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面向太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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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次见到魈……是在什么时候？
少时对那道身影的惊鸿一瞥，被时间所温养，在缄默中孕育出了让少年措手不及的爱恋。
又在一次偶然落入危机，无力抵抗时，那道身影宛若神明一般救他于危难之中，这份影影绰绰的爱恋破土而出，让少年从怔愣中惊醒，急忙叫住那清冷的身影。
“那个！这位仙人，请先等等！感谢您的搭救，洵能否知晓您的名号？等日后洵必定，上……参拜答谢！”
整日走镖的少年着急忙慌的从记忆的角落中挖出从不使用的礼仪，对着那道身影拜去。
那道身影却并没有回头，只是缓下脚步，隐约间，洵似乎听到了一句孤高清冷的话语。
“不必，守护璃月是我的职责。”
话语未落，带着青绿的仙人就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狼狈的洵呆滞在原地。
在荻花洲守护璃月的仙人，过于鲜明的形象让洵寻找线索的路途异常轻松，似是五百年间仙人从未擅离职守，所以有缘见过仙人的人不计其数。
洵回想着那道孤独的身影，不愿做如同那些只见过仙人一面的有缘人。
行于璃月港各处来来回回的打听，却无一人知晓仙人的名字，整日奔波的洵难得约上了童年时期的好友，飞云商会的二少爷行秋一同吃了一餐。
行秋坐在一旁，听着洵反复念叨着仙人的样子，思索着低下头，随机恍然大悟。
“哦！你说的不会是降魔大圣魈上仙吧？”
“嗯？？”洵惊诧的看向行秋，手里原本夹着的筷子也掉落在桌上，无人搭理，“行秋你知道？？”
“哈哈，也不算是知道，只是之前听重云提过，”行秋从容的端起茶杯，浅抿了一口，“怎么？洵，想知道吗？”
深知好友恶趣味的洵抽了抽嘴角，捡起散落在桌上的筷子，草草拿纸巾一擦，又开始夹菜。
“与其问你我还不如去抓重云，反正你也是从重云那里知道的不是吗？”
“唔唉~洵可以试试看啊，正好这几天重云老是躲我，洵去抓，正好能让我捡个便宜。”
一时语塞，洵回想着那明明是冰冷的色调，却偏偏有一身纯阳之体的少年，再望向面前明明是二少爷却满身恶趣味的少年，有些无力。
“明明我和重云也是好友啊，为什么重云老是躲着我的样子，每次走镖回来都能看见你们两个走在一起，约出来的却只有你一个……”
“嘛嘛，或许只是因为某个人过于热情，让某个人招架不住呢~”
洵撇嘴，扒拉两下碗里剩余的饭菜，放弃的将碗筷放下，豪迈的端起茶杯一饮而下。
“我吃饱了！”洵一下站起身，向那边依旧慢慢悠悠喝茶的行秋丢过去两个小盒，也不管行秋接没接住，开怀笑到，“这是小爷我给你们带的礼物，就算嫌弃也概不退换，至于重云我就不抓了，能知道魈上仙的名号，就已经是意外之喜咯~”
说完，洵就向行秋摆手，一副开心又满足的样子背手离开。
身后，是好奇翻看礼物的行秋，不知从哪个角落窜出来的重云和一桌重新上齐的美食。
待在璃月港的日子并不长，身为镖局幼子，洵总是待不住的，为了打听魈上仙，在璃月港呆了好几天，已经是洵的极限。
正巧最近又有一单跑向蒙德晨曦酒庄的走镖，洵飞速接下，跟随着队伍，离开了璃月港。
作为前往蒙德的必经之路，洵对这片荻花洲万分熟悉，想起之前打听到的魈上仙住在望舒客栈的消息，洵有心等走镖结束后，在望舒客栈逗留。
若是顺利，从璃月走到蒙德，所需的时间也就只有两天一夜。
路途熟悉，景色相同，这条路洵走过了太多次，但这次的镖走的太过轻松，先不说是曾经看到就得绕路的魔物了，平时神出鬼没的盗宝团都没有冒出来一个。
