《念念不忘》风未定

39、第三十九章

　　“不是，”夏苒摇头，“他其实挺惨的，过得很不容易，好像曹文卓初中的时候吧，他爸因为赌博欠了很多钱，被追债的人逼着跳了河，淹死了，他妈受不了讨债的天天上门闹，喝农药自杀了，那之后他就和他爷爷奶奶一起生活，不过好像前不久他爷爷也得病去世了，现在就只剩下他和他奶奶一起住。”

　　时隅手揣在外套兜里，本来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前方，听完夏苒的叙述之后挑了下眉，虽然这种家破人亡的新闻随手一搜就能搜出来一箩筐，平时上网冲浪也经常会刷到类似的新闻报道，甚至比曹文卓的人生经历还要悲惨的都大有人在，但发生在自己身边和从新闻上看到的感受还是挺不一样的。

　　不过项繁听完之后倒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他接触到的人和生活的圈子和时隅不太一样，这些对他来说不算什么稀罕事，比这更狗血的他都亲眼见过。

　　时隅突然想起什么，问道：“他不肯去医院，去了医院又死活不肯拍片子，不会是因为没钱吧？”
　　项繁看了眼时隅，心说这位不食人间烟火的少爷终于反应过来了。

　　看项繁看他的眼神时隅就知道自己猜中了，有些无语：“幸亏他那条腿没断，要真断了估计得先打晕了才能让他进手术室。”

　　“其实医药费我想说我出，但他这个人挺要面子的，我担心说出来会伤他自尊，尤其还是当着你们俩的面。”夏苒说。
　　“人不是你打伤的，医药费你其实不用揽到自己身上，”项繁说，“但曹文卓情况比较特殊，你如果有能力，帮他出些医药费是应该的。”

　　“我知道，”夏苒说，“他毕竟是因为帮我才受的伤，我肯定不能不管他。”
　　“今天晚上堵你的应该不止上次实验楼那几个女生吧。”项繁说。

　　时隅也有这个疑问，男女身高、体力悬殊摆在那儿，就算曹文卓再怎么不善长打架，也不太可能会被三四个女生摁在墙上毫无反抗之力地砸上一板砖。
　　起码光凭几个高中还没毕业的女生做不到。
　　“不是她们。”夏苒说。

　　项繁和时隅同时看向她。
　　“不是她们？”
　　夏苒才发现自己话没说明白，解释道：“是她们，但她们几个没来，今天晚上堵我的是一群……看着不像学生，应该是校外的混混。”

　　项繁和时隅对视一眼，如果对方找了校外的人，那危险程度和上次实验楼那次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夏苒继续说：“其实他们一开始并没有对我动手动脚，就是说的话挺难听的，骂了几句，然后威胁我退出比赛，本来威胁完已经要走了，没想到曹文卓突然冲了过来，当时场面一下子就乱了。”
　　“对方几个人？”项繁问。

　　“挺多的，”夏苒说，“巷子里太暗了，影影绰绰的都是人影，看不太清，但绝对不少于五个。”
　　时隅挺惊讶地挑了下眉，这么多人的情况下曹文卓居然敢单枪匹马一个人往上冲。
　　他想起来之前被齐鹏堵厕所里那次，当时曹文卓也在，时隅还记得他红肿着半边脸瑟缩在角落里，只是旁观他和齐鹏跟班打架就吓得尖叫出声。

　　没想到他这么胆小怕事的人，居然敢帮别人出头，看来他也没周渺说的人品那么不堪。
　　项繁也挺吃惊的，虽然和曹文卓从高一就一直是同班同学，但他和曹文卓之间完全没有任何交集，对他这个人的了解也仅限于成绩好和继杨续之后齐鹏的新目标。

　　“这件事我建议你还是如实告诉老杨和家长，这已经不是你能解决得了的了，”项繁说，“尤其你还是个女生。”

　　项繁说得委婉，然而夏苒明白他什么意思，校外的混混和学校里那些逃课打架的差生本质上是不一样的，他们是真能干出些犯法的事来。
　　“我到家后马上联系学校贴吧管理员把我的名字从投票中删掉，然后下周一到学校给曹文卓请假的同时，我会一五一十的把这件事告诉老杨。”夏苒说。

