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回头看风》十天杨

4、chapter4

　　晚上八点多，天色刚刚暗了一点，权韵洗了澡换了衣服下楼，其他人已经在大厅等着了。她刚又眯了一会儿，自己觉得动作已经够快了，没想到还是让人等着了。
　　她抱歉道：“不好意思，没等久吧？”
　　白露说：“没有，我们都是刚下来。走吧。离这儿不远就有很多餐馆，我们走过去就行，你感觉怎么样？高城包里还有氧气瓶。”
　　权韵笑：“已经适应了。走吧。”
　　白露挺高的，权韵踩了双7厘米的小高跟才跟她差不多高，俩人互相挎着胳膊走在前面，许熠跟王昌明跟在后面两步，高城比较跳脱，前前后后都晃过。
　　几人进了一家烤羊肉馆，店小，基本都是四人位，老板娘给拿了个凳子放在走道上，许熠主动坐了。这家店小，菜也少，基本就是烤牛羊肉串跟一些内脏，青菜可选的不多，主食有馕，酿皮，还有牛杂羊杂汤，牛羊肉火锅之类的。三个男人吃饭不挑，白露跟权韵看着点了一些。
　　点完菜之后，权韵问几人：“你们喝酒吗？”
　　几人有些犹豫，高城先开口，“韵姐你身体还没好，明天还得开车，就不喝了吧。”
　　“我不喝。你们少喝点呗，这不是还点了很多菜吗，慢慢吃慢慢喝。你们从内蒙开过来比我这还远，这几天肯定也累坏了吧。”权韵道。
　　“那就少来点儿吧嘿嘿。”高城傻乐。他们刚退役不到一个月，虽然嘴上不说，但都馋酒馋得很。刚才犹豫是担心一不小心喝多了耽误明天的路程，但既然权韵给了台阶，他们也没理由不喝点儿了。
　　“啤的白的？”权韵问。
　　“白的吧，啤的涨得慌。”高城道。王昌明白露跟着附和，许熠也说行。
　　权韵本想喊老板娘要酒，但这会儿店里又陆续来了两桌人，老板娘忙着给人点菜，柜台那儿有个七八岁的小女孩看着，她索性直接到柜台记账拿了酒。
　　见权韵抱着两瓶白酒回来，白露有些担忧，“喝不了这么多吧。”
　　“不多吧，我们五个人分一分，一人一杯而已。”权韵拆酒盒，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韵姐你才说了你不喝......”高城幽幽道。
　　“有吗？”权韵面不改色。
　　“有。
　　“唉，年纪大了记性还不好了，你看看。”
　　“......”高城无语。
　　一瓶酒匀给四个人，每个人也分不了多少，几人还是默许了两瓶酒的现状。
　　权韵慢条斯理拆盒子，坐在外面的许熠也帮着拆另一个，刚把酒拿出来，许熠突然说：“再拿几个杯子倒水吧。”
　　权韵一扫桌上，现有的杯子也就够每人一杯酒用的。老板娘刚帮人点完菜拿完餐具就进了后厨递单子，这会儿还没露头，权韵没多想，到柜台找那个小女孩要杯子。
　　柜台的一次性杯子刚好被老板娘给另两桌拿了，剩的不够他们用，那小女孩从柜台摸出刀要现拆一箱，权韵看她拿刀的姿势吓人，自己上手拆了，又帮着把东西搬到柜台后面。
　　权韵回桌上的时候，地上只有两个空酒瓶，几个人面前倒是都满了一杯酒。
　　“我就说这点不多，装什么大尾巴狼呢。”权韵撇撇嘴坐进座位，抬眼看到对面高城在憋笑，“干嘛？我长得很好笑？”
　　几人没说话，王昌明在下面狠狠捏了高城大腿一把，高城压着疼哼哼：“没有没有没有。”
　　权韵还是觉得奇怪，老板娘正好过来上菜，她没再搭理莫名其妙的高城，跟许熠一起帮忙布菜。
　　搞完场面话，权韵在大家一起下第一口酒的时候明白了高城在笑什么。
　　她的杯子里是水。
　　桌上所有杯子都是一样的，这帮人咬定了她不好抢过他们所有人的水杯一一确认是不是她的酒。
　　“我说，你们多大年纪了？开这种破玩笑？”权韵皮笑肉不笑，动筷子夹了菜却不吃。
　　高城嘻嘻哈哈，“咋了韵姐？这酒不对胃口吗？”
　　权韵笑的咬牙切齿，“你觉得呢？”
　　“我觉得挺好的啊！”高城一脸义正言辞。
　　权韵继续假笑：“那你替我多喝点。”撂下筷子，扭头喊柜台小妹，“妹妹，来两瓶啤酒。”
　　“没有啤酒了。”柜台小妹声音乖巧，不像骗人的。
　　权韵狠狠咽下一口气，要酒这事儿只能作罢。
　　肉顶饱，权韵没吃多少就饱了，不多时白露也差不多了，只偶尔吃点配菜下酒。权韵时不时盯盯白露，意图表现得很明显。白露却不给她一点机会，吃的不多，酒却没剩好些，没几筷子就见底儿了。权韵见没戏，只好不甘地抱着胳膊扫视其他几个人的杯子。
　　王昌明在跟许熠确认之后的路线，高城就乐呵呵地跟她们找话聊，几个人喝了酒之后明显兴致高了一些。权韵喝不到酒，见他们喝爽了自己有点憋得慌，借口上厕所出门抽烟，顺便把账结了。
　　出门之后，权韵溜达到附近的小商店里，总算找到了啤酒。她本想散买两罐，老板不单卖，她只好拎了一提。
　　小商店门前不远有几个凳子，估计是老板家的，权韵把酒放在一个上，自己坐另一个。开了一罐，灌下一大口酒，她憋屈的心情才好受一点。
