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如阿里》夏木森

7、色拉寺辩经（1）

　　今天不是香甜的奶茶，换成醇厚的咖啡了？子清抬起鼻尖更用力去闻，脚下的步伐加紧。

　　“好香的咖啡啊！”
　　子清的声音清亮悦耳，每一个音都很容易敲进人心坎里，降初不用回头就能分辨出，还等不到咖啡萃取完，手急忙搭在机器按键上，立马转头把人叫住：“南方妹子，你昨天跑哪里去了嘛！”

　　这话问的莫名，子清张大眼睛看向他，再次确认眼前的就是降初顿珠后，审视片刻又学起他的口音：“不就是去噶丹寺啊。”
　　怪诞的音调引得降初扑哧笑出声：“昨天把你丢在路边是我不对，楠哥已经把我臭骂一顿，还驾着我开车去甘丹寺找你。”

　　“我回消息了。”没有想到会如此兴师动众，子清的手指头抠着背包带，很不好意思，人在前台边缓缓落座，所以昨晚他是特意在民宿等她回来的？

　　“那你顺利下山就早点回来嘛，害我昨晚一直等你，困死我。”降初怨念地大喝一口续命咖啡，疲倦顷刻消失几分，可眼前忽然浮现出楠哥昨日摆的臭脸，心有余悸地把手心里的汗渍往胸口前擦擦，向南方妹子发出热情的邀请：“喝咖啡吗？”

　　子清没有拒绝的意思，降初就迫不及待自吹自擂起来：“喝嘛，我很会冲咖啡，跟楠哥学好久的。”
　　倒没有夸大其词，拿铁端出来的时候，那片树叶拉花让子清拍手惊呼，喝上一口，丝滑细腻，层次分明，有种很特别的香。子清一手托腮，一手用指尖随性点着桌面望着墙上的唐卡发呆，偶尔喝口咖啡，一呼一吸皆随藏香弥散至天地。

　　“楠哥冲的咖啡更好喝！他会在咖啡里加酥油，我学不来。”
　　好特别的组合，想起被扎央夸上天的酥油茶，也不过是比别处少了分腻味，依旧是咸口的，怎么能搭这香甜的咖啡？子清挑了挑眉，不予置评。

　　这个藏族小伙，几句之内不离楠哥二字，有哥宝男的意思，子清暗自发笑。才片刻，他又冒出楠哥二字，这次子清没忍住笑声。
　　降初动作迟疑地扯了扯衣领，低头上下打量一番，确定自己没有什么不妥之处，才木讷地问起：“怎么了？”

　　“没有。”子清喝了口咖啡，把笑意咽下去，“就是觉得，你楠哥好像无所不能。”
　　“那可不！”降初扬起下巴，表情得意，以至于差点忘记正事，突然凑上前正色到：“楠哥让我给你介绍一个领队，阿里大环线二缺一，明天出发。”

　　重要的事不早说，子清即刻放下咖啡杯，联系对方。原本只想在拉萨逗留三天来适应高原，今天就是第三天，却连续吃了好几个闭门羹。
　　降初看出她是没做什么攻略的主，又特意传授了去往各大寺的交通方式。

　　子清的手指头在屏幕上飞快跳跃着，一一记录，但也丝毫不影响她嘴上的调侃：“这也是你楠哥总结的？”
　　“这可不是，楠哥毕竟是外地人，我才是西藏本地通。”这一刻降初的脸上展现出小藏獒跟主人邀功时的同款骄傲表情。

　　西藏令人神往的不仅是它的风光，还有浓厚人文与宗教色彩，单在拉萨市区附近，就有太多太多能说得上名的寺庙。
　　遥遥相望的大小昭寺；甘丹哲蚌色拉三大寺；全藏唯一的财神庙扎基寺以及悬崖上扎叶巴寺……哪一座都不可不提，大昭寺广场对面的宇拓路口每天都有开往各大寺的朝圣大巴，当天往返。

