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飞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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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 飞鸟
我对于洗髓泉的强烈好奇，使得我终于下定决心去找楼主商谈随宗老太太去西域的事宜。我对洗髓泉和木兔子总有很玄乎的推测，甚至说臆想，我强烈地觉得它们会和阎罗钩有关。即便无关，也少说能给我带来对人体诸虫的新看法。如今宗老太太近在眼前，她能知道洗髓泉的确切位置，还能给我引荐大法师的后人。这天赐的机会，若是错过，不得悔恨三生。
实则我也早有想要带孺颐出去的想法，但一来我确实无法确保能看住他，二来楼主将人放在眼前看住的心思怕是不好撼动。若是贸然提及，给自己招来祸患，实在不值当。但如今孺颐很喜欢宗老太太，眼见的整个人都活泛不少，这实在算是好时机。
大约是我与春菊要求求见楼主后第三日，我才见到楼主。
是个大早上，楼主房内窗户敞开着，天光乍亮，鸟鸣声阵阵。这使得楼主整个人的轮廓都柔和了不少。
楼主让我坐下，我如言就坐，手也不知道要往哪儿放。
他先开口问我：“手好些没有？”
我略一沉吟，道：“好些了，只是……”
楼主看着我，让我说完。
我道：“只是我也已经这个年纪，好起来不会快，也可能会有些遗症。”
楼主听我这么说，嘴角浅浅扬了一下，道：“你是来讨赏的？你确实大功一件，有什么要的物件，说来看看。”
他说的是“物件”，好个密不透风的老头。若我说我要离开南霁月楼，那是万万不可能被允的了。
我道：“没有想要的物件，倒有想求的事。”
楼主不动声色道：“你也说来听听。”
我一面说一面看他颜色，道：“我说我想离开南霁月楼……”他的面色果然沉了一点下来，我继续道，“您怕是不能允的了。”
他有些好笑地看着我，倒是坦然地道：“放你离开，这确实还不行。孺颐的病尚未好。”
我便道：“所以不是这件事。而是旁的事。”
楼主看我，似乎想试图看穿我搞什么名堂，但嘴里还是道：“……别的事情，若是我能做到，你也先说来听听。”
我心情忐忑难安，但已经到了这儿，话也不得不说了，我道：“我想请您……放孺颐出去看看。他不能再被关着了，这对他的病情大大不利。”
楼主听罢，端茶杯的手顿住了，声音提高了些：“出去？我让他留在这里，自是有理由。若是孺颐离了这里有什么意外，你担当得起吗？”
我道：“我自然担不起……我是希望孺颐能好，这才来找楼主商议此事。如果我想得不错，孺颐离开此地，轻生的想法或许能降低一些。”
楼主道：“让他出去绝无可能。你便老老实实在南霁月楼行你的治疗之术。其他事宜，一概莫想。”
我观他已经开始有了隐怒，怕他不让我说完就撵我离开，决心直接下狠药，道：“楼主，您才是孺颐想自绝的根源。他必须得离您远远的！”
楼主果然将茶水拍在桌上，愠怒道：“荒唐！”
我硬着头皮继续接话道：“你从小对他太过严苛，是以他在您身边便如履薄冰，他进了天山楼后的经历在他身上留下难以磨灭的痕迹，影响他如何为人，都是他不愿您见到的。他敬您爱您，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也畏您惧您，怕他不合您的心意。”
楼主没有说话。
我继续道：“您知道他入了天山楼所发生的事，他一定未说全貌。但他为何竟会未说全貌？如果您是一个温和体谅，能引导他正确看待事情的人，他会不与您说吗？这显然，是您与他并不亲近。”
楼主仍未讲话。我又更进一步道：“您太严厉了。我在莫攸谷，我的师父比您好太多了。我都不敢想孺颐小时候是怎么过来的。您居然忍心将小时候的他这么一个人这么关了十年，就为了悟出流明心法。“
楼主这时道：“我并未关他。”
我道：“这不差不多吗，他住在后山祭坛里，远离其他孩童，有春菊秋杏看守，日日排满剑法课业。他可有朋友？几日可以玩耍一回？”
楼主并未回话。我又道：“我小时候笔记浸了墨，觉得是天塌了，我长大了就不会这样觉得。青壮年受了风寒，养养也能好，但是若是尚在襁褓，风寒随时能够要命。我以为，孺颐的心病，就是幼时受了苦难，如今落下的病根。“
其实我并未说全，他的病根除了在楼主，也在霍英玦上。再者，他不能再被关着了。
楼主对孺颐的心思确实全然是真心，他竟然微微蹙眉，在凝神思考我的话。虽然不知道他在孺颐小时为何竟会这般忍心。
我想了想又道：“大人与小孩不同，南人与北人不同，人与人自是不同。也许楼主小时也未如此细腻敏感。但孺颐的心境，我却是能体会。”
楼主看着我，他道：“离了我就行，如此轻易？”
我道：“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若您真能够放下他，怎会到了如今还没有放呢？”
楼主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心道，我要您抱着孺颐死去也绝不干涉的决心，只有他在您这里死去，他才能获得新生。但嘴上我道：“这只在您的一念间，但对您来说可能是很难的事情，您太在乎他了。”
“您须得重新考虑，不要让您对孺颐的在乎适得其反。”
我们相对无言，对坐良久，久到有鸟进来在窗棂缝隙中啄食什么，也许是植物的种子，也许是小虫，我不知道。它的叫声似乎惊醒了楼主，楼主的目光望向那只鸟，也许他想起什么旧事。
鸟飞走的时候，楼主道：“你准备带他去哪里？”
我心下一喜，道：“我就准备和宗老太太一起走。”
楼主道：“为什么是宗玲琅？”
我道：“孺颐很喜欢她。”
楼主还是望着我，问我：“还有呢？”
我心虚，还是如实把其他理由也说了，道：“我觉得去了那里，阎罗钩的研究或许也会有进展。”又道，“只是有猜测，未必准确。”
楼主听罢，嘴角反而不易察觉地勾了下：“确实是个医痴。你们去吧。我让西缭给你们安排。”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飞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