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扛起拯救三界重任》晏晏十方

3、捡到一个男人

　　小雨淅淅沥沥的下了一整日，令这四月的天气变得潮湿。
　　一路上柳条抽出了新芽，嫩绿嫩绿的，配合着灰蒙蒙的天色和空旷的街道，格外苍凉。
　　“阿端，前面有处破庙，你先去躲躲雨。”柳絮擦了把脸，这恼人的天气，她最讨厌下雨了。
　　“那你呢？”阿端自袖口掏出块雪白帕子，递给柳絮，她知晓柳絮最讨厌下雨天了。

　　“我去找点吃的，也是邪门了，这里怎么如此荒凉，好像，好像一个人都没有。”柳絮大力擦拭头发上的水珠子，瞄了眼前方，除了那间破庙，什么都没有。

　　奇怪，为何这里像座空城，听说襄阳城很繁华，怎么和想象中不一样？
　　阿端哦了声，听话的朝破庙走去。自打进了城，阿端也发现了不寻常——这里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即便大日头的，街道上却一个人都看不到。

　　这里太静了，安静得有些可怕，不止没有行人，就连鸡鸣犬吠都无。阿端有一时半刻的怀疑，自己和柳絮走错了路，一不小心走到了一处画中。

　　画中有山有水，有亭台楼阁，唯独没有活着的喘气的。

　　雨开始下得大，阿端紧走了几步，伸手推开破庙紧闭的大门。门上朱漆剥落，窗也破败，看来荒废了许久。

　　回首瞧，柳絮已经冲进了雨中。这小妖难道要用腿，一家家去讨吃喝？
　　阿端摇摇头，觉得自己的想法好笑。抬步迈进破庙。见里面光线灰暗，台面上供奉的也不知是什么神佛。早已看不清面目，歪倒着。

　　供桌上没有供品，想来也是，这里既然一片荒废架势，自然没有人光顾。她掸掸衣衫上的水珠子，先是郑重其事朝那尊神佛像拜了三拜，“也不知您是哪位神佛，小女子阿端与友人柳絮途经此处，暂时落脚。烦请您容小女子与友人在此住宿一夜。”

　　神佛没回应。
　　阿端又拜了拜，然后靠坐在供桌前，开始揉酸痛的膝盖。
　　静静地坐着，只听外间的雨下得越来越大。阿端担心柳絮，她身上又湿又冷。打了个哆嗦后阿端起身，想要寻点干柴升起一堆火，烤烤湿衣服。

　　就在此时，她听到庙内东北角传来一阵奇怪的音——那似乎是一个人痛.苦的呻.吟声。

　　醉仙居。

　　赵锦玉已经喝下了三坛酒。他拍拍肚子美美地打了个酒嗝。抬头看天，天穹上一轮大太阳正努力的发着光，势必要把他赵锦玉变成一条烤鱼。

　　“小二，再来一坛酒。”赵锦玉抬手高声喊，却被李锦时握住了腕子，“你来喝酒的？”他语调平和，但话却不善。
　　赵锦玉打了个酒嗝，眯着眼睛，觉得李锦时的脸晃来晃去，“不是吧。赶路这么累，连
　　酒都不管够？大师兄，你可太苛刻了。师父就不管我。”
　　李锦时放下手，叹了口气，“我只是怕你醉了。”
　　“得，我最怕你啰嗦。不喝了不喝了。”

　　赵锦玉自怀中掏出银钱撂在桌上，起身歪歪斜斜的往出走，便好准不准的撞上一个人。他醉眼惺忪，忙朝被撞的中年男子打揖，“对不住，是——”

　　“找死，什么猫猫狗狗也敢冲撞我家家主！”还不等被撞的中年男子说话，他身边一个腰挎长刀的人便先开了腔。

　　那人语气很冲，样子很欠揍。

　　“嘿，我赵锦玉这暴脾气。”赵锦玉一句话没说完，被那侍卫呛得来了脾气，努力睁大醉眼去看那口出狂言的家伙。

　　却见那腰刀人衣着华丽，下巴昂得老高，好像全天下都欠他钱似的。

　　赵锦玉只觉满肚子的酒都化成了血，直往头顶冲。他一伸手，那人竟毫无躲避之机，就那么被他一把揪住了脖领子。

　　“刚刚是你和小爷我说话？”赵锦玉眯眼睛。
　　“放我下来，你可知道我家主子是谁？”那人双脚离地，嘴里却不服气。

　　眼看着赵锦玉眯眼，李锦时不由在心底叹了口气，脸上却笑得越发斯文。整个无妄山都知道，赵锦玉哪都好，就是有两个毛病。第一，爱酒如命。第二，眯眼必揍人。

　　“锦玉。”李锦时出声制止。他踱步上前，斯斯文文笑道，“惭愧惭愧，是李某师弟犯错在先，还望两位海涵。”他态度认真，脸上又挂着笑，这样的道歉实在让人很难拒绝。

　　“还不快放下这位大哥。”李锦时转头和赵锦玉说话，语调责怪却很温柔。

　　赵锦玉放下被他拎起的那位主，并帮他整理下抓皱了的衣襟，“抱歉。虽然你很横我很想揍你，但我师兄说了我有错在先那我就是有错在先。对不住了。”

　　言罢转身就要往楼下走，赵锦玉心里嘟嘟囔囔——看来今日出门没看黄历。

　　“少侠留步。”中年男子突然开了口，“敢问少侠，可是来自无妄山？”

　　赵锦玉愣住，看了眼大师兄又看了眼那中年男子，挺了挺胸脯，“正是。我与师兄就是中原最大仙门无妄山弟子，此次下山历练到此。”

