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纪》书札

5、发现

　　“它”是自然的最后一个孩子，正从这灰蒙蒙的，迷雾笼罩着的世界醒来。
　　我们不知道“它”是他还是她，因为自然是留着长发的，那么暂且称“它”为自然的女儿。
　　这是一个高楼耸立的世界，一切无处不透露着现代的科技感。房屋几乎将整个天空遮蔽，只插着像那似真似假的云霄而去。噢，或许早就不存在什么云了。高架桥在城市的边缘延伸，望不到尽头。这个世界只剩下了黑白灰，灰色占据了绝大多数位置。
　　自然的女儿从醒来的那一刻就发现了这个世界的模样，她没有出声。她感觉有点冷，可是没有察觉到风。
　　“醒”来是衣不蔽体的，仿佛为了融入这个世界般的外骨骼护身，早就没有纯自然的东西了。
　　她来到了一片废墟。那里可以说是老城区了，据说最近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的反新科技人群。有原始主义者，就是回归自然;有坚定的环保主义分子，早就形成的组织。他们将各种各样的颜色涂满墙壁，使用一切手段揭露新政府的恶性，他们是这样说的。科技使人懒惰，腐蚀人类的心智，破坏了最原始灵动的生命，给地球带来了灾难，甚至控制了人类。他们把刀子直逼向新政府，通向科技研发部门，说他们的罪恶，丑陋，可恨之处。他们藏在这个世界的最角落，言语却没有停过，恶意与恨意始终在滋长。
　　其实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不愿意去发现这些，他们看到了却不说，只是沉默着，永远也不会爆发。少部分人带着片面的想法去发现，永远最张狂热烈，却也陷得最深。而我们自然的女儿是纯洁无瑕的，她是自然的灵魂，也是这个世界的灵魂。
　　她发现这个世界的自然还在。
　　那是一个微妙的种子，也许永远也不会被发现，藏在那些油漆色彩之后的角落。那是一位艺术家，人文的艺术家。
　　大家都见过他，但又都不熟悉他，只是见到了会点点头。
　　他过得并不好。这个世界艺术并不值钱，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由人工智能代劳，没有人会追寻这些虚无缥缈的。除了某些上层社会的人，偶尔附庸附庸风雅，表现一下自己并没有忘掉这些旧世纪遗留下来的东西。还有就是艺术在那些“复古”主义者面前还有些用处——宣传。可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他们追求的是自然，并不是人文。抛出这一切艺术，也只不过是对自然本真不满的掩饰，人类自娱自乐的产物罢了。
　　于是艺术家接到的最多的活儿就是帮那些人画宣传标语。“画”，那些人是这么要求的，也许他们觉得画更符合自然的调性。不过艺术家确实是画的，他无时无刻不展示着自己的艺术追求。他将一切所幻想的美好事物都填到了那些宣传标语上，请求他们给自己一点笔墨来表述自己的内心。只是狂热的原始主义和环保主义分子，很快把这些给抹去了，他们认为这不够自然，是人类自傲的表现，人类才没有资格向自然叫板。给自然添砖加瓦，不过艺术家不愧是艺术家，他并不因此而沮丧，而是开启了生活中的艺术创作。
　　这就让我们自然的女儿这么快就发现了他，她是来这里播撒种子的。
　　自然的女儿总是以最纯洁最天真的眼光看待这个世界，她在这无数的嘈杂中找到了久违的宁静。
　　艺术家在看她，废墟中的小女孩。他感到心灵在触动，那是一种蓬勃的生命力。自然的女儿让花盛开在自己脚下，她破开了那道裂缝，藤蔓随着石向上生长。可艺术家却并不感到惊异。她白皙的手在露出的泥土上抚摸，然后苍天巨树就这么拔地而生。自然的女儿笑了。树上结满了自然的种子。
　　艺术家痴迷的望着树，却感到了一丝莫名的恐慌。他有些害怕自然的女儿靠近。他想人文难道不是属于自然的吗？他猛然发现自然在惩罚他，为什么？他又想。也许并不是在惩罚我，他心想。艺术并不在意这些，真正在意的另有人在。
　　自然的女儿早就发现了，这其实是一个悖论，不过站在自然的角度必须如此。人类的艺术家并不在意，他发现的风景无处不在，也许他还可以自己创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