洵嘴里叼着从路边随手采下的草叶，坐在马车上看着远方冒出来晨曦酒庄的轮廓，撇了撇嘴。
但转念一想，洵觉得这正是能去拜见魈上仙的好时机啊！
天色渐晚，交付完给晨曦酒庄的商品，洵向镖队的领头人打了声招呼，抛弃打算在晨曦酒庄留宿的镖队，独自一人溜回荻花洲。
深夜，那修建在一棵巨大树木上的望舒客栈依旧灯火通明。
赶了半天路的洵说不上是激动还是疲惫，满心想着要去那客栈中一探究竟。
找半夜还守着吧台的老板要了一间客房，又求得了厨房的使用权，洵缓步下到厨房，却看见半夜还在试菜的言笑。
“唉？言笑哥，你怎么还在厨房啊，这都已经三更半夜了。”
“哟，这不是洵小子嘛，你还说我，你不也是深更半夜来我这厨房找菜吃？”
“哎呀，我这不是刚走镖回来，一路上没吃到什么好东西，来安慰安慰自己的肚子嘛。”
“行了行了，就你小子鬼点子多，估计又是自己跑出来的吧？赶紧的，吃了东西睡觉去。”
“好好好，那就谢谢言笑哥啦~哎，不过言笑哥，你知不知道这望舒客栈上住着一位仙人啊？”
“你这又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我可不敢乱说，不过这楼顶确实住着一位，整日餐风饮露的，忒难伺候，平日里就喜欢吃那杏仁豆腐，别的也没见的吃上一口……给，我晚上炖的蜜酱胡萝卜煎肉，拿上赶紧走。”
洵端着一小碗蜜酱胡萝卜煎肉，灵活的躲过言笑将他向外推的动作，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
“哎呀，言笑哥~别这么着急嘛，要不，你在帮我做个杏仁豆腐呗~之前好几次受到那位仙人的照顾，我实在是想去拜访一下啊。”
“这……”言笑有点踌躇，“毕竟是仙人，打扰他不太好吧……”
“我你还不知道吗？那可是守护璃月的仙人啊，我只是想好好感谢他一下，放下餐点我就走！”
“嗐，好吧，那我就给你做上一份，记得放下就走啊，千万别打扰了人家。”
“是是是~知道啦，言笑哥~”洵达成目的直接笑开了，坐在厨房摆着的桌子上吃起蜜酱胡萝卜煎肉，等言笑做好杏仁豆腐。
还没等吃完，言笑就已经把杏仁豆腐做好了，洵看着这一盘白中透着蜂蜜的金黄，连气味都是奶甜的杏仁豆腐，升起了无与伦比的食欲。
“哇呜，这可真是……”洵咽了口口水，抬头看向一脸得意抱胸的言笑，语气中带着些埋怨，“言笑哥，你可是从来没给我展示出过这么好的厨艺啊，还是不是兄弟了——”
“啊哈哈……”言笑尬笑着挠头，“客栈卖的杏仁豆腐毕竟是大批量菜品嘛……”
“唉——也是呢，”洵端起杏仁豆腐，走上两节台阶，向言笑招手，“那这次就放过言笑哥啦，下次言笑哥可要给我也用这样的好厨艺在做一份啊。”
“知道了知道了，臭小子快走！”
“哈哈哈哈哈~”洵一下直接笑开了，被吧台后的老板一瞪，猛的收住笑声，抱歉的向老板拜了拜，继续向上走去。
不算上地面的平台，望舒客栈共有三层，每一层都有一个平台供人使用。
但顶层的平台鲜少有人去，毕竟顶层除了个平台以外完全没有客房桌椅，平台上也只是草草放了几个盆栽作为装饰，反而使得这地方显得格外空荡。
“啊……真是空荡啊，这真的是能住人的地方吗？”洵扫视眼前完全没地方放盘子的地方嘀嘀咕咕，“这也没地方放啊……”
洵眼珠子一转，端着盘子几步走到栏杆边，试探性的喊到:“额，魈上仙？魈上仙你在嘛？~”
洵喊出了第一声，后面的句子说出口就越发顺畅：“魈上仙，我是上次在荻花洲被您救下的洵，虽然您可能不记得吧，但我是特意前来感谢的哦，而且我听说魈上仙您喜欢吃杏仁豆腐，还给您带了一份来，魈上仙您要不赏个光来和我见个面？虽然我知道魈上仙您……”
一连串虽然小声但连续不断的嘀咕和每句话中至少带上一次的“魈上仙”从洵的嘴里吐出，可能真的被洵闹到了，魈真的出现在了洵的面前。
