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沙漠惊魂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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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不为终于来到这人面前。
此时的余不为已缩水成11、2岁的男孩，身高正好和跪着的男人持平。
后者头颅低垂，戴银质半脸面具，另半张脸说是风华绝代也不为过，露出来的眉、鼻、唇无一不好看。
如果忽略眼睫上的冰霜，此人紧闭的双眼令他的面容看上去格外恬静，好像他只是睡了过去，不多时就会醒来。
有风来，锁链响。
余不为围着男人转了一圈，目光在冰面梭巡。
他猜得不错，此处确有阵法，是以男人为圆心绘制的，具体纹路则被冰层遮盖，看不清楚。
想要解开阵法，必须得知道这是什么阵，非破冰不可。
身上没有任何器具可以用来凿冰。
那么，只有用血了。
余不为垂眸，看向自己严重缩水的双手，这双手属于孩童，恐怕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彻底变成幼儿，直至消失。
要没时间了。
余不为深吸一口气，用脚上的血去融化冰面，双脚流出的血不够，便用上双手、双臂、双腿。
哪怕如此，冰面也仅融化出一道小口。
每个阵法的符文都不相同，这道小口足够余不为分辨了。
因仇人追杀，余不为小时候无法像别的同龄人那样上学念书，更没有同龄玩伴，他唯一的消遣，就是父母逃命也要带走的那几本余家古籍。
古籍纸张由特殊材料制成，不惧冰火，千年来不腐不坏。
古籍里记载着无数精妙绝伦的阵法、术法、丹药炼制，以及炼器之法。
父亲说过，如今这个世界灵力枯竭，乃是末法时代，修道者更多的是锻体、修心，能利用微末灵气修习术法的修道者更是凤毛麟角。
余不为尝试过打坐吸纳灵气，可是无论他怎么尝试，都不能感应到灵气的存在，更别提吐纳运行。
古籍上记载的人人都能御剑飞行、金丹遍地走的时代更像是修真小说里描述的场景。
余不为问过父亲，现如今早已无人可修炼，为什么他们还要如此拼命地保护古籍。
父亲回答，是因为古籍不止记录正统术法，还有邪道。古籍无法销毁，是以决不能落入心术不正之人手中。
他们余家世世代代坚守的，不过一份维护世间安宁的责任。
余不为对此秉持着不置可否的态度，不过他对古籍的内容很感兴趣，央求父亲给他看两眼。
彼时，连字都认不全的小余不为，却对古籍上记载的各种术法、阵法有着超乎常人的理解能力，那些符文太熟悉了，好像刻在他灵魂里一样。
此时余不为不过稍一回想，便想起来了。
这是一种名为“扼傩”的邪阵。
傩，乃“人避其难”，意为“惊驱疫厉之鬼”，起源于先民的自然崇拜、图腾崇拜和巫术意识①，然而前面再加上一个“扼”字，意义截然相反，变成了“使人无法避其难”、“万鬼汇聚”的意思。
此阵往往用来困住生魂，使其无法逃离，只能在阵中痛苦沉沦，直至魂飞魄散。
要设此阵，需在正北、东北、正东、东南、正南、西南、正西、西北八个方位，分别献祭八名活人，以血肉为引，方能成阵。
八人死后，魂魄会化为厉鬼被困阵中，与阵法要困之人的魂魄不死不休地争斗。
并且，想要维持阵法的效用，必须每隔一段时间再次在八个方位献祭活人。
倘若在规定时间内无法献出活人，阵法自破。
这是一个需要长期维持的邪阵。
与它的费劲相对应的，是此阵无法可解，只能等到时间阻止献祭。
余不为想到石壁上的洞穴，此时再看，恍然惊觉洞穴的位置刚好开在阵法对应的八个方位上。
想来那些白骨，全都是被送来献祭的活人。
余不为冲手哈气，冷得习惯性搓手，伤口相触疼得他五官皱成一团。
分辨出阵法后，余不为反倒无从下手了。
因为他并不知道上一轮献祭是多久之前，这次的献祭又是什么时候，万一上一轮刚进行过呢？
眼前的男人双目紧闭，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
他知道有人为了阻止他苏醒所犯之恶吗？
余不为长叹一口气。
看来这一次又要失败了。
……奇怪，他为什么要说这一次？
余不为迷迷糊糊地眨了眨眼，尽管方才脑海里被塞进了很多记忆画面，可是那些画面都是片段的，并不连续，一知半解更加令人头疼。
愁眉苦展之际，变故突发！
“我去！这玩意儿怎么在这儿！？”
不远处，柴柴一声惊呼。
