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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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柜子门打开。
齐美裳伸手去掏雨衣。她踮着脚尖使劲来回掏,没掏到。胳膊泛酸,她把换鞋凳拿来,踩在上头,视野平齐,没有雨衣的踪迹。
她又换了个柜子继续找。
屋门有钥匙扭动的声音,视线被柜门挡住了,低头能看见昭岁的下半身。
“不是在咚咚家睡吗?”
“不是担心你吗?”昭岁站着把鞋脱下来,弯腰去开鞋柜,拿鞋放鞋,“没伤着吧?”
“我看着像有事的吗?”
“找什么呢?”
“雨衣,明天可能下雨。”齐美裳踩下凳子,抬臂一瞬卡住,又换了只手关掉柜门,“那明天你自己去考场。”
昭岁留在咚咚家,不止是商量行程,还要拜托咚咚早上送她去考场。
齐美裳抬眉,突然想道:“你姐应该没事,可以用你爸的车过去。”
“我早点起来就行了。”昭岁说。
“雨衣呢?我前两天还在用。”齐美裳疑惑。
昭岁心虚,下午刚拿给咚咚呢,还不清楚齐美裳同不同意她这次旅程。她说:“打伞嘛。”
齐美裳手抬起来还痛,打伞能用右手,可要是拎东西,对左手的伤还是负担。不过她也没再找,放弃了,只把折伞拿下来,备好明天出门。
昭岁想起另一件事:“我给你预约了明天脱毛,你记得去。”
“这多麻烦。”
“买一送一,你就当是送的。”昭岁说。
“你把这退了。”
“不去就让它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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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停在小区门口。
映年坐在驾驶位置,看着昭岁从早餐店出来。
这早餐店的位置,从前是刘海洋经营的,哪怕刘海洋得病常居医院,齐美裳还是扛了一年,等到人真走了,才把店子转出去。门脸换了新的招牌,布局还是一样,和面的师傅是刘海洋收的徒弟。这事,映年搬家时听祁孝逑说的。
昭岁开门坐上副驾驶,她把牛奶拧开,寄给映年,过意不去:“耽误你了。”
早上昭岁起早出门,撞见映年洗漱,打了声招呼,排队在后头。映年问起她出门缘由,便说送她一程。
无业游民能有什么事。映年自嘲。
映年囫囵吞了一口糖包子,被里面的馅烫到,同时嗅到了猪油的味,想呕出来,直接吐在了打包袋里。
“猪油。”映年说。
“他换馅了,我爸之前用的都是山茶油来做的!”昭岁义愤填膺,为没有守好老味道而生气,“就该给你买馒头的,不过那也有红豆馅,不知道是不是换成猪油了。要不我给你买,我吃馅。”
没听到映年的回答,昭岁转头去看她,征求意见,在她淡漠的眼神中,才后知后觉自己刚才的称呼。
昭岁抿着唇别开脸,她默默盯着映年在挑导航路线的手,几条路线可以选择,指尖来回挑来挑去。
映年此前吃过刘海洋的糖包子,的确好吃,这口咬下去也带着些期待。
听着昭岁这般说,她没说话。
昭岁又说:“我去给你买个吧?”
“不吃了,”映年选了个绕道的路,“今天限号。”
科目二的考场不在市区,车程一个小时。
这些天,两人独处的情况很少,眼下还是在无人干扰的车内。
昭岁靠在副驾驶上,一会儿调整安全,一会儿又去按按窗户,在想该聊点什么。
“我看你新买了个板?”昭岁说完,觉得不对,又立马补充,“妈妈打扫清洁的时候进你房间看见的,我在门外头。”
“嗯。”
“你昨天去滑板了吗?”昭岁出门时,留意了鞋柜,映年的那双翻毛皮的滑板鞋不在了。
“嗯。”
“咚咚说她滑了两下,还挺好玩的。”
“嗯。”
得到连续的三个“嗯”后,昭岁有种自讨没趣的疲惫感。是不是刚才提讲刘海洋惹得映年生气了?不至于吧,映年也主动提了。
她扣着手机壳,有意无意地去按动锁屏键,想打开手机玩,不太礼貌。
车辆行驶上了高速,映年瞥一眼身旁的昭岁,她缓和说:“你想玩吗?”