“呜啊！”一直在转头张望的洵突然就看见身边几步远的栏杆上出现了一个人影，定神一看就发现这是自己这几天心心念念的魈上仙。
魈满脸冷漠，但细细看去，能看出在夜幕的遮掩下，泄露出的些许无奈。
“我说过，无需多礼。”
“是是~您确实说过，但我实在是想和魈上仙认识一下嘛。”洵试探性的往前走了两步，没见魈有离开的意思，将手里的杏仁豆腐往前递去。
“魈上仙，这是给您的，虽然不是我做的，但也借花献佛，要不您赏脸，尝尝吧？”
魈顿了顿，还是从栏杆上跳了下来，接过洵手里的杏仁豆腐。
“人类，你不该与我太过接近。”
“嗯？魈上仙连一个小小人类的供奉都不能接受嘛？”洵笑着，挑着字眼拨开话题。
魈语塞，背过身端着杏仁豆腐就想离开。
“哎？魈上仙这就要走了吗？”洵发现了魈想要离开的架势，做出伤心的姿态，“好吧，感谢魈上仙能抽空来看我这个小小的信徒，希望这次的供奉你能喜欢，要是喜欢的话，下次我还会再给魈上仙带来的哦~”
话语未尽，魈的身影就已经消失，但洵听见了在他说完后，边上的瓦顶上传来的细微响声，像是什么人在屋顶上轻微踉跄的声音。
洵偷笑，随后不受控制的大大打了一个哈欠，轻声向房顶道了一句晚安，甩着之前拿到的客房钥匙，进入了客栈。
屋顶上，魈坐在顶端，望着那轮皎洁明亮的月，吃起似乎是小信徒送来的晚餐。
自见过魈之后，洵的日子似乎又回到了与从前并无不同的日常。
每天走走镖，逛逛街，但是不管有什么事，洵都会装作无意路过望舒客栈，去缠着言笑给自己做上两份杏仁豆腐，又在夜深人静时，唤出那位遗世独立的魈。
每到这个时候，洵总是发挥出他的百般武艺，或直接或间接的想要魈留下来。
也不为别的，就是想和魈一同吃完这一碗杏仁豆腐，在好似有限的时间里，多看看魈，多和魈说上两句话。
一开始魈还会直直的盯着洵说一些不该接近凡人的话想让洵退却，或者说做出一副听的不耐烦了的状态直接跑走。
到了后来，魈也习惯了每天晚上都有一个叫洵的人类，用他清爽带着暖意的声音呼唤自己，和自己一同爬上屋顶，并肩而坐。
至于时间嘛，当然是吃完一碗杏仁豆腐啦。
直到有一天，洵按照惯例端着两碗杏仁豆腐来到顶层，喊了几声却没有发现魈的到来。
洵有些疑惑，小心的爬上屋顶环视，也依旧没有发现魈的踪影。
“真是奇怪，魈去哪里了？”洵将杏仁豆腐放在一边，单手架在额间，向外望去。
四周的景色被月光照的朦朦胧胧，看不清楚具体，但洵似乎在这一片朦胧中，看到了清绿的踪迹。
“唉？那是什么？元素力吗？”平日里也经常看到有神之眼的人使用元素力的洵猜测，“这个颜色……不会是魈吧？”
洵有些犹豫，但还是决定下楼，跑向那点点清绿。
还没接近，洵就已经看见那点点清绿并不是只有那一些，而是支撑抗争的风和尖锐激烈的黑交杂而成。
洵并不知道这些让人感到万分难受的能量到底是什么，但他知道，魈正在这些能量的正中间，而且……痛苦万分。
“魈！魈！！！”洵顶着最外圈的风压试图向内走去，却被风中刮起的石子蹭出好几道细微的伤口。
活了那么久，洵第一次懊悔自己为什么没有神之眼，为什么没法抗争这些由元素刮起的力量，让他完全没有办法上前，哪怕只有一步。
“魈！！你快醒醒！”洵双臂挡在前方，不甘的再次试图向前，却只是徒劳，还让自己的身上再次增添伤口。
鲜血自伤口中流出，还未等滴落，就被强劲的风卷走，原本就混杂着让人窒息的力量的风，多混上了一丝血腥。
“魈……魈！！”在外圈对抗着风的洵有些吃力，但他想不出别的办法，只能一声一声的喊着魈。
也许是喊声有了效果，或者说是魈自己成功压制了力量，风开始减弱，那股让人窒息的力量也消减了下去。
洵粗喘着气，身上几乎每一处都填上了伤口，双臂更是重灾区。
昏沉中，洵似乎看到了魈向这边赶来的身影，下意识想要勾起一抹笑容，却陷入了黑暗之中。
……
