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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

  •   娥女夫妻二人除了完成队上的生产任务,还私下里养了鸡鸭等牲畜。娥女每天得赶在上工前割好青草,沟里淘上一大桶螺蛳放在鸡圈、鸭舍,熬出一锅粥,再和同伴相约去田间。春生吸溜吸溜吞完两碗粥,打个饱嗝,迎着晨光出去上工。“春生,吃了吗?”是村里受人敬重的老队长在和春生打招呼。“刚吃,您也吃了吧?”春生客气地回着话。“嗯,我跟你说个事。最近上面号召全国有志青年支援新疆,就二年,回来就可以吃公家饭。我看你平时队上干活能下苦力,想着和上面推荐你去,咋样?出去也可以长长见识。”“这机会倒是不错,只是这一走家里的老小……”春生踟蹰着。“没事儿,队上大伙肯定会帮你顾着。这是为队上争光哩!”
      “好,我回去就和屋里人说声,准备下。”春生这一天干活都有些心不在焉。晚上,孩子们都头挨着头睡着了。娥女在油灯下缝补旧衣服,春生在用存下的高粱杆子扎笤帚。“队长今天和我说有个支援新疆建设的机会,回来就不用苦捱工分了。”春生试探着说。“去多久?”娥女仍低头忙绣衣。“两年。队里答应着会多照顾咱家。”娥女轻叹口气,靠在春生宽阔的胸膛。“那你去吧。”
      春生出发那日,胸前扎着红花,背着行李,坐在拖拉机上朝着娥女和儿女们挥手渐渐远去。娥女抓紧儿女的手,生怕他们被人群挤倒。眼眶含着泪,吸口气,不能让它落下,儿女们还要指望自己哩!
      春生走了,娥女的心空了一半。好在孩子们还算乖巧懂事,老大每日帮娥女做些杂碎家务活,老二安静些喜欢钻到祖父房间看古书,老三和小妹有时托付给他们奶奶照管。虽然有时放工回来,看见小妹脸上挂着鼻涕满巷子爬,老三从别人家鸡窝钻出来满身毛,但只要孩子们开心、健康,娥女也不忍责骂。每晚将孩子们打点妥当已是深夜,听着窗外阵阵鸮啼,娥女的心里泛起一丝悲凉。希望你过得好,希望别来无恙。
      转眼除夕,娥女拿出橱柜早已办下的年货,给几个小子美美地做了顿红烧肉,一人来上一碗糙米饭。吃罢饭,娥女带着一家小辈来到院子里朝着西北方向跪下,点香祈福。没有人发出一点多余的声音,因为他们知道这是母亲在给远方的父亲寄去祈盼。
      地里的谷子割了两茬,大儿子脸上开始冒出小碎胡须,小女儿会说话了,小儿子可以自己迈着小脚丫满村撒欢儿跑了,春生也提着行李风尘仆仆地回来了。娥女看着顶着一头疯长的乱发棉袄黢黑的春生,既陌生又熟悉,抿嘴一笑又忍不住滑落两串泪珠。小女儿和儿子看着“野人”一般的父亲都满眼打量着不敢靠近。直至晚饭时春生洗漱干净从包裹里变戏法一般掏出拨浪鼓、泥人、红枣、葡萄干这些新奇小玩意放到孩子们面前,屋子里才响起一声声怯生生的“爹”。
      第二天一早,春生刚从茅厕出来就看到老队长正大步往他家门口走。春生走到门口迎着。“春生啊,有好东西给你!”队长把一张盖着公章的纸递到春生手上。“大队会计聘任书?”春生看着队长,眼里有抑制不住的惊喜。“你支持新疆建设吃了苦,大队开会决定让你来当会计,今天就去上班。”队长的话不容置疑。春生的眼里涌出热泪,“谢谢组织对我的信任,等会收拾好了就去。”屋内的娥女这时过来笑迎着队长:“队长,进屋喝口热茶。”队长摆手谢绝,家里还有事,信步走远。
      春生这人做事十分勤勉,每天天色刚破晓,就起床把自己收拾妥当去大队坐班,天黑才回家。娥女用瘦小的身板照顾着家里的鸡鸭和儿女,虽然劳累,但娥女知道春生在做自己喜欢的事,他每天高兴自己也就欢喜。大儿子学习成绩一向挺好,家里节衣缩食地供他读书,也知道争气,可在读完高二即将迈入高三时发生了一件轰动全国的大事,大儿子的命运也因此改写。
      那日,娥女正在后院喂鸡,仿佛听见前院木门被轻轻推动的声音。几个儿女在学校,春生上工,娥女不禁满腹疑惑。她放下舀鸡食的木瓢,快步走到堂屋,看到大儿子扛着铺盖卷呆站在屋内。“我的儿,你怎么回来了?”娥女忍住复杂的情绪,温柔地询问。“妈,学校搞运动,上不成课了。”老大满脸沮丧地低声说。娥女听罢默默地接过儿子肩上的行李安慰道:“在家休息几天,看情况再说啊。”老大一向懂事,顾不上休息,拿上墙角的镰刀出去砍柴。儿子出去后,娥女心里不安得很,点上两支松香,跪在牌位面前轻声祈祷:希望一家人平安无事,大儿子顺利读书升学......
      春生整日在公社里也感觉到这场运动闹得挺凶,他叮嘱孩子们老实在家待着,别卷进了风波里。这一年大儿子学校再没通知上学,他挽起裤腿成了一名新农民。娥女感觉背上的担子轻了些,可对这个儿子更多了一份心疼。二儿子从小白白净净,爱看书爱钻研,长大了不想像父辈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虽然学校闹运动停课了,可他仍抓住一切时间温书复习,不想把功课落下。时间的齿轮终于转到了1978年,娥女的二儿子终于等到了开课通知,他怀里揣着母亲塞给他的学杂费,带着全家的希望返校。每个月五毛的伙食费,只够每顿吃点稀饭或者疙瘩汤。可这伙食费还是父母亲东拼西凑才补交的,二儿子阿平忍着饥饿每晚在教室挑灯夜读,由于心理压力过大,高考分数距录取线差了两分。阿平不甘心,春生和娥女只得答应让儿子再试一次。这一年小女儿初中肄业,小儿子小学毕业,为了二哥的梦想,全家人的希望,都选择辍学。可再次高考,还是发生了一件让人意想不到的事。阿平的分数和同镇上的另一个人相同,学校录取名额只有一个,那家找做官的亲戚运作,拿到了录取通知,把阿平挤在了大学的门口外。阿平的心里盛满了悲伤,可他找不到出口排解,老实巴交的父母已经为自己前途尽力了。“也许这就是我的命!”阿平身体里感觉有一种声音在脑中回旋,这常让他感到喘不过气。他要为自己换个活法。他找到村里的木匠拜师学艺,为以后北上务工做打算。
      少了读书这一项大开销,加上几个儿子都开始自食其力,娥女手头渐渐有了些余钱。眼看几个虎头小子长成了一圈圈胡茬往外冒的青葱小伙,娥女知道又有几件大事等着她去忙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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