　　刚才王昌明他们说明天中午就走，还建议她在格尔木待两天，等身体完全没事儿再走。她还没想好。
　　手机响，是帮忙处理程骥洋一家事儿的朋友孟纪。
　　“喂？权韵？”
　　“怎么了？”
　　“今天小李他们找人去收房，程骥洋他妈碰瓷儿摔地上不起，我怕他们为难就让他们先走了。这家人这么死皮赖脸，收房的事儿估计不会很顺利。”孟纪说。
　　“想到了。”权韵说，“该报警报警吧，这种人脑子里是听不进去人话的。”
　　程骥洋丢了工作，他们肯定会死守着这套房子，只是她现在没什么心情跟这家人打交道。
　　“行。今天早上怎么一直没接电话？出什么事儿了吗？”孟纪语气温柔。
　　“睡着了。”
　　“那……消息看到了吗？”
　　“忘回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孟纪问。
　　“再说吧。”
　　“好，回来的时候告诉我，我去接你。”
　　“再说吧。”
　　这等于是拒绝了。孟纪叹了口气，没再纠缠，挂了电话。
　　权韵一直都知道孟纪喜欢她，但孟纪也一直都知道她不喜欢他。这次孟纪是主动来帮忙的，她当时忙着处理徐笙的后事，脑子一团浆糊，要不是孟纪，她估计现在还烂在那个心碎的地方。
　　她感激孟纪，但感情和感激是两回事。
　　她明白，孟纪也明白。
　　指尖的烟被风吃掉大半，权韵猛抽一口，狠狠扔在地上踩灭。她心里憋着一口气。
　　权韵起身，没走几步鞋跟却陷进沙地，她被带倒摔在地上。忽然意识到自己这种类似“悲情女主”式行为的不理智，权韵又低头苦笑。
　　“Fxxk！”
　　大约哭湿了掌心，权韵擦了泪爬起来，背后忽然扶上一双手。她回头看，是许熠。不想被人看到狼狈的样子，她又立刻用衣袖沾干净脸上的泪痕才转身，抽了抽鼻子拼命压下哭腔。
　　“你怎么出来了？”
　　“出来找你要根烟。”许熠轻声说。权韵好一会儿没回去，他出来找人，没想到看见她摔在地上，哭了好一会儿。他没敢惊动她。
　　权韵掏兜摸烟。
　　“不用了，回去吧，外面很冷。”
　　权韵还是抽出两根烟，自己塞嘴里一根，给许熠递一根，“来一根。”声音还带着微微的哭腔。
　　许熠接了。
　　权韵给自己点烟的手抖得哆哆嗦嗦的，试了几下竟然没打着。许熠拿过打火机给她点火，两只小手围上来护火，无意触到他的手，触感冰凉僵硬，冰的他护火的手也抖了一下。
　　“怎么？长这么大没碰过姑娘手啊？”权韵抽了一口，瞥眼笑看许熠点烟，话里的戏谑确实让许熠睫毛微颤了一下，对此权韵表示非常满意，“来，帮你护着火。”
　　权韵直接把手凑过来，强硬地让许熠本想自己点烟的念头被扼杀在摇篮里。
　　这次她的手靠的更近，毫无顾忌地贴着他手指的皮肤，轻微的颤抖在努力克制下更像是某种情绪的跳动。那双仍泛着莹莹泪光的眼睛像藏羚羊，空洞却有灵气。
　　点上火后，权韵的越界之举随着抽回手，好像烟雾一样散去。
　　“碰过。今天碰了好几次。”许熠深吸一口气，淡淡道。
　　权韵扭头看，许熠墨绿的眼瞳此刻映着远处的光，视线侧方是她。
　　“我车坏了那块儿，你们早发现我在附近了？”权韵问。
　　“很难不发现。”许熠答。
　　权韵藏的匆忙，风还没把沙地上指向周围唯一躲避物的痕迹吹散。
　　“啊。”权韵扶额，“没意思。”她熄了烟头，转身拎起剩下的几罐啤酒.
　　看见权韵提的明显缺了一罐的啤酒，许熠慌忙上前夺过问：“你喝酒了？”
　　权韵停下回头，“一罐不到，几口而已。”
　　“你今天发烧了，输的药里有头孢！”许熠声音明显提了很多。
　　权韵被吼的一时间有些发愣，“哦……我忘了……”
　　许熠叹了口气，“我先陪你去医院。”
　　“不用。最多吐一下，再在这儿歇两天。我没事。”权韵转身准备走，却又被许熠拉住。
　　“这里海拔高，你又有高反的症状，别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
　　权韵蹙了蹙眉，抽出手，语调客气起来，“我知道今天麻烦你们也耽误你们行程了，我真的很抱歉，但是我身体什么情况我觉得我还是清楚的。谢谢关心。”
　　权韵说罢就扭头往回走，许熠还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没开口。她说的也对，他只是个陌生人，再多说就不礼貌了。
　　“真冷啊。”权韵裹了裹外套，把外套领子立起来围紧脖子。
　　许熠看着权韵的背影，把她的足迹三步并作两步，慢慢跟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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