窒息，无助，无力挣脱，洵感觉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操控着，拼劲全力也没能摆脱不知从何而来的控制。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手握长枪，一次又一次的将百姓击杀。
那一张张面孔，有熟悉的家人、朋友，也有不熟悉的商队、路人，但没有一个人逃脱自己的攻击，满身鲜红的倒在地上，带着惊愕无神的双眼睁的巨大，深深的刻进洵的脑海。
一天，两天……洵已经快要分不清时间的界限，只有那一双双眼睛，似乎一直徘徊在眼前。
“嗬！啊——”洵猛的睁开眼，原本平躺在床上的身体激烈的弹起，惊的边上陪护的人冲上前去压制病人。
“洵，洵！快清醒清醒！我们在不卜庐，这里没有危险！”平日里温和中带着狡黠的声音染上了焦急，行秋压制着洵，尽力控制洵不让他的动作使身上的伤口再次崩裂。
洵很快平静了下来，粗喘着气，双目无神的盯着不熟悉的天花板。
“行……秋？”
“是我，我在呢。”
见洵平静下来的行秋松了口气，放开洵检查洵身上的绷带，防止真的有伤口崩裂却无人发现。
“虽然你刚醒就问这些似乎不太好，但我觉得以洵的能力应该不会让自己这么狼狈吧？不和我说说吗？究竟是发生了什么？”行秋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冒出了好奇心，他从未见过如此狼狈的洵，在他的印象里，洵一直都是阳光而热烈的。
洵直到行秋检查完才从过于真实的梦中缓过一些神来，眨了眨眼勉强勾出一个微笑。
“没什么事，不过是我自己能力不足罢了。”
“可不能这么说，”行秋笑着摸了摸洵的头，安慰似乎有些丧气的好友，“洵可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了，比起那些有神之眼的人也不遑多让呢。”
洵看着笑着的好友，也眯起眼回了一个微笑。
“是啊……”洵心想，“比起那些，也只是不遑多让罢了……”
洵觉得自己的恢复速度不知道为什么很慢，平时应该不出一天就能恢复大半的细小擦伤在现在似乎成了什么一不小心就会毙命的大病，洵总觉得不卜庐的主治药师白术像是看着什么神奇物种一样看着自己。
每到这时，洵都会抓着闲下来的七七一起玩，才能让白术那诡异的目光转移。
是的，不过是一天的时间，洵就已经和不卜庐里的采药姑娘兼小学徒七七混熟了，没事的时候就会和七七玩，还在七七忙的时候拔了几颗不卜庐边上花坛里的杂草，给七七编了个绿色团雀。
可以看出七七确实特别喜欢团雀，洵这一手直接把七七攻略了，洵抓着七七档白术的目光时，七七也毫不反抗，乖巧的被举起，还懵懵的晃着小脚。
白术对这个毫无办法，只能放任洵和七七一起玩，但是……
“洵，吗……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呢……”白术深深的看了一眼和七七玩的开心的洵，离开房间。
那边本来还在和七七玩的洵小心的看了眼白术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眼外面已经彻底黑下去的天空，摸了摸七七的头说道：“七七，已经很晚啦，明天再来找我玩好不好？哥哥有一点累，也要休息啦。”
“休息。”七七点了点头，“洵，受伤，好好休息。”
说完，七七就扯着今天才刚醒的少年走到床边，让他躺下。
“洵，好好休息。”七七见洵上了床，扒着床边冒出头，轻轻向上扯了扯被子。
“知道了哦~七七真好，我会好好休息的，七七也去休息吧~”洵再次摸摸七七的头，让她站在地面上，摸得七七左摇右晃。
七七抱着自己的头，退后两步，躲开了洵的手，向门外跑去。
“啊哈哈~七七再见哦~”
“唔……洵，再见。”
说完七七顺手帮洵关上大灯就离开了。