　　这么晚又刚经历过被混混堵截，夏苒不敢再一个人骑车回家，打电话让家里人来接。
　　项繁和时隅陪她等了会儿，直到她被家里人接走，两个人才骑车离开。

　　到了小洋楼路口，项繁停下车，从兜里掏出医生开的眼药水，时隅的眼睛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受到刺激后有些红肿，眼药水也只是消炎、缓解眼睛疲劳的普通眼药水。

　　“鱼哥，”项繁把眼药水递给他，“晚上睡前记得再滴一次，如果眼睛疼或者出现其他的症状，随时给我打电话。”
　　“嗯。”时隅接过眼药水时应了声。

　　周六不上课，但来学校看比赛的人还挺多的，时隅是卡着时间到的学校，到的时候篮球场上已经人满为患。
　　老杨居然也来了，正站在五班人群里闲聊。

　　时隅环顾一圈，没看到项繁。
　　“时隅，你可算来了！”
　　和八班的比赛还有不到五分钟就开始了，项繁和时隅两个人迟迟不来，周渺他们一群人快急疯了，生怕这俩不按常理出牌的大佬比个赛还迟到。

　　“项繁呢？”周渺往时隅身后看了眼，没看到项繁。
　　项繁也没来？居然比他还能卡时间。时隅回了句：“应该在来的路上。”

　　“靠，这么重要的比赛你们俩就不能早几分钟来吗，”周渺说，“不行，我得给他打个电话问问到哪儿了。”
　　周渺这个电话没能打出去，刚点开联系人项繁的身影就出现在通往篮球场的那条路上。
　　项繁两手插在口袋里，散漫悠闲地朝他们这边走过来。

　　虽然项繁平时走路差不多也这个样子，但时隅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他和平时有些不太一样。
　　等项繁走到眼前，时隅先往他下颌线上那道牙印上看了眼，过了一夜，牙印不仅没有消肿，周围甚至出现了一片青紫淤痕，看起来比昨天更严重了。

　　时隅刚想问项繁昨天回去有没有给牙印消毒，一抬眼看见项繁面无血色，而且眼下一片乌青。
　　下一秒时隅突然身上一重，项繁把胳膊搭到他肩膀上，整个人的重量挂在他身上，脑袋无力地垂下去，声音微弱地在他耳边说了句：“鱼哥，肩膀用一下，我太困了。”

　　时隅愣了下，被项繁突然靠过来的举动弄得有些手足无措，脑袋空白了一瞬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
　　时隅刚说出一个字，声音就被突然响起来的一阵尖叫声掩盖掉。

　　时隅被这阵尖叫声震地懵了下，直到注意到一群女生投过来的炽热目光才反应过来是他和项繁的这个姿势太过亲密。

　　这个姿势确实……很亲密，项繁整个人贴在他身上，胸膛紧紧压着他的后背，他能闻到项繁身上的味道，感受到项繁身上散发出来的热度——
　　时隅猛地想到什么，项繁该不会是发烧了吧？

　　他上次发烧的时候也是这么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时隅侧过脸观察了下项繁，可能是嫌吵，项繁有些不耐烦地皱着眉，仔细看眼皮好像有点肿，嘴唇干燥，不过颜色看着倒是挺正常的。

　　看着不怎么像发烧，更像是一夜没睡。
　　“项繁。”时隅轻声叫了声。
　　挂在身上的人一动不动。

　　时隅正打算叫第二声，旁边突然伸过来一只手。
　　“薄荷糖，”夏苒看了眼项繁说，“我这儿还有薄荷油，清凉提神，要吗？”

　　“谢谢。”时隅只拿了两颗薄荷糖，准备比赛开始前让项繁吃一颗提提神，手刚收回来就听项繁“啊”了声。
　　时隅偏过头看他：“什么？”
　　项繁眼睛睁开一条缝，歪头冲着时隅：“啊——”

　　时隅反应了下才明白他这个“啊”是什么意思，没忍住笑了声，撕开糖纸迅速把糖塞进他嘴里：“项繁，你不会是发烧了吧？”

