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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春分(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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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尘和顾凭舟打得酣畅淋漓,顾凭舟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体会到这种身体散发出的生气了。
但他也不敢贪图过多,打了一小会微微发汗后就停了下来,正好碰到了回来的从珊他们。
从珊见他递板子递得顺理成章的模样,开口问:“帅哥,怎么不多打会?”
顾凭舟的面色微红,对从珊摇了摇头以示差不多了,这一笑给从珊看楞了。
从珊男友在一旁看得还有些不是滋味,一把搂过她。
“干嘛呢?”
从珊受不了他这么油腻,扯开被他扣住的双手,不可思议地睨了一眼他。
顾凭舟没有和他们告别,只是默默收好画架离开了,对于他们而已,他或许也只是个过客。
陈尘不一样,她一直在偷偷关注着他的动作,看着他走下公园的阶梯消失不见。
会再见吗?
陈尘突然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她和他一定会再次相遇。
和朋友们吃过晚饭后,她拖着一身疲惫回家。
她穿过十字路口,看着大街上形形色色的情侣都牵手或是挽手,曾经她也是其中一员。
她曾经很爱拉着季迟宴在大街上乱跑,他偶尔也会有温情的时候,有时是笑着给她拉拉衣服,有时是把她的手揣他兜里,而他们好像对这种游戏乐此不疲。
回忆不断涌现,她下意识去拉身边的人,面对那种惯性记忆骤然消失后的失落,她确实还是措手不及,她摆了摆头,试图摆脱这种惯性。
好巧不巧,她在这时看到了一抹熟悉的高挑身影。
她的沉闷被惊喜取而代之。
“嘿!”
陈尘大声地朝前面那个人打招呼,她并不知道他的名字。
顾凭舟下意识地转身,原来是那个和他打羽毛球刚刚失恋的小女孩。
“好巧!”
陈尘小跑了好几步到他面前,很是火速地拿出手机,理所当然地看着他:“加我微信。”
顾凭舟很惊讶于她的直接,但是转念一想,便只能在心底苦笑。
她瞪大了那双葡萄眼,带有强烈企盼地注视着他。
他的理智想就此拒绝,酝酿了很久的拒绝的话语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见他犹豫不决,她也知道刚才是有些唐突,但对于真正想做的事,她不会这么轻易放弃。
她软软地解释:“想和你做个朋友!”
陈尘的嗓音莹润娇柔,配上她这张萝莉萌妹脸,再加上她反差萌的性格,在大学也是所向披靡,小有名气。
陈尘根本不给对面的人拒绝自己的机会。
“我叫陈尘,你叫什么?”
他当然知道她叫陈尘。
“顾凭舟。”
他掏出手机,乖乖扫起她的微信。
陈尘顺势打量着他的眼睛和睫毛,看起来有些病态的白净。
自从生病后,他变得越来越看淡关系,生病的这几年,他也尽量不去交友。
不为什么,就是不想新的朋友最终会为了他的离开难过。
而那些旧友呢?他们也有了自己的事业、家庭,不像他已经被困在了18岁整整8年。
他知道陈尘不记得自己,甚至不认识自己。
理智告诉他,他不应该在这个尘世跟其他人再有什么羁绊,尤其是陈尘。
可是他不忍心拒绝她,或许是他不愿意拒绝。
陈尘见他出神,挥了挥手又指了指自己的手机:“你能打了发个消息给我吗?我不知道是哪几个字,我是耳东陈,尘埃落定的尘,陈尘。
和他告别后回家时,她走得很快,恨不得立马就到家。
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检查她有没有被他偷偷删掉。
毕竟她对自己这样强取豪夺要来的联系方式也是十分没有安全感。
本着对他多了解一点的态度,陈尘打开了他的朋友圈。
但是,他朋友圈居然全部可见?
陈尘惊喜地把鞋一甩,袜子都懒得脱直接蹦到床上。
大大咧咧地躺在床上,摆得呈了个大字,认真地凑近手机。
“怎么只有二十条?”
“这是什么?”
陈尘看到了一句新年快乐,配图似乎是顾凭舟揽着一个女孩。
笑得灿烂。
两年前,在瑞典?
那女孩的模样也很熟悉。
她虽然染了粉红头发化了浓妆,但这熟悉的轮廓还是让陈尘心底有个不可思议的猜想。
她迫不及待地点开照片。
唐毓?!
还真是她,这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顾凭舟怎么会认识唐毓,而她完全没有唐毓认识顾凭舟的印象,就说明这是在国外认识的。
她又想起自己曾和唐毓同时喜欢季迟宴,这种割裂的记忆和情感让她一时措然。
她突然害怕自己又喜欢上唐毓喜欢过的人。
陈尘的手开始颤抖,一时不知道是因为看到唐毓,还是因为他俩认识的事实。
“陈尘,也才见了一面而已,你在给自己加什么戏啊。”
彼时客厅的朱明玉见女儿回家就往房里钻,又看到客厅上光秃秃的羽毛球拍,以为她还在伤心。
和陈之昂交换了个眼神后,便踌躇着去敲门:“尘尘,在干嘛呢?”