洵微笑着看七七离开，身上的活力好像也伴随着七七的离去，从这具身体中抽离。
梦里的事不断循环在洵的眼前，哪怕只是闭上眼，那一双双眼睛都不断的浮现，似乎在昭示着洵的恶行。
过于鲜明的记忆，甚至几度让洵分辨不清那究竟是梦境，还是真实存在的事实。
洵不想让他的友人为他担忧。
“嗐……”洵尝试着躺下闭眼，就算床边的小灯还未熄灭，闭眼所带来的混沌依旧侵袭了洵的神智。
残肢，血液，洵似乎还听见了那些人在被刺伤时不可置信的惨叫。
“……！”洵猛的睁开眼，眼前的景色已经不是那一天下来已经熟悉的天花板，而是一双双相似却又完全不同的眼。
“啊……”洵双目无神，死死的盯着这些眼。
“是我啊……是我……”
行秋是在洵醒来后的第三天再次来到不卜庐的。
刚一过来，就看见洵在不卜庐堂前用放肆的坐姿坐在一旁的木凳上。
虽然看着人已经没什么问题了，但行秋还是觉得有什么不对，皱起了眉，脚步稍轻的走向洵，直到走到洵的身后，洵才发现了行秋的到来。
“哇！行秋！你怎么突然来了，好吓人啊——”洵眨着眼轻拍胸口，带着抱怨的声音传入行秋的耳中。
“还不是洵休息了几天居然有人来了都没发现。”行秋走到洵的前方，以为能看见一个健康红润的洵，却没想到看见的是消瘦苍白的他。
“洵？”行秋凑到洵的面前，捧起他原本就没什么肉，如今更是隐约突出骨头的脸。
“洵，怎么了，没休息好吗？”
避无可避的洵，顺着行秋的力道，被迫对上了那双金黄的眼。
那双眼睛，轻盈透亮，带着对友人的担忧，但洵的眼前，不停的浮现梦中那双同样金黄，但死寂的眼。
“嗬！唔！——”洵瞳孔剧缩，猛的闭上了眼，应激般挥开了行秋的手，逼得行秋后退了一步。
没等行秋询问出口，洵就站起身低头捂着眼睛，用行秋看不清表情的姿势，急急开口：“啊，抱歉抱歉，行秋，我没什么事，身上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今天就能离开这里啦，如果行秋没事的话就在这里坐一会吧，我进去整理东西。”
说完，洵也没等行秋回话，就跑进了内室。
行秋皱眉看着洵跑开，看向在一旁看着这出闹剧发生的白术，走上前去。
“啊……”落荒而逃的洵跪在床边，在双手遮掩下的眼睛剧烈震颤着，死死盯着那一双曾经没有出现过，如今却异常鲜明的属于行秋的眼睛，“这算什么啊……”
“……他的身体……魔神残渣侵蚀……”
“魔神残渣……怎么办……”
不太清晰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入洵的耳中，虽然不太清楚魔神残渣是什么，但洵莫名觉得，这是在说自己。
“看来是很难解决的事情呢。”洵轻声呢喃，放下还在剧烈颤抖的手，神色却像是曾经那样，执着坚定。
“咔……碰——”细小的碰撞声传入尚在前堂讲话的两人耳中，让两人都下意识转向内室的方向。
白术微微皱起眉，给行秋比了个手势，向内室走去。
门轻轻打开，入目的，却是一间空荡荡的房间。
“哼哼……哼哼哼~”洵眯着眼，口中哼着不成曲调的声音，仔细辨别着熟悉的道路，向去了无数次的目的地前进。
“啊~也不知道魈上仙在白天的时候会不会在呢，一般都是晚上看见他啊。”洵看了眼刚刚缠上绷带的双手，思索着今天是没法自己动手试试做杏仁豆腐了，“嘛，还是让言笑哥来吧~”
没多久，洵就来到了望舒客栈的下方，刚在走过来的路上，洵就感觉到有一道目光一直在看着自己，知道应该是魈。
“是不想来见我吗？”洵抬着头轻声询问着，没有选择坐边上一直在运行的电梯，而是迈着步子，走上了缠绕在大树边上的走道。
一步一步，洵眼前的世界已经快要被幻觉填满，不停眨着眼，试图看见脚下的阶梯。
一步一步，洵缓慢的向上，感受着越来越明显的注视。
终于，洵踏上了那一片宽阔的平台，一直放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似乎也微微移开，没有那么明显。
