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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尚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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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浅怀揣着无量流火的图纸,奔向通往宫门之外的密道,却发现密道门前已经有人早早等候。
“我就知道,你还是想走。”少女哀伤地看着她,腕间银铃声声清响,让上官浅想起了两人初见之时。
她们在宫门之中相处的画面,有关心、有试探……在脑海一帧一帧闪过。
上官浅不为所动,缓声道:“所以,你现在是要拦我?”
“不是。”宁楚楚却笑着摇了摇头:“我来给送你半月之蝇的解药。”
上官浅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她颤着声音问:“为什么?”
“我说过,你可以有别的选择了。”宁楚楚眼中的笑意又很快消失:“不过,要把你怀里的东西留下。之前的约定作废,现在,我要你拿它来换解药。”
上官浅镇定下来。
这才像是她该说的话……
“若我不给呢?”上官浅笑意浮上眉眼,言语之间,却很绝情:“妹妹,你真傻……你没有武功,我不想伤你。我劝你,还是乖乖把解药给我。”
宁楚楚看着她,倔强地摇了摇头。
“不给也无妨,我自己来拿!”上官浅说完,举刀向前。
这时,一道快影袭来,刀刃相接,发出铮鸣——
宫尚角赶来,飞身挡在她们中间。
他面向上官浅:“跑去哪里?”
“无量流火在我手里,我可以消灭无锋,杀掉点竹。”上官浅神色变了变:“我只想手刃仇人,而除掉无锋,对宫门来说也是一桩天大的好事……”
“不可。”宫尚角打断了她的话:“无量流火威力巨大,你用了也会死。”
上官浅笑了:“我的死活,对公子来说,真的重要吗?你只不过是想要我把图纸还给你——”
“我已经看到了你对我的忠诚。”
上官浅愣了一下。
“宫门会帮你复仇,所以你无需前去送死。”宫尚角闭了闭眼睛:“把无量流火给我,我会向你解释……”
“我哥他其实早就知道你是无锋的人了。”宫远徵从上官浅背后走了过来,看她还在发愣,不由挑了挑眉:“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瞒下,不让哥哥知道吧?”
原来,那天宫尚角假意重伤昏迷,在上官浅那里坐实了宫门内斗。等她走后,宫远徵将从宁楚楚那里听来的话,全都如实告知了他。
“阿楚说,上官浅或许会为了哥哥而留下来……”
“或许?”宫尚角的目光好像移向了很遥远的地方——白色杜鹃盛放,上官浅在他眼前笑着:“我永远属于你。”
宫远徵将他唤回:“哥?”
“宫子羽的计划里,对她从头到尾都是利用。”明明是装病,但宫尚角的嘴唇此时却真的有些发白了:“口中誓言难信……我给她选择的机会。”
于是,就有了宫远徵与上官浅的谈心。什么半月之期、至暗时刻,根本就没有这种事情。宫远徵说的日期是假的,而宫尚角吩咐仆人引导上官浅查取的“真日子”,也是假的。
旧尘山谷内,上官浅与寒鸦柒交换解药和情报。她心里清楚地知道,若是临时反悔,把查到的“真日子”告诉无锋,宫门就会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机。
但上官浅最后还是按照宫远徵说的,传递了假的消息。
“所以你们都是在骗我?”上官浅咬着唇,神色晦暗不明。
宫尚角放下指着她的刀:“我只是想知道,你会如何选择。”
“现在你面前,还有两个选择。”宁楚楚笑着说:“相信宫门,还是——”
“还是两手空空……”宫远徵把这几个字咬得很重,默契地接话道:“然后一个人绞尽脑汁、苦思冥想地妄图孤身前往无锋,杀掉点竹。”
宫尚角说:“我可以放你离开……只要把无量流火的图纸留下。”
上官浅沉默了许久。
突然有人说:“留下吧。”
她惊讶地转身,看见身后不知不觉站了许多人——
官道里,亮起星星点点的光芒,像是夕阳之下的海浪、层林尽染的枫红。
宫唤羽已经被击败,宫子羽握着云为衫的手,站在最前面,旁边是像树袋熊一样牢牢挂在金繁身上的宫紫商。
那句话是云为衫说的。
上官浅在她身侧,看见了本该死去的云雀,月公子含笑握着她的手,寒鸦肆竟然也被接纳,和他们站在一起……
然后是后山的雪重子、雪公子、花公子,她认识的、不认识的……
众人脸上没有敌意,只是微微笑着,照亮了暗夜里的无边光景。
甚至还有过来凑热闹的几个角宫侍女,她们叽叽喳喳说:“留下吧。”
“是啊,上官姑娘。”一个眼熟的侍女笑着说:“角宫的杜鹃花现在开得可好看了,你亲手栽的,不看看吗?”
