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信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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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将韩琅的腕子塞进被里，转身对永宣帝道：“圣人，韩尚书并无大碍。只是劳累过度，再加感染风寒，这才病倒了。待臣开一副方子，尚书喝上几日便可痊愈。只是这双膝......”
“如何？”永宣帝追问。
韩琅跪了几日，双膝红肿难消。太医道：“这双膝可是一点也跪不得了，这几日，就是走路都有些困难，敷些药好生养着，也得一段时日才能恢复呢。”
“不跪了不跪了，我不让他跪了。”永宣帝道。待太医走后，他看着还未苏醒的人，双手一揽，上半身整个扑在他身上，鼻子一皱，开始抽抽嗒嗒地啜泣：“爱卿你可千万别有事啊，你睁开眼看看我！”
贺千帆说：“圣人这不也挺关心韩尚书的吗？”
“屁。”永宣帝眼睛通红，憋屈地说：“他出了宫门，在哪躺着都没事，可他不能在宫里、在我明德殿前出事啊！好端端一人，走着进了宫，抬着回了府，传出去成什么了？”
“......”
永宣帝又转过头去，情深意切：“韩卿，你别给我找麻烦，我每天本本分分做皇帝，可不是我喊你跪的啊，是你自己要跪的。施尔，你把这些都记下来，记清楚点。要不然我就要......”
“被钉在耻辱柱上，遭后人唾骂几千年！‘......是个逼死忠良之臣的……！’，……！”贺千帆在心中自动与他异口同声说道。
大抵是永宣帝吵得太响，床上的人居然真让他给喊醒了。韩琅眼睫轻颤，缓缓掀起眼皮，看着面前这个模糊身影，说：“圣人？”
永宣帝大喜：“你醒啦？”
韩琅疑惑不解地盯了片刻，说：“怎么哭了？”
“我哪里哭了？”永宣帝扭头，瞥见站于一旁的贺千帆，说：“傅侯哭的。”
贺千帆撇嘴，道：“是。是臣哭的。臣因太过担忧韩尚书而落泪。”
韩琅皱了皱眉，看向四周：“这里是……”
永宣帝接道：“是我的寝宫。你晕倒以后我就让人把你送过来了，现在感觉如何？”他抬手招呼施尔：“这里你记一下，写得详细一些，务从实录！然后送到史馆去。”
施尔道：“陛下不该过多干涉。”他顿了顿，又说：“臣不便留此，先行告退了。”
“哼。”
韩琅连忙就要起身，永宣帝按住他，他挣扎道：“这，这成何体统。”
永宣帝敷衍道：“成体统，成体统。”
韩琅沉默一阵，垂眸思索着，随后撑起身，道：“圣人怜爱臣，臣感激不已，只是臣还有一事相求。”
永宣帝眉头一皱，说：“不准。”
韩琅：“圣人！”
永宣帝勃然色变，说：“韩琅，我放你进来，是可怜你久跪伤身，你心中念着恩，不要得寸进尺。”
“圣人！”
永宣帝猛地起身，欲要离开，韩琅情急之下拽住他的衣摆。永宣帝奋力一拂袖，韩琅顺力跌倒床沿，险些被扯下床去。他稳住身子，立即掀开被褥，追了过去。
他膝盖受伤，站立不稳，贺千帆去扶，他却拒绝了搀扶，踉跄着站好：“圣人，臣恳请您撤去对廉州刺史的封赏，彻查廉州旱灾！”
永宣帝背身：“请我撤去对廉州刺史的封赏。”他冷哼一声，嗔道：“这是元日大封赏，廉州这一年来，挑不出半点错处。御史台，吏部，他都找不出丝毫瑕疵！你自己便是吏部尚书，考功司可有上秉过你有关廉州刺史半个‘不’字？没有吧？那按例封赏怎么不行？”
“还有，彻查廉州灾情。韩仲清，你自己看看，满朝文武，连个上报的都没有，我上哪彻查？我不知道你这个‘廉州旱灾’的消息，是从哪里听来的，杜林吗？你醒醒吧，杜林是二州粮草贪污案的主犯！你敢信他的话？”
“臣相信杜林！他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这其中必有冤屈，请圣人重审此案！”
“冤屈？”永宣帝高声呵斥：“三司会审，证据确凿。你说有冤屈，杜林是清白的，那刑部，大理寺，都察院，还有西宁和这条粮道上所有州县，全出了问题是吗！”
他怒气冲冲，掀翻桌面，笔架砚台叮当散落满地：“韩仲清，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韩琅说：“臣并无此意，臣只是……认为此案诸多疑点。”
“这件案子是我亲自敲下的，你现在是觉得，我也错了，对吗？”
韩琅：“臣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永宣帝疲惫地捏了捏眉心，放软了语气，说：“没有任何证据，如何翻案。”
韩琅双眸一亮：“只要找出新的证据，便可以重新调查此事吗？”
永宣帝没有回话，算是默许。韩琅行了一礼，说：“臣一定会找出证据的。”
……
韩琅离开后，殿中唯有永宣帝和贺千帆二人。贺千帆默不作声将地上的物件拾起，重新摆放完好。
永宣帝看了一眼他，问：“舟哥还有别的事情吗？”
