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烨》木伯言

1、明郎

　　风拂过，带来远处枯败野草的气息，腐烂的臭味中带着一丝凄凉……

　　可惜，熙熙攘攘的人群感知不到，也是，臭虫怎么能感知得到呢？就像是几世前的那出闹剧一般，说是闹剧也不为过，大抵是这样的，不，就是这样。陆明郎也感知不到，呵，感知，何谈感知，简直是笑话，残魂一缕，不过在这人世间多留几日罢了。，又能给他什么奢望，让他能感知到这烂世的气息？若是感知到了，照陆明郎的性子估计得吐了吧？不对，定是要吐的。

　　“咱们话接上回啊！”临溪镇的茶楼依旧是熙来攘往，只不过看这褪色的茶楼大门，和那缺了几块灰砖的墙角，不难看出已经年份不小了。“这沧烨派掌门的公子啊！那可是天之骄子啊！年仅十六那可就筑基了呀！当时消息一出，那仙门百家可都炸了呀！更别提在十八就结出金丹！”说书先生一声提高，那嗓门隔了两个铺子都能听见，语气中就已经将一丝悬念埋下，到是叫人吊足了胃口。

　　周围听书的正听得来劲儿，突然这一顿，顿时心痒难耐，添茶的小二虽然早听过了不下十遍，可想着茶楼的生意可不止这座城里的人照顾，就也配合着，在那耐不住的催“先生您就别吊大伙儿的胃口了，快接着说吧！”听罢，说书先生便摸着他那缕看起来颇为像样的胡子，“可这后来啊，令人没想到的是，这掌门公子啊，竟做出那种大逆不道的……”深秋的天空似乎总是要干净一点，可是再干净也和这座旧城一样，始终是安宁祥和之下有洗不净的肮脏……

　　陆明郎已经记不起这是被困在这座城的第多少日了，他唯一知道的就是，他有一件很重要的东西落在这儿了，可是他找不到，找了好久好久，过了判官给的日子了没有，他也不知道，他不知道为什么过不了奈何桥，为什么喝了那碗汤之后，他还是过不了那座桥？一开始只有几天，他找啊，城的东边儿就是那条河，哪条河？他忘了，反正没找到就是了。后面又过了几月，什么悉椛阁的客房啊，城西花巷子的井边啊，当铺旁的梧桐树啊，好多好多地方，他都找过了，可就是找不到判官说的，他丢的那个东西！日子就这么随着城东边的那条河水，逝去了，可他还是没找到，就这么一晃，一晃，现在是哪一年了？他也不关心，他或许也没关心过……

　　“陆明郎啊，陆明郎，你可真没用，丢东西了也不知道找回来。”他这么想着，不免自嘲一番，也是，毕竟现在好像也就记得这个名字了……过了一会儿，他又想着，“唉？不对啊，这什么狗屁判官！只说小爷我丢东西了，也不告诉是什么东西？就让小爷这么干找着！破物件！啧！难为鬼也不是这么的吧！”他想着就又忍不住用两只手抓起了那乱糟糟的头发，身上带着血渍的衣裳破烂也遮不住他那气的发抖的身子，沾着污渍的鞋子底都透出一股火大！要是旁人能看见他，都害怕挨上两脚！啧，真是难为鬼了，难为死了！正恼怒着呢，那鬼身上的光亮又弱了一丝，可惜，他感受不到，也可能感受到了，但故意忽略了……

　　“陆明郎，陆明郎，啧，好难听的名字啊，是我的名字吗？”就这么想着，漫无目的的，竟是来到了城外的观音庙，他不免一愣，话说，鬼可以来观音庙吗？会不会吓死人啊？想了想，就晃了晃脑子像是可以晃出水一样，接着，大摇大摆的进去，随性的一滑，就那么坐在了那个蒲团上，要是在他活着的时候，估计得被说不懂礼数了，可现在他已经死了，也没人会来苛责他……旁边的树丛中也只有夜风滑过，带来的窸窣。

　　秋夜的星星总是很少，不能说少，只能说没有夏夜的多吧，好像也没有夏天的亮，至少没那么亮就是了。他就这么坐着，坐了一会儿，又好像没那么想坐了，就想着走了算了，正站起身，拍拍那根本不存在的灰尘，大步流星，仍像年少时一样肆意，好像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在只不过走出去几十步之后，猛的回头，“不对啊？我为什么要走？观音庙而已，有什么留不得的，又没有人，有了也看不见我，也不会被吓死！”于是，他又回去了，回去也不过才几十步，他不禁想到，好像是谁问过他，那声音闷闷的，又透着一丝不解，“师哥，为何人死了，成鬼之后要飘着走呢？鬼之前不也是人吗？为何不似我们一般走路呢？”少年人的声音回荡在他那颗空落落的心里，好像很熟悉，可是他又想不起是谁，也想不起自己是怎么回答的了。

　　只觉得，一种奇怪的，陌生的感觉涌上心头，好像又活过来了一般，对啊，为什么和人一般用走的呢？可惜，也就是那么一瞬间，这种感觉，这个想法，这个声音，就又从他的心间溜走了，又变得空落落的，就像之前一样，又变得死寂……

　　夜很静，只听得见林间的树叶沙沙，又这么过去了，陆明郎在观音庙荒唐的一夜又这么过去了……

　　待他第二日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刺眼的阳光，让他这具残破的魂体无法承受，他也就只能窝囊的缩进那尊观音像的桌帘下去。他就缩进去了，反正没人能发现他，毕竟这么久过去了不是吗？也没被发现过，反正他是这么想的就是了。他就这么缩着，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又再次醒来，只感觉好像被发现了，他不能视物，但那种强烈的，被盯的鸡皮疙瘩都起了一层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你，为什么……躲在这里？”就在他等了很久，以为是他的错觉之后，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为什么，一个人，躲在这里？”那声音又问了一遍，似乎是在等他一个回答。

　　“这里很脏，有很多灰，为什么，一个人，躲在这里？”那声音还在问，而且好像是关心？准确的来说，似乎是，心疼？

　　他正这么想着，那声音靠近了好像，不是好像，就是靠近了，他很不解，就想这么装没听见的，原本也想这么做的来着……“因为是鬼，所以不可在阳气旺盛之时出现，你师父没教过你吗？”嘴巴自己回答了，不是他想的来着，很自然的，他的嘴巴回答了，就好像之前也这么回答过一个人的疑问，很自然的回答了。

　　那声音不问了，就像呆住了，一时之间是一人一鬼的沉默。

　　陆明郎怎么能忍受这无理之人这么长时间的沉默，他有些许的恼，心里不舒服嘴上也没憋住，就那么凶巴巴的来了几句“好生怪异的人，竟能看到我，又莫名其妙的问我，现在竟又呆住了！真是无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