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眷鹊》妖怪橘猫

1、柿子花

　　日头西斜，明霞的余光顺着大敞开的窗扇肆无忌惮的爬进室内。

　　浴室中水汽弥漫，热水从淋浴头喷薄而出，水珠顺着身体的曲线滑落。洗完澡后，杨盈抬手抹掉脸上的水渍，湿披着漉漉的长发，裹着浴巾打开浴室门。

　　门口传来脱鞋的声音，那人走进门口时，步子骤然慢了下来，视线放在她身上是时微微一怔。杨盈心中暗暗比较眼前这人与走时的区别，清隽身影卓然而立，一身干净的白衣黑裤穿着，星眸剑眉，神色宁静淡漠。这是杨盈结婚不满三月的的丈夫—程喜宴。

　　“这么早就下班了啊”杨盈努力不让两人之间的气氛冷下来，程喜宴并不答话只是淡然看着他，杨盈拿不准他眼底的情绪。

　　白皙纤细的脖颈微微垂成，一片酥雪坦掩，昏黄的阳光落在上面，细细的绒毛像被撒了一层金粉。扫到横在锁骨和肩头之间的几条长长的血痕和紫青时，他眼眸骤然紧缩。

　　“受伤了还淋浴？”他放下包，转身去浴室拿吹风机。

　　分辨不清话语的情绪，杨盈站茫然地站在那里，不敢乱动。

　　背坐在小凳子上，拘谨坐直，眼睛直视。程喜宴伏下腰，手指拨弄发丝时不经意地碰触到耳肉，耳心燥热的发痒，舒缓的呼吸随着温热的风被卷进发丝，两相无言。

　　“晚上想吃什么”程喜宴淡淡问道。听到这句话，杨盈两眼发亮:“想吃辣的，好久没吃过了，海安市的菜全是甜的。”似在跟他抱怨撒娇，程喜宴不禁哑笑着摇摇头。

　　忽然杨盈像是想起什么来了，转头望向他，勾了勾嘴角说道:“我给你带了海安市的特产甜皮鸭，在冰箱放着，甜滋滋的，你肯定喜欢。”

　　程喜宴吹完头发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发梢，抿嘴轻笑，桃花眼微微一弯:“阿盈，出远门还记得家里还有人阿。”和家里人喜欢这样叫她一样。

　　一番调侃话，摸了摸鼻头，降下温度，杨盈算是领教了程喜宴的幽默，这人好像也不是那么冷冰冰嘛。

　　程喜宴放下吹风机，拿出放在茶几下的药箱，顺便贴心的帮杨盈挽了头发。涂完药后，程喜宴便起身收拾药箱，进了浴室洗手。

　　他熟练地卷起袖子，边打开冰箱边问：“受伤了，今天先给你煮点儿清淡的好不好，过几天给你煮火锅

　　好嘛，一下就堵住了杨盈想吃辣的嘴。只得心虚朝他点了点头。握着刀的手瘦削而修长，骨节分明，指甲圆润而干净，净白的皮肤下隐约可见淡淡的青色纹路，

　　望着程喜宴做菜的背影，切菜，大火翻炒，调味。动作有条不紊，已是娴熟至极。

　　厨房也没什么可帮忙的，打开电视机，漫无目的地乱按。杨盈思绪闪回，他们结婚前并没有一段一见钟情、轰轰烈烈的恋爱。在回三缄市之前，杨盈并未从养母秦惠那里听说过这个好友家的儿子，只在家里为接洗风尘，庆祝杨盈平安回家，宴请的三两宾客中，一眼瞧过他。

　　这人，好像蛮胆小的，反正比自己的胆子小。脸上挂起的笑容在抬头时撞进他探究的目光，只得悻悻过去坐在养母身边。

　　“吃饭了，洗手”程喜宴端着菜出来，一下把杨盈拉回现实，餐桌前饭菜香气四溢，一阵恍惚，好久没有人给自己做饭了，结婚目前看来还不错。

　　一盘鸡翅盛在瓷白的浅口的盘子里，焦糖色的酱汁色泽诱人，香气混着甜味儿浓郁鲜美，混着腾腾热气窜上鼻尖。虾仁三鲜菌菇汤，做起来也简单，虾仁加少许料酒和黑胡椒抓拌均匀，腌制十分钟，鸡蛋煎熟切块备用，虾仁煎至变色，加鸡蛋，加开水煮沸，下入白玉菇、豆腐、火腿和黄瓜片继续煮一分钟，加少许盐、鸡精和香油调味。另有一盘时蔬。

