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春日萌芽 ...
-
学校很久以前曾经组织过生理课,男生和女生分开上。那时候的林廊还没有来月经初潮,女生们哄笑着去讲台拿老师分发的“面包”,林廊只是讶然,被纸包着的长棉垫也叫“面包”吗?
“男生性启蒙的标志是梦遗,那女生呢?”
-
初二那年,妈妈曾托人给林廊请了一位钢琴老师。
那是一天周末,林廊推开钢琴房的门,阳光从窗台投进一条长长的光影。
“下午好林廊,我是许清也。”许清也笑着说。她扎着低马尾,穿着一身板正的衬衫黑裙,长长的头发打着温柔的卷儿,是很标致好看的女生。
但与外表相反,许清也并不温柔。或许发现了教学并不会有成年人干预,第五次教学后,她不再穿板正的套装,开始变着花样穿火辣的吊带。
开着空调的钢琴房,许清也站在林廊背后,虚虚握着林廊的手摩挲,嘴里说着指导的话,坐与站的姿势差使得二人的距离非常接近,近到暖暖的柔软感蹭在林廊的后颈。
一次是意外,三次以上就足够耐人寻味。同性的关系让林廊变得迟钝又茫然,林廊本能的开始拒绝,拒绝授课,拒绝见许清也。
说服妈妈通知许清也结束教学的那天下午,林廊放学回家,在必经道路的巷口旁,她看到许清也被另一个高个女生压吻。许清也当然看到了林廊,她长长的眼尾开始睨着笑,随意摆放的手故意搂上女伴的脖颈,边主动回吻边用眼光斜斜看向林廊,似在挑衅。
被同性的女老师x骚扰后,林廊开始想,一个女生和另一个女生这样是正常的吗?
没有师德的许清也给林廊上了最后一堂课。
---
第一次真正与程舒产生交集是在2015年的某个夏夜,屋外下着暴雨。
林廊不喜欢夏季,黏腻的、燥热的,即使下着暴雨,屋子里依旧闷热。加班的空调嗡嗡作响,内外温度差雾化玻璃窗,雨水顺着窗面滑下,噼里啪啦打着协奏。
窗外突兀地响起敲击声,噔噔,噔噔。
林廊拉开窗帘,窗户猛地被人推开,雨水裹着风冲进来,屋外紧接着探进一顶棒球帽。
“还你。”窗外的人如是说。
好像是某部港片中的混乱场景,少女趴在窗边说着不知所谓的话,黑色的发丝紧贴在脸颊,眼线被雨水晕染开像是烟熏妆,室内橙黄色的暖光灯打在她的鼻梁上,这人戴着一副墨镜。
林廊挪开她伸着的手,勾下她的墨镜。
四目相对间,林廊问:“您哪位?”
电视机里的影片持续播放着,摇晃的背景乐里金发女郎掐着男人的脸调笑,香烟燃烧,窗外电车嗡鸣穿过夜色,霓虹灯浸润20世纪末的香港。
程舒把眼前的水珠一抹,可算看清了眼前这一坨人影是男是女,探着头又重新从一楼往上数。
“一、二、……”
“三。”林廊抓住了程舒的胳膊,怕她手松摔了,心里颇有些烦躁,“我这是三楼,你是找林崇吧?”
林廊这会认出来了这位女侠。叫什么名字忘了,只记得长相。但林崇女朋友里冒着暴雨连夜爬窗的这是头一个,实在是有些倾佩。
她偏了偏头示意隔壁屋,“隔壁的才是林崇。”
林廊的手上或许带了珠串,程舒感觉到有什么圆硬的东西隔着自己。她闻言错愕了一瞬,心眯着眼盯着林廊看了半宿,不知道心里在琢磨什么。
“是林廊没错吧,走廊的廊。”程舒迟疑地问。
“昂。”林廊答,谁料刚回答完手就被人使劲拽着借力。
林廊怕她不小心摔个好歹,帮着把程舒拉了进去,以为此人终于也意识到正经走门才是人间正道。
结果这位女侠站定,拧了拧自己淌着一身雨水的外套说:“找的就是你怀远一中高三五班林廊。”
“什么?”