　　中年男子转头看向李锦时，“赵某听说无妄山有两位少侠秤不离砣，皆是绝代风华。想来就是您二位？李少侠，赵少侠。”

　　李锦时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不敢当不敢当。”中年男子一把抓住李锦时手腕，“在下早闻两位仙名，一直无缘得见。今日既然相见定不能错失良机。两位若不弃，不如随在下回府中小聚？”

　　“这——”李锦时似乎有点犹豫，他挣了挣却挣不开。

　　“天色已晚，此处离最近的客栈还有许多路程。二位莫不是嫌弃在下寒舍，不配落脚？”
　　“您说笑了。既如此，恭敬不如从命。”李锦时愉快地笑，“如此，劳烦尊驾您前头带路。”
　　“好。”中年男子握着李锦时腕子，李锦时便这样被他半拖半拽拉下楼去。

　　大路广阔，马车舒适。李锦时和赵锦玉随着那中年男子上了门外停着的一辆马车。赵锦玉上车后舒舒服服的靠着软背椅打起了呼噜。李锦时端端正正坐着，不像少侠倒像个书生。

　　中年男子直到此时方撒开手，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闭目养神起来。

　　李锦时也闭着眼，似乎睡了。

　　车厢内很静，突然紧闭着眼的中年男子睁开了眼，平静的问李锦时，““少侠在想什么？”

　　李锦时便斯斯文文地笑，“惭愧惭愧，连日奔波，李某有些疲累。”
　　“少侠不会在想，想不到那吃人魔王竟然就在眼前吧。”

　　李锦时笑得更斯文， “赵宗主您说笑了。”
　　中年男子眼皮子跳了跳，“哦，你知道我是谁？”
　　“当今天下还有谁能比得过赵王的风头。”李锦时温温柔柔的笑，语调平和，“听闻赵王前些日子将打了胜仗，收了13座城池。又祸水东引围困襄阳三年，终于将那顽抗之地收入囊中。”
　　“本王怎么觉得李先生这话，对本王并非欣赏呢？”赵南子目光炯炯看着李锦时。

　　李锦时便挠头，笑道，“怎会怎会。李某对赵王佩服之至，佩服之至。”

　　赵南子不再说话，马车一路颠簸，终于在此时停了下来。赵南子先下车，李锦时推醒了一脸醉意的赵锦玉，二人鱼贯下车。

　　甫一站定，赵锦玉对着眼前一大片恢弘建筑不由长呼了口气，“我的娘，我这辈子从未见过如此巍峨宫殿。”

　　“那就好好开开眼。”挎刀侍卫不知从哪冒出来，瞪了眼赵锦玉，不等后者去抓就闪身跑了。
　　赵锦玉气得跺脚，不过一想到如此人家定然收藏好酒，所有的气便都没了。

　　“这位大人物，你家可有好酒？”
　　“有。当然有。”
　　“我现在很饿，很渴，很困。我想立刻躺在一张最松.软的床上，喝最好的美酒，然后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
　　“自然满足少侠。两位少侠，请吧。”赵南子朝赵锦玉与李锦时笑道。

　　大太阳已偏西，夜就要来了。

　　夜晚的破庙四处漏风，雨还在下，这该死的雨总是下个不停。可是若没有春雨，那些草啊花啊柳树啊，又如何生根发芽茁.壮长大。

　　供桌前已升起一堆篝火，火光熊熊照亮了这间破庙，也照亮了供桌前新近摞起的草垛，以及草垛上躺着的男子。

　　那人应该许久没有洗头洗澡了，篝火一烤便散发阵阵臭气。他头发粘糊糊的粘在一起，挡住了半张脸。

　　柳絮环抱双膝坐在地上，第二百零一次责怪阿端，“阿端啊阿端，你干嘛又大发善心救人啊！咱们都泥菩萨过江，你现在又捡这么个随时都要死掉的家伙。你到底要不要去找无根水了？”

　　阿端忙着给那随时都要病死的家伙擦伤口。他的伤口在胸前，是刀伤，很长的一条伤口。血肉翻起深可及骨。

　　“药。”阿端朝嘟嘟囔囔地柳絮伸手，后者便往后躲，“阿端，那药配出来好难的，那是我配出来留着救你命的。你肉身凡胎，万一受伤了怎么办？”

　　“药啊，柳絮。”阿端固执地继续伸手。柳絮只好叹口气，不清不愿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阿端接过来，从里面倒出一粒赤红丹丸，捏住他下巴将药丸塞.进去。

　　那人喉结滚动，咽下了药丸。
　　“柳絮，我就说么，他想活。”
　　“想活的人多了，如今这乱世，能救几个？”柳絮翻了个白眼。
　　阿端替那人擦拭脏脸，手顿住，她抬眼看柳絮，“能救一个是一个。即便力量很小，总归积少成多。”

　　“我都快忘了你是来找无根水的。阿端，你是不是也不记得李锦时了？”
　　“无根水当然要找，李锦时一直在这儿。”阿端指了指心口，朝柳絮笑，“人我也要救。”

　　雨在此时停了，月华透过破庙的缝隙洒进来，照在那人的脸上。他的脸已经被阿端擦干净，如今虽双目紧闭，仍能看出面容俊俏。只是他太瘦了，瘦得双颊凹陷，想来许久没有吃喝。

　　阿端为难地看向柳絮，柳絮抱臂，“你不会还要，求，我，去弄水吧？”
　　“柳絮啊——”
　　“得，我就怕你这样。雨水行不行啊？”
　　“行，什么水都行。他就快渴死了。”
　　月移影动，这襄阳城的夜色轻轻，只有阵阵长风穿街走巷，与这座空城呼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