“下次。”昭岁回答。
对话结束,车内只有导航的提醒声。
后视镜上挂着的平安福一晃一晃的,棱形的最中间是个小相框,里面放着的是十周年结婚纪念日去拍的全家福。
那会儿影楼还没给留底片,保存到现在的照片都黏在一起了,强行分开时后接触面一片白。唯独在这张大幅打印的全家福保存较好。不知何时,祁孝逑拿着旧照片去修复扫描,重新定制成了平安福。
起初祁孝逑说找到了全家福时,映年下意识以为说的是三岁那年的三人家庭照。这照片最初挂在客厅,映年天天能见到,直到后来四人合照出来,取代了中心的位置,这张三人家庭照就被放进了床底。
两张全家福都被姥姥保存起来,边缘稍有卷边泛黄,其余情况皆无。
就在映年自欺满足于“独享”时,才真实留意到相册右下角的日期。是昭岁出生前的七个月。
所有侥幸一瞬间被击溃。
怪不得啊……
能高挂这么久,原来父母本就知道妹妹的来临。映年到小学前都是姥姥在带,等到小学时才真实回到父母身边,那会儿昭岁刚上幼儿园不久。
就在家附近的幼儿园。
映年手握着方向盘,心头满是怅然。映年清楚她有冒出“昭岁不如我优秀”的想法,她感觉到恶心。
——为自己可憎的好胜心,为自己可怖的占有欲。
感情不是谁优秀谁争取。
何况,映年还在以歌面前,受着沈烟的爱护。要如此来看,以歌将怎么看待她?
让映年如此难受的,还有一点。
她手握着方向盘,手不自觉微微发抖:“昨天你不是要咚咚家睡吗?”
“嗯……”
昭岁在想要不要将齐美裳车祸的事情告诉映年,还在思考,便听见她又说。
“不和你的小伙伴一块喝酒了?”
“今天考完,拉着咚咚一块去,她们请客。”
“还喝啊?”
昭岁听出这话里的阴阳怪气,不懂映年在嘲什么。
这嘲不止是对着昭岁,还又对自己。
她在昨晚从祁孝逑口中得知齐美裳刚车祸一场的情况,熬夜关注浏览了一整条车祸新闻,最严重的司机现在还躺在抢救室。
而在齐美裳劫后遇难的时刻,映年还斥责她一番。映年虽认为这立场道理正确,可时机实在太差。不该这样的。
那条路线,不是齐美裳的下班路,晚上齐美裳同祁孝逑在厨房的谈话也被映年听见:“昭岁喝酒回家太晚了,我不放心。”
映年明了了。
昭岁不满。
齐美裳管她便罢,现在映年也要来,这算什么?帮着齐美裳教训她吗?
她自认除了成绩一般,其他交友娱乐从未让家里操过心,喝酒也是在高考后开始的。
——不能喝吗?