“嘛。”洵又眯起眼，牵扯着脸颊勾起一个微笑。
“言笑哥~惊喜嘛，我来啦——”
……
“哒哒”，“嘿咻……”洵再一次爬上了房顶，将一份杏仁豆腐放下，放松的站在边沿向下望去，确保脚下没有人会听到自己喊话。
“魈——xi……唔。”洵第二声都还没喊出来，就被人从身后抱离了边沿。
“哎，魈你来啦。”没管魈皱起的眉头，洵放肆的将自己头靠在魈的肩膀上，“我好想你哦，魈……你有想我吗？”
魈抿了抿唇，没有回答，只是说道：“洵，你不该来……”
“打住。”洵没等魈的话语说完就抵住了魈的嘴唇，“我可不是来听你赶我走的，魈，最近我都不想走了，收留我几天呗~”
“不行！”魈被靠着，身体有些僵硬，激烈的声音却在感受到身边人的停滞软和下来，“……你会受伤。”
“魈，你就这么不想看到我吗？”洵睁开眼，回忆着以前的动作，摆出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
“不是……我……”魈有些手足无措，僵硬的带着还靠在自己身上的洵走到曾经两人一直同坐的地方。
“哈哈那不就好啦，只是几天而已，魈会收留我的对吧~”洵放松身体，放任魈带着自己坐下，身体下滑，直接靠着魈的腿，躺了下来。
洵清楚的感受到了魈那手足无措的僵硬，闭着眼调笑：“这可是膝枕呐膝枕——”随后便不再讲话，呼吸也逐渐平缓下来。
魈顿了顿，端起一旁放着的杏仁豆腐，用盘子的阴影遮蔽似乎是睡着了的少年的眼，缓慢而又轻柔的吃完这一盘被特意端来的杏仁豆腐，思索着少年应该已经睡熟，轻手轻脚的将少年抱起，送回了平日里少年常住的那个房间。
被轻柔安放在床铺上的洵，在感受不到那股注视的目光后，睁开了双眼，那双眼中，没有一丝睡后醒来的迷茫，也完全不像是一位少年，弥漫着破碎，苟延残喘。
接下来的几天里，洵每次都会带着一盘杏仁豆腐爬上屋顶，或坐或躺，不声不吭，等待着一位仙人的到来。
魈原先并没有在意，每次看到人只以为他和原先一样也是刚刚到来，直到有一天，魈为了清理一个远处的魔物营地而迟了许久才赶回到望舒客栈。
天已经大黑，魈下意识的想要去房间找洵，却发现洵一动不动的躺在屋顶。
“洵？你怎么——！”魈刚刚靠近，就发现洵的身上冒出了业障的气息，脸色通红，似乎是在高热。
“怎么回事！”魈连忙来到洵的身边，聚起风想要挥散这一股业障，却发现这业障深深扎根在洵的体内，似乎已经存在了许久。
“怎么会……这样……”魈紧咬牙关，抱起洵，赶到不卜庐。
深夜敲门，兵荒马乱，魈感觉这一切都像是几天前那一场失控之后的复刻，但当初洵只是体表有所沾染业障，却不想此时却是深深扎根。
魈看着洵被白术带走治疗，回想着洵身上的业障，紧咬牙根，闪身来到了往生堂前。
往生堂本就偏僻，如今深夜更是无人到来，魈对着往生堂门口单膝跪下，低垂着头，轻声说道：“帝君，魈斗胆求见……”
话语刚落，往生堂的门就轻轻打开，魈没有抬头，只看到一双棕黑的鞋来到了近前。
“魈，起来吧。”钟离深深看着跪着的魈，转身向角落走去，“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且随我来。”
魈抿唇，站起身和钟离一同走向角落，等到已经彻底街边，魈再次单膝下跪，开口对他尊崇了几百年的帝君请求：“请求帝君能帮帮洵……”
魈难得的有些多话，回想着往昔那一天天的日常，魈觉得，他习惯洵的存在，每一天都有洵的一部分，想象不到失去洵的以后，也不想……看到他们有一天有可能刀刃相向。
钟离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摸了下魈的头顶，安抚着有些颓丧的魈，回到：“我知道了，若有机会，我会去尝试着处理，但魈，你要知道，业障之事已经持续了数百年，至今都没有彻底解决的办法，更别说，他还是一个没有神之眼的凡人。”