林廊终于往下看向程舒手里的棒球帽,又往上看了看程舒,看清了完整暴露在灯光下的人和棒球帽。
程舒发尾的雨水侵蚀着地板,她逆着光站着,身体在空调的嗡鸣中冻的发抖。她拉开外套拉链,鼓起的怀里微弱地响起一声:
“喵。”
“有人让我快递这只猫。”她说。
后来听程亦提起这件事,她温润的眼睛眯着笑,手指翻飞间,小咪在林廊的腿上打滚,窗外的阳光正好,细雪浸着暖阳,她比着手势说程舒那天回家后,摘下床顶的白炽灯作烘干机烘烤外套,林廊说那天夜里小咪尿了她满床。
那年林廊19岁,大三,在本地一所理工大学学政治经济学,她在校外租了一间房,和程亦、小咪一起组成了小小的家。
程亦是程舒的妹妹,林廊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任女朋友。
认识程亦是很突然的事,具体要追溯到2015年的春天,林廊又一次在十字路口远远看到郑南希。
郑南希举着杯奶茶,和新班级的朋友追打笑闹,林廊躲闪不及,只能拐弯进一旁的网吧。老板未拆下的、厚重得像被子一样的冬季门帘拍打在她脸上,她闪身避过,来人没反应过来,脚下一滑,直直往地下栽,林廊反射性的伸出手想拽把力,结果二人双双倒地。林廊栽在柔软的怀里,温热急促的鼻息蹭在林廊耳畔,林廊抬头看到一张充满歉意的脸。
这便是程亦。
第二次遇到程亦,是在一周后,林廊破天荒的去寻找她哥,林崇有一帮狐朋狗友,狐朋狗友里数一数二的就是陆成。
陆成家条件不错,爸妈长年在外做生意,家里留着陆成和他爷爷,老头一无所事事,见天的钻麻将馆打发时间。正赶上国家打击赌博,麻将馆一夜之间销声匿迹,老头没了娱乐,闲下来就想东想西,闹了个抑郁症。
这可倒好,陆成他爸妈连夜赶回家,寻莫了半响,给盘了个小卖部,结果老头刚找着事了,麻将馆也悄莫开上了,这下牌场老将重回沙场,留下个小卖部成了陆成的天下,林崇十天有五天都在这。
林廊摸过去的时候,陆成正坐在收银台举着镜子梳着他的莫西干,门口摇椅上躺着一个人,毛毯蒙着头,林廊走近没两步,毛毯就被主人自己揭开,午后阳光映在她脸上,这人敷着一张已经干巴的面膜。
还没等说话,陆成放下梳子,“找你哥啊,他出去了等会回来。”
林廊答应一声,没忍住,转头又看了一眼面膜人,这人面膜还干在脸上。
这人估计刚睡醒,还懵着,和林廊瞪眼半天,然后手指飞快的做了一套法,林廊没看明白,面膜人也不动了,两个人半瞪着眼,都不说话。
空气仿佛寂静了十秒钟,陆成终于放下镜子,救世主一样说:“啊,这我朋友她妹,听不着说不了只会比划。”
陆成走过来拍了拍面膜人,两人又是一套做法,半晌之后,陆成说:“她说你好。”
面膜人终于撕下干在脸上的面膜,熟悉又陌生的脸,她眯着眼睛朝林廊笑。
“她叫什么?”林廊问。
“程亦,痕迹的迹不坐车车那个亦。”
林廊白了陆成一眼,程亦什么也听不到,眼睛还在笑。
那天下午,林廊和程亦一起坐在躺椅上,程亦捧出一本书,邀请林廊一起,林廊无聊,于是加入,半下午的太阳并不刺眼,书页的纸墨味韵沉,微风轻轻,正是看书的好时候。
看的内容早已经忘却,但或许是气味承载记忆。一闻到纸墨香味,总会让人想起那天下午懒洋洋的感觉。
林廊还记得那天,待到要回家时,她向程亦告别,女生笑着向她打手势,林廊拿出手机百度,加载条过后弹出来解析——“下次再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