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可能是做姐姐的映年总是让步,昭岁小时候不懂,能心安理得的接受。长大些明白,她又为不懂事为映年愧疚,又或许是自卑作祟,对峙映年时,对方姿态凛然,昭岁就弱了,不比和齐美裳交锋那般凌厉。
“践行,她们赔罪嘛。”
“你想想昨天去哪拿的手机。”
“爸爸去拿的。”
“你想想车祸在哪。”
“在哪?她最会苦肉计了。”昭岁不客气地问出口,又猛然想起昨天的医院地址,她恍然,汗毛直立,“她想监视我。”
预料中的忏悔没有,映年没料到昭岁的反应。这算什么?映年忮忌不已。
雨点密密麻麻砸下来,她启动雨刷,暂时破开这雨幕,复而又反,只能在一片清明一片模糊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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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目二考场到地早,都在排队。手机放在箱柜里,昭岁拿着号牌坐在椅凳上,面前的大屏循环播放着汽车事故的案例。
昭岁没想到齐美裳会想去酒吧抓她。映年滑板速降这么危险,齐美裳不会说半句,她只是喝点小酒,总是提起。
原来是映年的决定千般万般好,自己的选择还必须齐美裳过目才能施行。
“管束”是齐美裳对她的必修课。
规规矩矩踩刹车油门,上坡起步不差分毫停在四十厘米,转动方向盘去过s弯道,稳稳侧方停车起步,再倒车入库。
不能踩线,不能停止,时时刻刻被监控探头包裹,听候指令。
雨水让后视镜的折射稍稍偏移,方向盘转打了半圈,失去对车辆的掌控,s线时后轮踩住了白线。
昭岁拿着不合格的成绩出来。
齐美裳的电话几乎是掐着点过来的,昭岁握着的手机抖个不停,她没接,也没挂断。
雨还没停,她撑着伞往车站走,坐在矮凳上,警惕雨棚溅起的水。
电话每隔五分钟响一次,齐美裳的未接来电已经累积了十通,到后头,她发了条微信留言,让她出来后打电话。
昭岁:别打了,没考过。
消息刚回过去,齐美裳的电话又来了。
昭岁盯着,还是接通。
“怎么没考过?什么失误了?”
“都没过。”
“总得有个哪哪不对吧?后面多练练。”
“哪都不对,就不该报这个月的名。”
“早点考完好啊,七月好热的。”
“还有事吗?”
“不应该啊,怎么会,自动挡怎么科目二都能挂,你姐手动挡都是一杆过的。”
电话那头,齐美裳还在纳闷。昭岁没答,沉默半晌。
“脱毛让你姐去,行不?”齐美裳又问。
“随便。”昭岁气恼,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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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是黄柠檬约的,以践行的名义请咚咚和昭岁。昭岁本不想去,没耐住,还是前往了。
不止她们,上次一起在酒吧的姐妹都来了,又道歉了一次。咚咚接受良好,昭岁起初还板着脸,后来一顿下来,稍稍卸下来些。
黄柠檬这两天喜欢上了一个选秀团体,最近看得上头,连吃饭时,手机后台也挂着直播,来充当数据。
一个朋友在昭岁耳边讲:“那谁给黄柠檬表白了。”那谁是黄柠檬在粉头发之前的兴趣对象。
昭岁对这方面不感兴趣,她特别不理解黄柠檬的精力寄托。但她想到了齐美裳的复婚,于是她问:“她怎么说?”
“如果表白我接受,如果恋爱我拒绝。”朋友咋舌,“那阵子把人撩得不行,整这出。”
朋友的表情让昭岁记在心头。
咚咚要去出摊,早先离开了,再玩了会儿,她们坐车回去。
昭岁问黄柠檬:“为什么?”
“闭合性关系对我来说才是挑战吧?”黄柠檬说,“关系不重要,感受最重要,我喜欢不是他,是他爱我这件行为。”
“你这不是谬论?”
“你不也没打算恋爱吗?”
“我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黄柠檬成了生气的那个。
昭岁盯着她的眼睛,对视片刻,突然笑了,她说:“谢谢。”
“有什么好谢的。”黄柠檬摇着头晃荡,明明在不停地给直播刷点赞,“她们知道了也会和我一样,咚咚、你姐……你妈妈,可能难点吧。”
昭岁心下一动,摸着手机,发消息给咚咚。
昭岁:叫上我姐吧,一块出发。
咚咚没回消息,估计在忙。
“你爸是不是今天不在家?”黄柠檬又问。
“干什么?”
“我今天要去你家玩。”黄柠檬得寸进尺。
“不要。”
“就要。”
“不要。”
“又不是一块睡。”
昭岁递给她一个白眼:“你真烦。”
这话是松口了。
上电梯时,昭岁又问出了:“为什么我妈要复婚呢?”
黄柠檬说:“为什么你不自己问问阿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