“是……魈知晓……”原本听到钟离的保证稍稍有些回暖的心情再次低落下去。
之后，钟离说了什么，魈都没有怎么听清，茫然而顺从的顺着钟离的话语站起，直到听到钟离那句“若是可以，魈，暂时不要再去见他了。”
“！”魈猛的抬头，直接撞进了那一双鎏金的眼睛里，魈半张着口，无意识的前进了一步，但最终，还是低下了头。
“……是，魈……明白了……”
……
深渊，泥沼，洵觉得自己再也无力起身，无数次想要放弃挣扎，但他总觉得，魈还在等着自己，他不想在这黑暗中消逝。
洵感觉自己躺在一片淤泥之中，身体都被粘稠的淤泥粘连，拖着身体向下沉去。
洵也不知道自己想要抓住什么，只是缓慢的颤抖着抬起手，勉力伸向远方……
“洵……要醒过来啊——”
“……”须臾中，洵似乎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抓住了，牵扯着自己向外，原本一片黑红的世界，在洵的面前，缓慢点亮了一点金黄。
“那是……太阳吗？……”洵迟钝的想着，直直的盯着那点光芒，看着它蔓延，填满整个黑暗的世界。
眼睑轻颤，洵再次回到了这个世界。
“洵……你醒了——”
七七独特的声线率先灌入了洵的脑海。
“嗯？醒了，你感觉怎么样？”白术的声音带着些许逸散。
“我……还好……”洵没有一丝动弹的想法，像是濒临燃尽的蜡烛，缥缈简短的回复。
原本坐在一旁写着什么的白术，听到这样的回复站起身，不紧不慢的走到床边，自然的摸了摸趴在床边的七七的头，对床上无神的人说。
“你已经昏迷了一个月了，若是还有下一次……也许连仙人都救不回来，你的友人都还在等你，有什么想法也请暂且放下。”
听到这话的洵却笑了，颤抖着手撑起自己无力的身体。
“其实到了现在，”被扶起的洵喘了口气，“我觉得能不能活着已经不重要了，白大夫虽然很对不起你，也很对不起大家，但……就当这是我的临终遗愿吧。”
说完，洵就执着的自己站起，步履瞒珊的，在白术复杂的目送下，重新走上了那条万分熟悉的路。
虽然洵很想再一次走上那条楼梯，但他知道自己的身体支撑不了他走上去，便坐上了电梯，来到了平台。
这一次，洵掩饰不住自己的颤抖，却含着笑，拒绝了想要帮助自己的老板和言笑，固执倔强的自己爬上了屋顶。
过了许久，屋顶的风景一点没变，洵半趴着咳呛喘息，却在也没有感受到那股熟悉的视线。
“啊呀，我真是不中用了呢。”洵自嘲着想要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但语气中丝丝透露的死寂却没能在掩饰下消散。
洵躺在屋顶上，半眯着眼看着天空中的太阳。
“魈。魈——你能来见我吗？求求你了，来见我吧……”
祈求。
“魈，虽然你不肯见我，但你一定也听得到吧，说来也奇怪，明明我只是一个凡人啊，明明我从不该有什么希望，但爱这种东西，真的是让人控制不住啊……”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也许……咳咳……哈，是从最一开始的那一眼吧……”
坦白。
“虽然觉得这种时候应该说一些，忘了我吧这种话，但我一点都不想，一点都不想把你让给别人啊，哪怕只是可能。”
“听说，人是会轮回的，我觉得就算是下辈子，我也会爱上你的。”
“所以，我要诅咒你，诅咒你只要存在在这个世界上，就不会忘记我，魈，生生世世的等待我吧——”
……遗愿。
“真是一个好天气啊——”洵站起身，面向太阳，一跃而下。
“碰——”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面向太阳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