余不为猛地回头看去，只见一婴儿小臂粗的藤蔓捆住柴柴的腰，将柴柴高举至半空。
那藤蔓当真是无比眼熟，不正是之前在湖底下缠住他们的藤蔓吗？
“小余救命啊！小余！”
“我不想死在这里！小余，救我！你柴哥要被勒死了！”
余不为：“柴哥！我外套兜里有打火机！”
“嘿，天无绝人之路啊！”
柴柴捣鼓衣兜，余不为的衣服他穿着小了，手须得往后许多才能摸到兜，“不过小余你声音怎么变嫩了？”
“别废话了，烧它！”
余不为简直心力交瘁，从他这里看去，柴柴后面，正好对着一个洞穴。
脑中灵光一闪而过。
这些藤蔓，该不会是设阵之人专门养在此处的吧？
否则末法时代，哪里会有如此凶煞的精怪。
“小余，火力不足，请求支援！”
半空中，柴柴举着一支打火机，可怜的小火苗燃在藤蔓上，根本不痛不痒。
余不为：“……”
失策了。
“小余啊——”
藤蔓不再逗弄自己的猎物，高举柴柴的身躯往山壁上的洞穴重重一摔！
“柴哥！”
余不为听到血肉迸溅的声音，他不敢想这一下柴柴是否还活着。
余不为飞快看了一眼面前这沉睡的男人。
倘若不出意外，这就是他们此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相遇。
余不为收回目光，转过身，毅然决然冲向山壁。
余不为没有看到的是，在他转身后，男人的手指微微弹了一下。
冰层深处，沉寂千年的因果花种子有了鲜血滋养，以冰为土壤、血为养料，飞快生根发芽，顶出花苞。
黑白相间的花瓣徐徐绽放。
男人身上的风霜消退，眼睫颤动。
下一秒，男人双眼缓缓睁开一条缝隙。
猩红的光一闪即逝。
*
被当做皮球掷进洞穴的柴柴生死不知。
藤蔓就像一名恶劣的捕食者，只对活蹦乱跳的东西感兴趣，洞穴里一片安静，便将“目光”放到余不为身上。
余不为后脊发凉，熟悉的惊惧感袭来。
脑中警铃大作，余不为顺势侧翻滚，转瞬之间，先前所站之地被藤蔓刺穿！
倘若余不为反应稍慢一点，就会让藤蔓戳个对穿。
藤蔓竟晓得潜入冰层，利用地形，主打一个措手不及，已然具备智慧。
若非末法时代，灵气稀薄，山精妖怪神智难开，否则现在的状况就不那么好办了。
余不为身体缩水，失去一半以上的力气，却更加轻盈灵活，借助跑跳、翻滚，成功躲过藤蔓的围追。
见余不为跑上了栈道，无数藤蔓从地底探出，攀上山壁，向上延展，与山壁摩擦时不断发出“簌簌”声。
余不为匆忙中向下一瞥，那些攀附在山壁上的藤蔓，远远看去像是一条条蜿蜒行进的蛇，自下而上生长，位于下方的洞穴已经被藤条遮住。
照这个长势，藤蔓势必爬满整个山壁，将地下空腔变成囚笼。
余不为不敢再看，继续沿栈道往上。
只是方才惊鸿一瞥，困在阵法里的黑衣男人，动作好像与先前不大一样了？
思忖间，黑影袭来！
余不为迅速向前扑倒，只听“砰”地一阵巨响，身后栈道寸寸崩断、木屑飞溅。
袭击余不为藤蔓因来势凶猛，不仅拍碎了栈道，还深深嵌入山壁之中，一时半会难以抽离。
余不为松了一口气。
谁料这口气还没松完，脚踝上传来冰冷粗糙的触感。
紧接着整个人被藤蔓拖拽得往下一坠！
千钧一发之际，余不为及时抓住嵌在山体里的断裂木桩，阻止了坠势。
然而缠住余不为脚脖子的藤蔓与他同时施力。
余不为能感受到，手里的半截木桩有所松动。
身下是数百米高的断崖，以及汹涌生长的藤蔓。
余不为悬在半空，心脏剧烈跳动，大颗大颗汗珠混着血水，顺着脸颊往下淌，一呼一吸间，全是自己身上的血腥味。
“吱呀——”
令人牙酸的声音在上方响起，余不为抬首，亲眼见着木桩一点点滑出山壁，犹如慢镜头一般，余不为感受到强烈的、难以言喻的宿命感。
……要交代在这里了么？
虽然他注定活不过二十岁，但这个墓穴，也着实可怕了些。
无法逃离的失重感，身体仿佛在往深渊坠落。
余不为闭上眼。
从小就知道自己活不过二十岁，死亡对他来说并不可怕，所在在死亡来临的这一刻，余不为十分坦然。
就是还有些遗憾，他这十来年的追寻，还没有答案呢。
“匡……擦……”
耳畔除了风声，好像还有模糊的铁链相撞声。
错觉吧？
正想着，下一秒，余不为的手腕就被人死死攥住，坠落猛然停下。
攥住他的那只手掌，宽大、厚实，掌心肉乎乎的，是柴柴的手。
余不为惊愕抬眸，柴柴几乎半个身体都探出了洞口，浑身上下连五官都在用力，“小余，坚持住，我马上拉你上来。”
作者有话说第7章 沙漠惊魂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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