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不可以，亲手打造我的桃花源》星轮叶

3、第 3 章

　　爷爷拿着药出院了，在家躺着。
　　两个儿子也回来了。
　　爷爷奇迹般地好转了，只是身体很虚弱，得静养。
　　小儿子很快又走了。
　　奇怪的是，大儿子没走。
　　他家夜里灯火通明，一直有吼骂声传出。
　　爷爷休息不好，只好搬进了小儿子空置的房屋。

　　周末的晚上，江山从县城的高中回来了。
　　大伯竟然上门了。
　　他提了一件天打五雷轰的事情。
　　他跟奶奶说要把江山“寄养”到别人家。
　　原来是他欠了别人一屁股赌债，还不上了。
　　所谓的“寄养”根本就是他把侄女抵给债主家。
　　彩礼换赌债。

　　原本，他动脑筋想的是自己的女儿。
　　但是，他老婆前几年见他无药可救，带着一双儿女远走他乡。
　　他现在根本不知道他们在哪儿。
　　于是就把脑筋动到侄女身上了。
　　他事先跟江山父亲通了气，承诺会还清弟弟的赌债。
　　“女孩子不要读那么多书，读多了，会不听话。”
　　“她大了，早晚是要嫁人的。”
　　“那家有钱，盖的四层楼的新房子。她嫁过去也不吃亏。”
　　“你想想，靠你自己，什么时候能还清账？张家的那么好说话？！”
　　“我来跟她们讲。”他这么说。
　　弟弟动心了，默认了。
　　可能是女儿肖似妻子的面孔让他有那么一丝羞耻，所以，他速速离开了。

　　“现在她读书，吃饭哪里不要钱？你们这么大年纪，怎么养得了她？”
　　大伯振振有词。
　　这是怎样一副嘴脸？！
　　这不是儿子，这是仇人，刀剑向内的仇人。
　　奶奶怒不可遏，脸憋的紫胀。
　　江山慌忙给奶奶抚胸口，“不气不气，我有办法，我来说。”
　　她扶奶奶进房间，锁上门，转身进厨房，挥着把菜刀冲出来了。
　　“给我滚出去，谁想要卖我，我就砍死谁。”
　　大伯被她这不顾死活的劲头吓得踉跄出房门。

　　但是，事情没有好转。
　　大伯死缠着奶奶不放，见咒骂不管用就哭闹。
　　这个大男人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懒惰老实的大儿子了。
　　赌债像石头，压弯了他的腰。
　　翻本的欲望像烈火，烧红了他的眼睛。
　　他现在是一匹只敢撕咬家人的狼。
　　不，他比狼都不如。
　　狼是爱护族群的动物。
　　而他是游荡人间的厉鬼。

　　一个周末，江山从县中学回来时，恰巧遇上了同村的人。
　　她坐上 摩托车，顺利了早半天到了家。
　　她打开院子门的时候，看到奶奶像受惊的兔子，在堂屋一探头。
　　看到是她时，奶奶才松了一口气。
　　“是山山回来了啊。今天这么早。我给你做饭去。”
　　江山拉住奶奶，她来做。
　　奶奶照例跟进厨房，两人像往常一样，一起洗菜，料理。
　　江山起锅炒菜，奶奶坐在灶膛前，帮她添柴。
　　膛火映照着奶奶这段时间明显花白了不少的头发和憔悴的面庞。
　　江山心酸。

　　周末的院子外，有人在栅栏处探头探脑。
　　更糟糕的是，她在县中学上学时，感觉到有人在跟踪她。
　　还有人跟同学打听她。
　　同学们看她的眼神也有点怪异。
　　江山越来越不安。

　　班主任来找她，问她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她再也承受不住了，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了她。
　　年轻的女老师义愤填膺，当下打电话给大伯，把他一顿教训，并警告他，下次再这样就报警了。
　　大伯死猪不怕烫地听着。

　　班主任是从农村考出来了，她知道，这种情况在过去并不罕见。
　　她读高中那会儿，班上，时不时就会有女生退学回去嫁人。
　　她读大学时，她曾经的高中同学，好多都已经生了两个，三个孩子了。
　　更别说小学同学了。
　　十几岁的女孩，懵懵懂懂连领证的年纪都没到，就在村里摆酒，在大人的见证下，“嫁”了出去。
　　酒席上，男方女方的家长很自豪，他们完成了人生的一项使命。

　　江山知道事情还没有结束，她一边忐忑一边愤怒。
　　她是个人，不是件货品。
　　凭什么大伯、父亲想卖她，敢卖她？
　　凭什么张家人想买她，敢买她？
　　为什么，他们能这么理所当然，理直气壮？

　　那天是月考，江山考试考了一天，头顶星光地往家赶。
　　通往家门的是一条土路，两旁恣意生长着梨树和柚子树。
　　这一片没有路灯，一片黑暗，只有天上的星星为她点亮微光。
　　她听到树后面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把书包挪到身前，伸进去，握住剪刀。
　　自从，学校有人打探她，她就一直绷紧了神经。
　　剪刀也是那时候放进书包的。

　　有两个身影显现出来，冲她扑过来。
　　其中一个赫然是她大伯，他们手里拿着麻绳。
　　她这些天堆积的紧张、不安、害怕、愤怒，彻底爆发出来。
　　她歇斯底里地挥动剪刀，不管不顾地扎过去。
　　男人们显然没有预料到，猝不及防地挨了几下。
　　他们倒是嚎叫起来了。

