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烨》木伯言

2、是有意寻之，背上巨额欠债？

　　那人也没想到这只鬼竟然会说这种话，陆明郎自己也没想到会说出这种话来，就像是小孩儿冲着大人闹脾气，有点奇怪？可是他是谁，陆明郎啊！对一个不认识的人说出这种欠打的话，那完全不奇怪啊。

　　问题来了，你如果要问，陆明郎是谁？能是谁？孤魂野鬼一只，残魂一抹，被那个什么狗屁判官穿小鞋，说是有什么夙愿未了，重要物件没找到，不允许过轮回！笑话，天大地大，他陆明郎独大，自己重要物件丢了，他能不知道？再者，说都说了，要是这人不服气怎么办？那大不了就把他那堆破骨头挖出来呗，挫成灰，给小孩活泥巴，抹墙上玩都不影响！

　　正当这么想呢,“你可知道你的名字？”那愣子开口了，一开口就把陆明郎气笑了，心想这人真是个愣子，居然问出这种蠢问题，哪里有人能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呢，无奈叹了口气，他回到：“你莫不是个憨子，这种话你怎么问出来的？”接着那灰白的脸上绽出一个极好看的笑，虽然是嘲弄的语气，但旁人听了却也不会生气，因为当真是极好看的一张脸，但是陆明郎自己从来不会在意，因为他记忆中自己的脸已经模糊了，但不管怎样，想来应当是不丑的。

　　“而且，我与阁下应当是第一次见吧，能看见我，说明并非凡人，这可真是撞了大运了！”说着啧啧了几下，他抬起头来，用那双不能视物的眼睛忘向那人，一双充满了狡黠的狐狸眼中，带着一丝逗弄。

　　那人顿了顿，似是没想到陆明郎会这么看着他，毕竟上一次陆明郎这么看着他，是多久去了？太久了，久到他都以为再也找不到这个人了，他注视着那双熟悉的眼睛，疑惑的问道“什么大运？”“为何要说是大运？”语气中夹杂着一丝迫切，太久了，真的太久太久了。

　　“我在这临溪镇逍遥了不下百年，久到我都快散了，才遇见公子这么个仙门的修炼之人，这不是撞大运是什么？”他笑道，接着就随意的靠着那灰扑扑的桌腿，“还未请教公子尊姓大名？哪门哪派啊？不知问这些问题可是有事，如若小可刚才冒昧唐突了公子，还望公子海涵，莫要与小可这样的小野鬼计较才是。语气神态都和之前一样，就好像那个肆意张扬的陆明郎从未变过。

　　听到这儿，那人又愣住了，就那么僵硬的矗在陆明郎的面前，将去处挡住，眼泪，不受控制的，从那人的眼眶中冲出，如若陆明郎能看见，绝对是要觉得这人脑子不好使，好端端的对一个素未谋面的人流泪，妥妥的脑子不好使！可他看不见，那人也没有说话，庙宇用纸糊的窗户被秋日的野风拍打的嗡嗡作响，让人平白生出一丝畏惧，然而没有人在意，那人也依旧没动，就只是，那么静静的矗着，直到陆明郎脸上露出了一丝不耐烦，才大梦初醒般的，回了神，悄无声息地把眼泪揩去。那人回他“不会。”

　　陆明郎有丝不解，这人看来真的是个憨子，半天才回两个字，内心甚是无奈这种憨子都能入道修习了？各大门真的是，草包，一群大草包！他又道：“公子既不肯告知姓名，亦不愿说明来意，那只能恕小可还有急事在身，有缘就江湖再见吧，告辞。”说着，就打算换一个桌框腿儿踏出去，谁料刚一动了脚立住，就被那人施术定住，顿时警铃大作！“公子这是作何，小可所言并未有不妥之处，公子不至于给小可施锁魂咒吧？”陆明郎心想不妙，这怕不是遇到了生前的仇家！？只可惜手无缚鸡之力，不然他绝对揍晕这个不知天高地厚，不懂礼数为何的憨子！不讲武德，哪有一上来，就绑人的，不，就绑鬼的！越想越不对劲，跑又跑不了，完了完了，看来今天得栽在这破庙了！

　　那人也没想到陆明郎一言不合就要走，一时情急，下意识就绑了人。“你不能走！”他说道，“我还有话要说，你，别走！”四下环顾一周，又把被捆住的陆明郎按回那个桌案下去。

　　给陆明郎气的额头青筋突突直跳，直接躺在那堆满灰的地上，看着颇有要撒泼打捆的气势，陆明郎道“你是要做甚？我做鬼碍着你眼了，把我这么五花大绑的？至于？”做鬼时间长了，日复一日的混迹在人群间，别的没学会，泼皮无赖，市井小民的陋习倒是学了不少。

　　观音庙宇中的观音，眼露慈悲，手执柳枝，脚踩金莲，朱红色的房梁横着支起，桌案上的贡果蔫着，一看就很久没来过人拜过了。硕大的空间里，一人一鬼就这么僵持着，沉重的呼吸声显得格外明显，一听就是那人的，毕竟在场的就那么一个人。