　　杨盈吃的两腮鼓鼓的，目光只在几盘菜来回穿梭，没注意一旁男人上翘又默默压下去的嘴角。

　　程喜宴放下碗筷，盯着埋在碗里的那颗脑袋说道：“前段时间，妈从小院角落那捡了一窝还没满月得小猫，橘猫，三花，狸花，奶牛凑齐了，明天下班去看看，顺便去吃饭？”

　　杨盈是个猫奴脑袋，听见这，两眼直发光，饭还未咽下去，便直点头，连忙把碗伸过去接住程喜宴盛的汤。

　　海安市最近发生一起重大□□性质组织犯罪，杨盈和程喜宴领完证，刚从民政局出来，就接到局里的电话。因为案情复杂，涉案人员众多，隔壁市的检厅人手不够，特向三缄市借调检察人员帮助调查。

　　这起案件抓捕工作涉及大大小小几十个地方，小镇上的混混，村头上的村霸。在几十天的蹲点、抓捕、收集证据这样连轴转的情况下，杨盈始终如贪婪的疯狗般的，不顾一切的向前扑去。案件结束的时候，副厅长特意交代杨盈，在家好好休息几天。

　　杨盈吃饱喝足，刚刚强撑打起的精神，一碰到床就焉儿了，扑到床上，胡乱扯了扯被子，就睡过去了。

　　程喜宴处理完学生交上来的研究报告，看了看手机 ，推开主卧门。床上的人早已睡得乱七八糟，拉被子盖住肚子，坐在床边猛看了杨盈好一会儿，手缓缓伸过去，停在脸颊前，干燥的食指刮了刮脸侧，幽幽地叹了口气，“啧，好不容易长出来的婴儿肥，又没了”

　　晚上汤喝多了，上完厕所，打着哈气躺上床，摸了摸身旁位置，凉的。迷迷糊糊盖好被子，不禁愤愤想“怕我吃了他不成。

　　明媚清新的早晨，细小的云片在浅蓝色明净的天空里泛起了小小的白浪。

　　杨盈洗漱后，次卧被子已整齐叠好，餐桌前“厨房留了早餐，晚上回来接你，去妈那吃饭”遒劲有力的字迹让杨盈好生羡慕。

　　简单吃过早餐，实在无聊，进了程喜宴书房，一眼扫去全是他专业相关的书，杨盈作为地地道道的文科生，提不起一点兴趣。就在试图寻找其他物件时，书桌前的相片引起杨盈的注意，拍摄的 一张阳台前的月亮和烟花。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却一时想不起来。

　　挑了部老喜剧片子，杨盈看的津津有味，不是很会做饭，午饭只能简单对付，不知不觉闹钟响起，杨盈看了一眼手表，五点了。

　　“喵喵喵”“喵”杨盈歪着头往楼下公园草丛唤，那只糙皮毛，一只瘸腿的小流浪猫，好像不在。“姐姐在找那只奶牛猫吗”从背后传来清澈明亮的声音，穿着白色T恤，下身是一条黑色短裤，脚踩运动鞋，左肩背着一个浅蓝色游泳包。清风拂过他乌黑的短发，光影婆娑洒在他身上。

　　“那只猫咪被我捡回家收养了，姐姐”男孩掩不住笑容，露两颗尖尖的虎牙。

　　“好好好，真是个善良的孩子，那只猫猫很幸运能遇见你啊”杨盈瞧着眼前稚嫩的少年肯定不过十七八岁。

　　“姐姐，要看看猫猫的图片吗，它伤口已经好了很多”男孩真诚的告知。

　　\"不用了，知道它活着好好的就行，主要是怕被虐猫的逮走了”杨盈看了一眼手表，要来不及了，边往车库跑边挥手：“拜拜，回见”

　　“姐姐，拜拜”男孩望着跑向停车库的背影，笑容消失，眼底涌现出玩味和残忍，一脸阴沉地删掉手机里的受伤的猫照片。

　　铃声刚响起，程教授没有一秒迟疑，拔腿就往实验室外面走。剩下学生们面面相觑，平时放学程教授可都是专逮学生抛问题的，基本上都是最后一个走的，怎么今天这么着急。

　　程喜宴掏出振动的手机，突然定住。转头往校门口赶，远远就看见杨盈朝自己挥手，眼底像有亮光在闪烁，脸上的笑容明媚，实在叫人挪不开眼睛，像只小狗狗。程喜宴压制住想跑过去抱住的冲动，不断使自己平息“克制，克制，她是小狗，我可不是”。车开往A市一家很有名的糕点店，每次回家杨盈都特意去买。

　　“妈，我们来咯”

　　“妈，这是给你买的波士顿派和果仁糖蛋糕”