　　汪，汪，汪。
　　有狗在叫。
　　是小八，江山心里一松，眼泪顿时飙出来了。
　　这是邻居李婶家的狗，但更像是江山的狗。
　　它陪着她一起长大，形影不离。
　　她去县城上学，它就每个周末守在路口，等她回来。
　　“小八，咬他们。”
　　忠犬听到指令，毫不犹豫地扑上去，撕咬那两人。
　　这边动静大，附近有院子亮起了灯，还有声音传过来。
　　两男人看势头不对，仓皇逃走。

　　江山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她扔掉剪刀，紧紧抱住小八，眼泪一颗颗掉在小八的身上。
　　小八舔舔她，无声的给她安慰。

　　江山收拾好了，才敢回家。
　　她低着头跟奶奶说考了一天的试，累了。
　　昏黄的灯光下，奶奶看不清她的狼狈，只是心疼孙女，让她赶紧休息。

　　没想到，第二天，大伯倒是有脸有胆子上门。
　　他抱着包扎着的胳膊，恐吓奶奶，说江山扎伤了张家债主。
　　人家要报警抓她。
　　奶奶惊疑不定。
　　江山从屋子里冲出来。
　　“你们昨天想绑架我，今天，你还敢上门？！”
　　“哪个要绑架你？你不要发疯。”
　　大伯躲躲闪闪地，不敢正眼看江山。
　　到底昨天她挥舞剪刀的样子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

　　奶奶看他这副样子，再听到江山说的话，怒不可遏。
　　上前，她一巴掌扇在儿子脸上。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生出你这么个东西来。”

　　大伯一边躲着奶奶的厮打，一边扯着脖子喊，“反正她扎伤人了。”
　　“张家说要你们赔十几万。”
　　“要不他家就报警，抓你去坐牢。”
　　“除非你嫁给他儿子。两家就扯平了。”

　　江山又怒又怕。
　　“山山没做错，警察来了我们也不怕。”奶奶挺直腰板吼，抽根棍子把大伯打出门。
　　门一关上，奶奶挺直的腰塌下来了。
　　“快，山山，收拾东西，李婶有个表妹在锦城，你先去那里躲躲。”
　　她迅速地把江山推进屋，翻箱倒柜给她收拾衣服。
　　江山机械地随着奶奶动作，心里一片茫然。

　　奶奶拉着她到李婶家。
　　江山把昨晚事发经过都告诉了他们。
　　“是他们要绑我，我才动手的。”江山又委屈又害怕。
　　“他们犯法了，还贼喊捉贼，要报警？”
　　李婶很愤怒。
　　江山心稍安定。
　　“但是，要是你大伯咬定你上来就扎他们怎么办？”
　　李叔叔想了想，说了这么一句。
　　大家的心都拧起来了。

　　“先去锦城再说。”李婶一锤定音。
　　然后，他们再去打听打听张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奶奶让江山不要担心她，“我一个老太婆，他们还敢对我怎么样？”
　　李婶也让她放心，她会照顾奶奶的。
　　江山背着包，擦干眼泪，坐上李婶的摩托车走了。

　　到了锦城，李婶表妹听说了江山的经历也很愤怒。
　　她好心地收留了她。
　　她在一家饭店当经理，饭店是包食宿的。
　　江山不好意思白吃白住，便提出，这段时间能不能到饭店里洗洗碗抵伙食住宿费。
　　李婶表妹很心疼这个小姑娘。
　　来饭店吃饭的城里的这个年纪的女孩，哪个不是绽放在阳光下的花朵？
　　人和人的命真的很不一样。
　　她跟老板一说，老板痛快同意了。
　　反正，饭店也不好招人。

　　李婶那边打听来的消息是，张家人住院了。
　　奶奶让江山千万别回来。
　　江山吓坏了。
　　她那时候不知道，这是大伯和张家串通好，做下的计策。
　　他们要拿这个来威逼恫吓江家老小。

　　李婶她们好不容易才摸清楚村上、县里的医院都没住过张家的人。
　　这时，江山已经锦城住半个月了。
　　老板给这个勤快的小姑娘发了工钱。
　　江山想着回不去的学校，看着手里的工钱，心里盘算着。
　　爷爷每个月要吃药，家里几无余粮。
　　县城高中的学费、住宿费和伙食费没了着落。
　　自己的父亲是绝无可能给她钱的。
　　爷爷奶奶上年纪了，子欲养而亲不待。
　　她，江山，从今往后，没有资格再做一个孩子。
　　她，江山，要给爷爷、奶奶养老，要扛起这个家。

　　于是，她瞒着他们跟学校申请退学。
　　再求老板留她下来当个洗碗工。
　　于是，就这样，她洗过碗，传过菜，再后来遇到了萍姐，去了酒吧，打了碟。

　　江山在电脑前坐了一下午，整理完了开网店的流程。
　　她伸了伸腰，揉了揉眼睛，伸手摸了摸屏幕上母亲的笑脸，关闭电脑。
　　“奶奶，我来做饭，你晚上想吃什么？”
　　她走出屋子，朝院里的奶奶欢快地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