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纪》书札

4、她

　　我们筹备已久的店终于开张了。
　　我望向空旷的店铺，旁边坐着的是这次“店铺建立”活动的发起者，而我何其荣幸地成为活动的了策划者。不过，这并不是我和她共同的店，而是她父亲留下来的遗产。
　　我和她是高中时认识的。那时在私立高中，每个班实行小班制。有缘地，我和她正好被分到一天值日，于是就渐渐熟悉了起来。她是一个安静的人，对化学有着狂热的痴迷（她母亲是化学家），整天研究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那时和她玩的最好的同学并不是我，因此我们既熟悉又陌生。
　　大学之后，就很少联系了，直到现在再次坐到一起，才发现彼此都变化了许多。她的父亲是军队里的高官，因为权力争斗的政治问题被人陷害。这间屋子正是他年轻时的住所（或者某个军事据点？）。
　　我还记得她那时沉着脸色说：“其实男权比女权对男性的迫害更大。”
　　我那时觉得这跟男权和女权有什么关系，谁都能被人陷害。后来才知道她的母亲正是被人打上□□的标签，被人侮辱、诋毁，在学术圈待不下去了，只好在无比简陋的环境研究化学，没有成效，最后痛苦至极被逼疯，自杀而死。
　　我想她的父母正是这场权力争斗的典型牺牲品。
　　我又望向她，她笑着跟我说她没事，早已经不在意了。
　　她现在就坐在我的旁边，摆弄着那些繁杂的化学实验器材，准备着给沿路的人们表演一场化学盛宴（店铺在市中心）。那是一个晚上，我和她，和另外几位朋友在长桌后面坐成一排。硫在氧气中燃烧，发出蓝紫色的火焰，莹莹烁烁。铁丝在集气瓶中火星四射，如同绚烂的火花引人注目。稀有气体所制的霓虹灯，五彩斑斓地点缀在店门口。
　　心照不宣地，我和她相视一笑，眼中满是释然。
　　我又想起她曾经有段特别艰难的日子。父母都才刚去世，年纪不大的她根本无法独立支持自己的生活，更别提耗费金钱和精力过多的研究了。那段时间，她整日奔波在各个兼职的工作中，一面要支持自己读书，一面还要完成“昂贵”的化学研究。（那是她母亲留给她的，是必须完成的）幸运的是，她遇到了许多志同道合的朋友，在朋友的帮助下，尽管生活困苦，她还是挺了过来。直到现在她已有足够金钱支持研究，她希望更多的人能看到化学。
　　“化学真的很美。”她一脸憧憬地望着那些奇妙的化学现象，酒精灯上的火焰映在她的脸庞上。
　　我在她身上仿佛看到了她母亲的影子，那一定是一位伟大的化学家。
　　有一个小孩缠着他的母亲走向了我们的店铺，“爸爸妈妈，那是什么？好漂亮的样子。”
　　他指着正进行的化学反应问。“那是化学现象，你长大以后上学了也会学。”他父母中的其中一个回答道。“不过你以后千万不要深入研究这些，容易走火入魔，还没有钱赚。”另一个补充到。“算了算了，跟小孩子说那么多干嘛，反正他以后会知道的。”
　　她脸色一僵，尴尬地笑了笑，又继续实验。
　　似乎她身上有种坚持不懈又十分执着的品质，不知是好是坏，总之是优雅与疯狂交织着的——那是继承了她父母身上流着的不屈不挠的血。我恍然觉得，她或许无法改变别人的想法，但她的生活，她的所作所为，无疑是有价值的。
　　也许过去有许多艰辛，
　　但现在，这个筹备已久的店已经开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