　　接收到路书的子清很快到达色拉寺，途中跟新领队的交涉也丝毫不费力气，她才施展一成功力就砍价成功，对方爽快答应下来。
　　欣喜间她拐进一条幽僻的山道，一面是高耸的白色院墙，另一面是层层叠翠的苹果树，阳光从稀疏的林间洒下，在白墙上描摹出一副斑驳的树影画。

　　前方走来一位藏族少女，身着白色褂子，墨绿色的长裙脱下一只袖子垂在腰间，这就是历史书中藏袍的样子。擦肩而过之际，女生冲子清露出浅浅笑意，子清忍不住感叹：“你真好看！”

　　她的眉间闪过一丝不解，两人迎面之际她微微点头，笑意更甚：“扎西德勒！”
　　她可能听不懂汉语，子清也微笑回以问候。

　　子清向来静得下心来逛寺庙，自小爷爷就带着她走过很多很多的寺庙，每当思绪繁杂时她都会去寺里听一场梵音。
　　边走边规划起要准备的东西，新领队叫大表哥，他至今没有提订金的事情，跟以往联系的领队大不相同，太顺利了！不会是另有所图吧？子清翻起他朋友圈，空空如也，别人朋友圈都是带团高清大图，恨不得天天刷屏。

　　这么一想脑门突然发热，生出不安的念头。
　　“大表哥，你朋友圈怎么没有客片？”她主动发消息试探。
　　语音里传出大表哥爽朗的笑声，接着是充满蛊惑的邀约：“发那玩意儿干嘛？那风景不都在路上嘛，你得亲自去看！”

　　“那你不收订金吗？”
　　“噢噢，订金啊，给个二百吧。”
　　好像刚刚才记起有这么个流程似的，这也太随便了吧？别家领队订金都要个一两千的，他还允许半数的尾款等回程那天再结清。

　　“你不能是个骗子吧？”话问出口后，子清反倒被自己逗笑，人要是骗子还能跟你坦白！她急忙撤回消息，来不及了，对方已经发来语音：“大妹子，这不能冤枉好人，我证件都发给你了。”

　　拿不定主意，只好再次点开他的证件放大查看，退伍军人不能犯罪吧？人是楠哥介绍的，降初说楠哥昨天开车去甘丹寺找她时，那车快得能追上拉萨日行千里的云，着实不像坏人，子清决定打消脑中的疑虑。
　　决定一出，省下再找人的功夫，又多出不少闲逛时间。

　　“铛铛铛”庙里传来清脆的钟声，子清下意识抬腕看表，快三点了，奇怪，两点的时候并没有敲钟报时。

　　“铛…铛…铛…”片刻，钟声再次响起，不过是持续不断的，周围也慢慢聚集起越来越多的人，他们行色匆匆地越过子清，大多数是喇嘛，也有三三两两游客走在其间。

　　眼见着他们都登上前方高高的阶梯，进入一处院落，子清不由得跟上他们的步伐。待她到的时候，空地上已经站满近百人，他们皆穿藏红色的袈裟，左手包裹在坎肩里，右臂则是露出来的。

　　“这是要做什么？”子清悄声询问旁边的游客。
　　“他们要辩经，有点像辩论的意思。”

　　辩经场不大，喇嘛们三三两两一组，或席地而坐，或徘徊踱步，争锋相对地说着话，说的应该是藏语，子清一个字也听不懂。

　　“啪！”突然一个巴掌的脆响声让子清不由得肩头一耸，循声而去，原来是那个年轻的小喇嘛，他讲到激昂愤慨时直冲对方拍掌。
　　被拍掌的老喇嘛并没有生气，反倒对着他龇牙咧嘴地笑开，看着他们有点像在看一场声临其境的默剧，跟她一样来看个热闹的游客很快就散场了。

　　子清正往外走，手机震了一下，是大表哥发来的消息：“明天9点出发，吃饱点，抗高反。”这人有点儿逗。
　　也许，这个地方就是如此纯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