贺千帆点头，随后双手抱拳：“臣想向圣人告假三日。”
“……”
永宣帝烦躁地转向他，说：“又要告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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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门外，魏泉已等候多时。见他来了，迎上前去，说：“侯爷，如何了？圣人准了没？”
贺千帆驾马慢行，没有回答。
魏泉驱着马小跑几步跟上，换了个问法：“明儿还用去点卯吗？”
贺千帆说：“不去了。”
行至香岚坊门前，远远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魏泉招呼道：“塔娜，好巧。”
塔娜笑着应道：“巧什么，将军的公所在南衙，我的‘公所’便在这香岚坊，将军来到我的‘公所’，见到我，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怎么，不进来坐坐吗？”
她对贺千帆福了福身，稍微一动，全身的铃铛一道发出清脆的声响：“侯爷。”
贺千帆点头，问：“你怎么站在门外。”
塔娜指了指前方，说：“刚送走一波贵客。”
贺千帆说：“范言？”
“是啊，都是贵人啊。”塔娜说：“我感觉我就要享福去咯。”
塔娜晃晃脑袋，贺千帆又一次被她的铃铛吸引。
“嗯。那希望你一切顺利。”
香岚坊的鸨儿在门口急匆匆喊道：“胡奴，快过来，要该你上场了。”
“就来！”
塔娜朝二人挥手，哼着曲儿，蹦跶着跑走了。那铃铛声响了一路，贺千帆的注意力全被它勾跑了。
魏泉：“侯爷，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贺千帆回过头去，对他说：“魏泉，你去给我买几个银铃来，要小巧精致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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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府。
贺千帆轻车熟路地摸到了傅熙州的卧房，一进门便从身后抱住了他。
傅熙州见怪不怪，继续手上的动作。说：“干什么。”
贺千帆将鼻尖埋进他的脖颈，说：“想你。”
“昨日才刚见过。”
“昨日是昨日，半天没见，这是今日的想你。”
他微侧过头，拍了拍贺千帆揽在他腰间的手，说：“放开。”
贺千帆听话松手，走到他身前，看到他手中的信件，问：“你在干什么？”
傅熙州将信递给他。贺千帆拿过来看了一眼，嫌弃地眨眨眼：“什么鸟文？”
傅熙州说：“阿津的信。”
贺千帆哦了一声，有些吃味：“阿史那津？他回到厥离了？”
按照阿史那津临走前的约定，若是他顺利回到厥离，便会寄来信件，以报平安。
不过——
“这也太快了？”贺千帆说。
“确实是快了些。”
“这才多久？就算是日夜兼程，这个时候，他也应该才刚到厥离吧，从厥离再寄来信，最快也得到下月才能收到，怎么这就送来了？一来一往的，时间不对吧。”
“是啊。”
“不对，”贺千帆忽然插话道：“这信怎么在你手里？我才是傅熙州啊！”
傅熙州说：“有问题吗？我派人在路上拦的。再说了，这东西给你，你能看得懂吗？”
傅熙州点了点纸上的字。
贺千帆哑口无言，问：“上面写得什么？”
傅熙州嗯了一声，正色道：“大概就是表达了对我的思念，爱慕之情无以言表，忆往昔同游岁月这些吧，通篇的赞誉，你不知道也罢。”
贺千帆转身就走，傅熙州问：“去哪？”
贺千帆：“向圣人奏请，讨伐厥离。”
他走到口边，一只脚就快踏过门槛，还特意等了片刻，迟迟不见那人前来阻拦的身影。贺千帆悻悻走了回去，说：“你怎么不过来拦我。”
傅熙州站在原地，好笑道：“你去，我不拦你。”
贺千帆刚要撇嘴，忽然反应过来，连忙到他身边，佯装生气道：“好啊，你骗我。”
他轻掐人的腰间，傅熙州浑身一僵，说：“我骗你什么。”
贺千帆拿过信纸，指着上面的字给他看，说：“就这两行乱七八糟的字，能写出这么多话来？”
傅熙州笑了一声。
贺千帆哼道：“别笑，快告诉我写了什么，我看不懂。”
“巧了，”傅熙州接过他手中的信纸，放到桌上，随后与那只手十指相握，说：“我也看不懂。”
这回贺千帆是真的有点懵了，他理了理，说：“你也不知道写了什么？”
傅熙州点了几处，说：“平安、厥离。我只能大致认出这两个词。”
“那他还是回去了，且平安无事。看来是咱们想多了。”贺千帆为他将碎发别在耳后。
“不，”
傅熙州另一只手攀上他腰间束带，说：
“阿津会写中原文字，虽写得一般，但他与我同信时，从不用厥离文。”
作者有话说
第69章 信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