心潮翻涌,平静的心湖中仿佛被投入一枚石子。
上官浅眼底有一丝灼热,那些温暖的声音不断在耳边响起,戳中了她藏在心底,从未示人,最为柔软的角落。
可她还是没有答应,握紧拳头。
好像是不愿相信自己居然被蒙在鼓里这么久,还一无所觉,有些挫败。
又好像是,她在等——
等那个人开口。
“上官浅。”
宫尚角的嗓音很有磁性,简单的三个字,却仿佛蕴含了无限深意。
上官浅深吸一口气,极力忍住眼中起源不明的泪,转身看他。
“我保证,一定会帮你报仇。不只是承诺,无锋作恶多端,江湖不容。今日之后,宫门会联合其他正当的武林门派,将其一举歼灭,彻底清除。”
“所以,你会留下吗?”宫尚角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又说:“不是因为别的……是为了我。”
他喉结滚动一下:“为了宫尚角。”
所有人都屏气敛息,紧张地等待着上官浅的回答。
不知过了多久,上官浅眨了眨眼睛,轻笑一声,说:“我知道了。”
宫尚角眼中的光逐渐淡了下去。
她若对他忠诚,他便会护她一生。
可是,她若执意要走,他也留不住她。他知道她是为了达成目标,可以抛弃一切,也要成功赢得胜利的性子。
和他很像,却又不像——她心中没有他那么多的牵绊,她最爱自己。
宫尚角流下不甘的泪水。
也许放她离开,是一种成全……
“我选留下。”上官浅眼角的泪水终于滑落,她还在笑,靠近他耳边:“还有——我怀了宫门骨肉了。”
宫尚角一怔,神情恍惚。
“半月之蝇其实不是毒药,根本就无需解。”宁楚楚此时从两人身边路过,走向宫远徵:“真是抱歉啊,姐姐。”
她脸上毫无抱歉的意思。
少年为了方便打架,扎起了高高的马尾,戴着她送给他的抹额。
垂落在发尾的铃铛被她手指勾搭上,轻轻晃动。腕间若隐若现的一只红狐狸,似乎也在狡猾地笑着。
宁楚楚叹了口气:“唉,还以为你会因为我的话留下来呢,看来还是比不过角公子嘛……好伤心呀。”
可她的脸上也没有伤心。
宫尚角朝上官浅伸出一只手掌。
上官浅看了看,从袖中拿出一片玄铁,放到他掌心,低下了头。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宫尚角走近她身边,将东西收好,再次朝她伸出手来:“不是这个意思。走吧,我们……回家。”
上官浅神色动容,搭上他的手。
“以后,宫门就是你的家了。”
“家?”上官浅破涕为笑,笑容苦涩:“好久没听过这个字了……”
宫尚角握紧了她的手,温暖而有力。在他的身边,她总是下意识觉得安心,就如窗外是偌大的风雪,她还能坐在炉边与他斗棋,那些寒气都被他伟岸的身影挡在外面。
众人都笑了起来,纷纷附和。
雪公子激动地鼓起掌来,被身边的雪重子瞪了一眼。花公子却好像和他很有共同语言,也跟着鼓掌。
宫子羽笑着去看云为衫,她眸中含笑,与他深情对视。
寒鸦肆看着抚养多年,在他身边长大,可以称得上一句“女儿”的云为衫和云雀,她们都寻到了相守一生之人,他也幸福地笑了起来。
宫紫商叉腰大笑,在金繁脸上亲了一口,惹得他满脸通红,大家的视线扫过,真想地上破个大洞,好让他钻进去。
宁楚楚学着宫尚角的话,跟宫远徵说:“走吧,我们也回家!”
宫远徵牵住她的手,点了点头。
欢笑声充斥了整个宫门,多年笼罩在空中的阴霾散去,万家灯火长明,月光皎皎,照亮了今年热闹的冬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