　　良久过后，似乎是下了决心，那人捏紧手心，慢慢的靠近陆明郎蹲下，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是有些许无奈的。他柔声回道：“没有碍着我的眼。”顿了顿，又摇了摇头，看向陆明郎，“别叫我公子。”听到这话的鬼顿时愣了，没错，愣住了，“唤我牧野就好。”陆明郎听出来了，这人是在回答他之前的问题。瞬间陆明郎就来了精神，“蹭”的一下坐直，两腿盘坐，被捆住的手搭放在腿上，头往前倾，眉头微皱，好看的薄唇都透出一丝探究，他问道：“所以，你现在是在给我解释吗？牧公子？”牧野点了点头，轻声回道：“嗯，是在解释。”说罢，也不再蹲下，而是换为面对面的坐姿，坐在陆明郎的面前，只不过比起陆明郎倒显得是很规矩罢了。

　　牧野道：“还有什么想问我的吗？”接着整理了下衣摆，又说道：“只要你问了，我全都可以告诉你。”

　　“啧，好呆……”陆明郎怔了一下，随后，唇边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浅浅的，淡淡的，但牧野看到了，很清楚的看到了，于是，又接着扯了下原本就整齐的不能再整齐的衣摆。

　　庙外，碧空如洗，暖阳挥洒下金光，虽是秋日，但也没有多落寞，反倒是多了一抹暖意……

　　想着不能多做耽搁，回过神，陆明郎也不似之前那般与牧野周旋，抬起头，没做什么表面，又恢复了之前的状态，他道：“你在此处遇到我，若是巧合，就不会与我在这浪费口舌，若是有意寻我……”话毕，动了动稍稍盘久的腿，凑着牧野，往后挪了挪，又道：“你不妨直接说，我虽是鬼，但也没那么闲，你大可点明来意，我洗耳恭听便是。”一副自恃的神态，说完好似是累了，往后“咚”的一靠，就那么等着了。

　　即使化为残魂，也不记前尘往事，可脾气到是和那会儿一样，还是那么的，应该得用孩子气来形容，倒也最合适不过，牧野是这么想的。憋了太久，寻了太久，开口便是错的，“今日遇你，是为巧合。”“但是，我却也没料到，你会不认我。”牧野顿道，语气里面甚至带了一丝委屈。

　　似乎是觉得不够，就又补充道：“不是巧合，我寻你不是巧合。”

　　听到这儿，陆明郎懵了，随即一惊，脱口而出：“难不成你是我欠下的债！”明明已经化为鬼了，可还是因为牧野的一番话，震惊的嘴都变圆了，“你你你，不是！”无法自由活动的灵体都彰显出，陆明郎的不可置信，脑子里瞬间闪过去了百十种离谱的想法！不是？他之前这么放荡的吗？难不成这人是他在外面欠下的风流债，后面他死了以后，因为种种原因，被哪个门派收留了？还是说，是他已经记不得是谁的老爹，同父异母的兄弟？不不不，绝对不可以！

　　看到陆明郎一副吃了蚊子的表情，牧野不禁感到困惑，为什么他会是这样的反应？便问道：“什么债？”

　　感觉被那个破判官让找那个什么破物件还要心烦！“什么债？你问我什么债？你该不会是我流落在外的傻儿子吧？”陆明郎一声震惊，这感觉真的太糟心了，要是平白无故冒出一个儿子，他会立刻想消散的好吗！更何况，还这么蠢！看不见都能感到的愣子！不是吧！不是吧！

　　“咚”，是坏掉的贡果掉在桌上的声音，很清脆，也很突兀。但都比不上牧野此刻的内心，果然，依旧是那个人，没有变，依旧很发散的思维……

　　牧野平复了下，以最快的反应，堵住了陆明郎接下来的话，生怕他再蹦出来什么惊世骇俗的话，那样的话，今天估计是走不了了……

　　牧野道：“你确实是欠债了，但不是风流债，其次，我也不是你的儿子！”随后，皱起的眉又舒展开来，继续补充到“你欠我的债，多到还不清，所以，你得和我回去，把你欠的债都补上，否则，别想摆脱我。”言辞诚恳又带着严肃，叫人无法不相信这番说辞，陆明郎自己也彻底懵了这下。况且，这应该是牧野找到陆明郎以后说的最多的一次话了，毕竟，来的时候牧野根本就没想到会小一个辈分！

　　在过了大概半炷香后，陆明郎彻底反应过来了，果然，就说了不能欠人钱，否则，债主怨气比鬼都重，自己连做鬼都不清净……

　　摇了摇头，又叹一口气，原本精明的狐狸眼也垂下了，又深吸一口气，如同要赴死的志士，陆明郎认栽道：“你说吧，怎么解决……”

　　眼见陆明郎这只小狐狸终于上钩了，肉眼可见的速度，牧野那张万年不变的脸终于有了一丝不一样的表情，嘴角化开一抹淡淡的笑，说道：“能怎么解决？自然是，欠债还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