　　“不是，”项繁舌尖在薄荷糖上划了下，从时隅身上起来，伸了个懒腰，“就是昨天没睡好而已。”
　　时隅还想问什么的时候，王岩示意大家上场，时隅被打断，没再多问。

　　双方队员跳球的时候，时隅看了眼项繁，发现他状态好了不少，可能是那颗薄荷糖起了点作用，总算没那么半死不活的了。

　　视线越过项繁，刚好能看到那位校篮球队的队长张青，对方也正在看他。见时隅看过来，张青笑着抬手打了声招呼。
　　跳球结果很快见分晓，八班拿到球权。

　　八班除了有一位让人闻之丧胆的校篮队长张青外，还有两名校篮球队的队员，校蓝一号是个身材魁梧的男生，校蓝二号刚好相反，看起来斯斯文文。

　　这三个人实力不容小觑。
　　八班另外两个队员虽然是普通群众，但实力绝对不比王岩他们几个差。
　　校蓝二号看着挺弱不禁风的，但力量和速度都远超一般人，几秒钟的时间就能轻松甩掉王岩和周渺，带球往篮下突进。

　　比赛前他们打听过八班的情况，八班同样也打听过他们的情况，时隅刚往校蓝二号那边跑了两步，校蓝二号就立马把球传了出去。
　　校蓝一号拿到球后转身一个假动作轻松甩开孙洋洋，接着球被传给张青。

　　项繁用舌尖把嘴里的糖挑到左侧，摆出防守的姿势挡在张青身侧，张青边运球边观察项繁的脚步，试图找出破绽。

　　然而项繁的防守看似没什么章法，但却很难突破，张青背后运球后往左侧虚晃想引开项繁，结果项繁压根不上当，甚至完全看破了他的意图。

　　张青感到棘手的同时也意识到和五班的这场比赛恐怕没想象中那么容易打赢。
　　无奈之下张青只能把球传给队友。

　　校蓝一号再次拿到球，这次他的位置比刚才适合投篮，一号运球过孙洋洋，下一秒三步上篮跃起投篮，就在他跳起的同时，余光看到旁边有个身影几乎和他同时跳起，紧接着一只手伸出，下一秒稳准狠地盖下了他这个球。

　　凭他的体型和身高，一般很少有人能盖下他投出的球，就连队长张青都做不到，然而比赛刚开场没两分钟，他就被人当面盖下一个球。

　　一号震惊地扭脸看过去，结果看到时隅那张冷淡到不带任何表情的脸，比赛前听说过这人打球牛逼，没想到能牛逼到这种程度，这人要进校蓝……二号看了眼他们队长的方向。

　　孙洋洋比昨天刚上场的时候反应快了不少，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立刻抢下这个球，然后火速传给项繁。
　　张青作为进攻方的时候被项繁防守地动弹不得，而此刻球在项繁手里，甩开张青的防守加投篮，整个过程加起来不到三秒就结束了。

　　张青一脸不敢置信地愣在原地，看着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后迅速掉进篮筐，然后“嘭”地一声砸到地上。
　　场边围观的人群中爆发出一阵不小的欢呼声，孙洋洋喜极而泣，抹着眼泪扑上去一把抱住他旁边的周渺，两个人用力往对方后背上轮流拍巴掌，边拍边嚎。

　　时隅往项繁的方向看了眼，前面两场比赛由于对手都太弱，项繁一直没什么机会展现他真正的实力，直到这会儿，时隅才体会到他那句“我说赢就一定能赢”不是在装逼。

　　项繁察觉到他的视线，双手举在头顶上冲他比了个心。
　　时隅没忍住笑了声，学他的样子回敬了一个爱心过去。

　　他俩这一举动让场下围观的女生们瞬间炸了锅，集体冲着场上疯狂尖叫。
　　本来周渺他们仨从知道要对战八班开始就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的焦虑，三个人私下里一致认为他们和八班这种顶配班级之前的差距太大，想赢简直是天方夜谭。

　　虽然周渺吹牛的时候喊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八班那个校蓝队长一对一不是项繁的对手！
　　然而事实是怎么样的他也不清楚。

　　但是就在刚刚，他吹过的牛居然成真了！
　　于是三人组士气大增，一个个昂首挺胸、精神抖擞、目中无人、眼高于顶，周渺一个激动直接把球投进旁边空着的篮球场的篮筐里。

　　全场寂静两秒后爆发出一阵爆笑。
　　时隅无语地叹了口气，就这一惊一乍的心态，能干成什么大事。

　　不过经过上一场和十一班的比赛，三人组也算是得到了不小的锻炼，配合度上升了不少不说，不管是传球还是运球都稳了很多，激动过后总算稳定发挥了一波。

　　第一节结束时五班比分只落后了八班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