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那点事儿

2、2

　　(2)
　　对赵肆这个掌柜，赵寻是又恨又怕。这人非但对他人吝啬，对自己也不见下过狠手。整日穿着一身白衣，配一顶式样简单的发冠。也亏他生得俊俏，这样一穿倒是别有一番飘逸风情。
　　“掌柜的，你怎么只穿白色的衣服？连点装饰都没有？”
　　“呆子，刺绣绸缎不要钱吗？”
　　“那你为何要选白色？”
　　“白色不俗又不会显得廉价，总之我喜欢，哪来这么多废话，干活去！”扇子又是一敲。
　　我也不想问你啊，可是你的衣服都是我洗的！白色的最难洗你不知道吗？这些赵寻可不敢说出来，只能在心里嘀咕两句。现在他是彻底被赵肆治得服服帖帖的了。这人实在可怕，天知道一个不顺意他会做出什么来报复自己。
　　不过所幸他也不是坏人，几年前虽然赌气不想来给他当苦力，要不是他，自己可能还熬不到现在。而且要是他心情好了，还会教自己几招功夫。用他的话说，在自己当年瞪他的那眼神里，勉强看到了及他千分之一的武功天赋，于是才招自己当得伙计。这么说来，自己反倒是该怀着十二分感激。
　　赵肆的武功到底有多高，赵寻是看不出来的。他只知道赵肆绝对不是一般身手，不过他虽然有时会在自己面前露上两手，却从未在客栈众人面前展示过。
　　给人的感觉，好像他不想被人知道自己会功夫。

　　“掌柜的，你为什么不去闯荡江湖，却在这小客栈里窝着？”
　　“江湖？”赵肆笑笑，摇着他那把扇子慢悠悠问道，“江湖在哪里？”
　　“……”
　　“江湖有多大？有几人？”
　　“这……应该是无边的，有无数人。”
　　“错，”赵肆再用扇子敲敲赵寻的脑袋，“江湖可大可小。大的话四海之内皆是江湖，小的话……”他顿了一下，自斟了杯酒，继续说道，“我这客栈，就是江湖。”
　　“啊？”
　　“江湖可有无数人，也可无一人。”
　　“……”
　　“哈哈，呆子。”赵肆再次敲敲赵寻的脑袋，却不再说话，只是眯起眼睛在柜台后拿着小酒壶自斟自酌。

　　赵寻摸摸鼻子，一边刚进来的莽撞和尚敲着桌子大吼，“小二！小二哪！”
　　“唉，来了。”他赶紧上前招呼。几年下来他倒是也机灵了不少，学会了察言观色。“这位客官，您想来点啥？”
　　“给我来三斤熟牛肉，三斤馒头，再加一壶好酒。”
　　“好嘞。”赵寻麻利的答应着，走到厨房里去准备。

　　“切，莽夫。”一旁蓄着小胡子一身华服的男子端起酒杯，小声的说道，言语中尽是不屑之意。
　　“你他奶奶的说谁呢！”和尚拍着桌子吼道。
　　赵肆看着，一笑，继续低头倒酒，正好只剩下了一杯，他仰头饮尽，将扇子重又一展，不慌不忙得摇着，坐在柜台后看好戏。

　　“谁应便说谁。”小胡子三角眼一瞥，拿起筷子吃起菜来。
　　那和尚何时受过这等鸟气，拍案而起，一脚蹬翻了小胡子的桌子，“俺今天便让你见识见识莽夫的厉害！”操起家伙就动起手来。
　　小胡子也不是个能忍气的主，毕竟事是他挑起来的，就拔剑对战。一边跟和尚打着一边嘴上还不闲着，把个和尚气得砍翻了好几张桌子，旁边的食客见怪不怪的避开，好事的还在那喝彩扇风。

　　赵寻准备齐全酒食端出来，看到的就是这番鸡飞狗跳的场景。又来了，他叹口气，熟练的钻到柜台下蹲好，问同样蹲着的赵肆道，“这回好端端的又是为得何事？”
　　“鸟事。”
　　“……”
　　赵寻知道这无非又是一伙吃饱显得没事干的人的无聊之举，听那声音就知道，这一架又要损失不少桌椅碗筷。难怪掌柜挑碗筷盘子的时候总要选那最便宜的，桌椅也是选最不结实的。反正过两天都要坏。
　　这就是江湖？何等无聊滑稽！