　　秦惠从厨房探出头来：“来了，吃水果看电视去，饭马上就好了”

　　一进门，杨盈就迫不及待的到处找小猫，蹲着身子左逗右挑，惹的猫妈妈不耐烦地全身抗拒。

　　饭桌上堆满了菜，自从上中学后，杨盈就没落过家，好在报了本市的大学，在本市结了婚，工作也算安定下来，秦惠难得这么大费周章的下厨。

　　杨盈边吃饭边和秦惠说这几个月，到处跑，碰到了哪些不讲理的人，一旁的程喜宴倒是听得津津乐道。秦惠拿筷子给他们一人夹了一道菜，语重心长地说到“你们两既然结婚了，别给我搞你瞒我瞒阿，好好过日子”说着，扫过杨盈脖子上带的佛珠。

　　程喜宴只埋头吃菜不敢回应，微微转头发现杨盈正幸灾乐祸的看着自己，只当是看不见，转手就往她碗里夹了块大肉，上翘的嘴巴立刻瘪了下去，又鼓起来。

　　吃过饭，杨盈趁着秦惠去上厕所的功夫，偷摸进了卧室，左翻右找，鼓捣抽屉柜子。“干嘛呢”秦惠打开灯，拿出安眠药放在床头柜，“我这么大个人又不乱吃，还当我小孩子呢”。

　　秦惠和程喜宴又聊了会杨盈小时候的糗事，开车回家了。

　　杨盈望着前面出神了好一会儿，“累了吗，马上就到家了”程喜宴声音寡淡，带着一点点鼻音。

　　杨盈摇摇头，漫不经心地问道“最近过得好吗，没有发生不好的事吧”。

　　他握住方向盘的手指微微蜷缩，缓慢地掀起眼皮，与她的目光对上，目光似有深意流动，挑唇一笑，好似有难处般“睡得不是很好，有些事成了心结，苦恼得很”

　　杨盈当然知道他是在提醒什么，但没想到他以如此直白的话来暗示，顿时不知如何搭话。却又怕他本就生了病，却往心里去了，只得在心中暗暗寻思办法。

　　“我们去看医生，好不好，会有办法的”难么多男人都有这个问题，肯定有医院治得好的。

　　“不要，阿盈，我不在意别人的目光，你也嫌弃我吗”程喜宴立马拒绝，却越说越小声，窗外车鸣，昏黄的光影在脸上几经变化，平静又脆弱。

　　“那好，但以后不准分房睡，你睡哪，我就睡那”杨盈恶狠狠地说道，“不准胡思乱想，我不会嫌你的，要相信我”。杨盈只在高中谈过一次称得上小学生般的恋爱，自然不懂来自高端猎人的狩猎，也瞧不见那隐在黑暗若有若无的狡黠笑容。

　　打开浴室门，程喜宴挟着水汽，用毛巾揉着湿发就去了书房。出来时，杨盈坐在床上一脸疑惑地拿着电脑在搜些什么，看见他来到面前，赶紧换了页面。程喜宴挑了挑眉头，随手拿起本书慵懒地靠在床头。慢慢身边传来若有若无的山茶花香味，萦绕在程喜宴鼻尖，浴室的湿气似乎氤氲在身边，心中一阵悸动。

　　关灯躺下，黑暗中杨盈睁着眼睛呆呆的望着天花板，她始终想不明白一个问题。忽然一股温热的气息慢慢靠近喷洒在后颈，杨盈猛然僵住，酥酥麻麻的痒意蔓延至全身，刚想问那人想干什么，就被叼着颈肉咬了一口。

　　本就睡不着，心中躁意迸发，在那人准备回躺着的时候，马上采用擒拿的招数，双腿环住他的腰，翻起身，跪坐在他身上。四眸相对，“我既然选择和你结婚，什么样的你我都接受，夫妻之间就是要坦诚，你想要什么跟我说好不好，别藏在心里，别人夫妻是什么样子，我们也是什么样子”。

　　程喜宴再也忍不住由着她说下去，一只手去拉他的腿，另一只手按着她的腰往下压。青涩毫无技巧的吻几乎是撞在一起的，两人都痛的嘶了一声。痛过之后，程喜宴便寻着唇间柔软处轻吻，似在安抚身前的人。黑暗中的两人停下来的喘息声急促，轻颤着吐出气息。

　　无措而湿润的手在几经胡乱放置时，终于被一只大手带领，滑到隐蔽的而敏感的角落，伴随着嚶呤和闷哼，两条线相互缠绕在一起，就如程喜宴第一次见到杨盈，就如颤抖的狗狗在等待主人的安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