　　不断有被误伤的人士加入混战，看起来这一时半会没个完了。
　　“我饿了。”赵肆蹲在柜台后，摇着扇子说道。
　　“……这里有馒头。”
　　赵肆白了赵寻一眼，“给那帮冤大头吃的馒头我可不要，这一个可是你一月工钱，我吃了便是少赚十文，这钱从你工钱里扣不成？”
　　“掌柜的，好像自从我来了，你一次工钱都没给过我呢。”
　　“咳……那什么，偶尔吃个馒头好像也不错哈。”
　　“……”
　　赵肆捡起个馒头正要送到嘴里，只觉一股巨大的冲力撞上身后，亏他反应较快，拎起赵寻跳向一边。一看，原来是那和尚。
　　“乖乖，这要是没躲开，咱俩可就交代了。”赵寻唏嘘着看着被压得粉碎的柜台。
　　一边的赵肆没有说话，只是眼睛眯了起来。
　　他很生气。
　　他最最喜欢的，每日坐在后面打着小算盘算账的柜台，居然被这胖大和尚压碎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和尚并未察觉身旁掌柜骇人的状态，他一个挺身站起来，哇哇叫着冲向混战的人群。
　　“掌柜的，你干什么去？”赵寻看着将扇子合上握在手里走向混战的掌柜，暗道不妙。
　　“去给我的小柜报仇。”

　　赵肆左躲右闪走到混战中央，伸出扇子只一挡，就将站得最凶的二人隔开。两人莫名被震得虎口生疼。他们喘着气分开，继续用眼神问候对方全身。
　　“各位，”赵肆发话，将扇子一展，摇着头说道，“唉，可否听小的说上两句？”
　　众人停下了，看着不怕死跑出来的掌柜，等着他发言。
　　“唉。”谁知他酝酿了半天，只是再次叹了口气。
　　“掌柜的你有啥话就直说，别遮遮掩掩的，弟兄们都不痛快！”一边一个道士不耐烦的说道。
　　“好，”赵肆将扇子往掌心一拍，“我呢，只是想提醒诸位，一会接着打的时候呢，务必看好自己的钱袋。”
　　众人不知他什么意思，“你是说，这里有小偷？”
　　“非也非也，”赵肆摇摇头，蹲在地上，捡起一片盘子碎片，一脸痛心的说道，“你们可知，这是什么？”
　　众人摇摇头。
　　“唉，唉，暴殄天物啊。”赵肆啧啧得说道，“小的一向敬佩诸位武林豪杰，只想给从小就是心目中的英雄的人最好的服务。这盘子，可不是普通的盘子，这是我特地从XO镇的皇家窑炉烧制出来的顶级瓷盘。”他无比小心的放下碎片，捡起一根筷子，说道，“你们可知，这又是什么？”
　　见无人回答，赵肆继续一脸痛苦的说道，“这可是我家祖传的乌木筷，镶银的……啊呀呀，这上面的银子呢？银子居然让你们打没了！”
　　“你家祖传的乌木筷怎么会这么多？”有人忍不住问道。
　　“咳，是这样的，”赵肆面不改色的说道，“我祖祖祖叔公专门练的筷子暗器，这筷子是他平日练功时用的。”
　　“哪有用筷子做暗器的？笑话！”
　　“壮士请看，”赵肆右手一使力，将筷子射出，直钉入对面的柱子上，“我家这筷子，可是专门为了练暗器而打制的顶级筷子，比金属的轻便，又比弹珠杀伤力高，实乃暗器中的上乘之作。你且试试，能不能把筷子拔/出来？”赵肆对离柱子最近的一个大汉说道。
　　大汉将信将疑的伸出手去拔筷子，竟纹丝不动，众人啧啧称奇。“看吧，连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掌握好技巧都能熟练的使用它。可惜啊可惜。都让诸位砍得七零八落了。”又是一阵摇头叹息。
　　他继向前走去，用脚抬起一张只剩下一条腿的椅子，“嗨呀，这可是上等的黄杨木座椅。”“哎呀，这是我祖奶奶最中意的地毯。”
　　“哎呀呀……”
　　一路叹气不已。
　　“掌柜的，你到底想说什么？”
　　“哦，是这样。”赵肆摇着扇子，扫视着在场的各人说道，“我只是想提醒大家，一会打斗的时候一定要看好自己的贴身钱物，不然到时候小的索赔的时候，你拿不出钱，可就不好看了。”
　　见众人一脸呆滞，他摇摇头继续说道，“诸位都是武林高手，人中龙凤，想必不会跟我这小人物计较，小的可是只靠这间客栈讨生活，勉强度日而已，这要是入不敷出了，唉，可怜我那伙计八十高寿的老祖母。”
　　呸，你才有老祖母！赵寻在心里鄙视着赵肆。他就知道会是这样，掌柜的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敲竹杠的机会。

　　“那个，掌柜的，我还有事我先走了啊，这点钱小小意思不成敬意，我刚才只是围观围观，什么都没动……”
　　“我也是……”
　　“我也是……”
　　一会功夫，众人都解下自己钱袋玉佩等物扔到地上，做鸟兽散。有人还偷偷顺走了几只筷子。

　　“赵寻。”
　　“唉。”
　　“收拾收拾吃饭。”
　　“掌柜的。”
　　“嗯？”
　　“你要是这么讨厌他们在客栈里闹事，不如在门上贴张告示，凡爱挑衅滋事者不得入内。”
　　“呆子！”赵肆敲敲赵寻的脑袋，“你当这帮人有多少识字的？又有哪个能承认自己是爱挑事的？再说，他们不打斗，我哪来的钱赚！”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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