陈尘这才回过神,大声问:“没有干嘛,怎么了吗?”
朱明玉和陈之昂摆了摆手,示意应该没问题,又转而温柔道:“宝贝开下门,桌上是给你新买了的橙子,爸爸给你剥好了,待会记得吃。”
似乎这才是重点:“还有,你奶奶在你大伯家晕倒了,我和你爸要去医院一趟,陈洵还在补课,你待会八点能不能去正五街接下陈洵?”
陈尘这才慢吞吞地去开门,朱明玉看到女儿脸上挂的豆大的黑眼圈,心里暗暗把对面那家人骂了个遍。
两母女默契地对视,陈尘看到她眸中闪过的心疼。
又想起自己浪费了那么多感情去讨好一个没有心的冷血之人,而爱自己的家人永远心疼自己,心底升起一丝悲凉。
但她也不想母亲为自己担心,装作没事人一样和她开起玩笑:“陈洵都多大的人了,自己坐车回来不就得了,还得让你们去接。”
朱明玉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胳膊轻抚安慰,她见到女儿这样算是彻底放心了。
“你之前回家都要你爸接呢,那你怎么不自己坐车回来?”
陈尘笑着点点头:“那你把车钥匙给我吧,他现在才读四年级吧?怎么四年级就要补晚课。朱女士,你这是在鸡娃吗?”
朱明玉佯装愤怒去揉捏她脸:“没大没小,说什么呢?”
陈之昂听到里面的动静,在门关处喊道:“明玉说好了吗?该走了,尘尘你开车要注意安全。”
陈尘朝朱明玉点了点头,示意他们放心离开。
朱明玉他们现在倒是去看她奶奶,但陈尘一点也不关心奶奶的病。
说起来,她和妈妈对这个奶奶是颇有怨气的。
这个奶奶因为陈之昂自小没养在自己身边,也不算特别疼爱他,但陈之昂自己争气,从小到大成绩好不说,人缘事业也好,和朱明玉自由恋爱后就铁了心娶她。
但她不满意朱明玉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原因,就是年轻时在朱明玉妈妈那里吃过一些亏,连带着也不待见朱明玉。
而朱明玉有着一个强有力的背景,加上陈之昂也不是她自己亲自养的,隔了一层母子情,终究感情单薄。
她虽也不敢太磋磨朱明玉,但也时时对朱明玉冷言冷语。
特别是生了陈尘后,因为生的头胎是个女儿,这个奶奶没少给朱明玉气受。
这奶奶很不满陈之昂一心一意只有小家庭,她只想让陈之昂去扶持那个被宠溺长大的自私自利小伯父。
还想让陈之昂卖了朱明玉给陈尘准备的房子。
陈之昂得知之后不仅拒绝了,还顺带把这位母亲说教了一番,从那以后她便觉得这一切都是朱明玉撺掇的,把气撒在了朱明玉身上。
趁着陈之昂出差,时时去朱明玉家摆谱,还讽刺朱明玉生不出儿子来继承陈之昂遗产,说一些没道理的昏话。
后来朱明玉干脆带着陈尘回了娘家躲了她好一阵,结果她又去朱明玉单位闹,好不闹腾。
最后给朱明玉折腾得早早断了乳,把在外出差的陈之昂气得够呛,实在没办法的情况下求助了大哥,最后还是那雷厉风行的大嫂去连哄带骗的才把她带回了老家。
而在陈洵出生之前,这位奶奶每次见到她就要给她洗脑让你妈妈快生个弟弟。
本来准备要二胎的朱明玉听到她这样的说法气得火冒三丈,扬言陈家的财产立了遗嘱的全是陈尘一个人的,她死了那份心。
因为和她的关系直接恶化到极点,只有逢年过节除了陈之昂去走个过场,而她们母女绝不出现在有她的场合。
朱明玉和她奶奶水火不容的状况直到陈洵出生才有了改变,正巧又赶上这位奶奶开始天天神神叨叨自己要做善事积福报,但也总归消停了很多。
说起来陈洵则是一个意外,朱明玉怀孕了两个多月才发现,见肚子里有条小生命也舍不得打掉,但最终也是问过陈尘意见后才决定要的。
而在这之前,那位奶奶跑去给朱明玉和陈之昂“负荆请罪”。
还把存折也一并给了陈之昂,虽然朱明玉并不贪图她那点钱,但想着她年纪毕竟也大了,也算有诚意,就将过往的事揭了过去。
不过也只改变了陈尘父母和她的关系,而不是陈尘和她。
陈尘没有告诉朱明玉的是,她小时候暑假带弟弟去大伯家玩,这个奶奶每天都在她耳边说她家都是弟弟的。
而她毕竟是个女孩子,要找个条件好的男的嫁出去。还应该学会做家务,不然长大没人要。还说不要学她外婆没脸没皮追男人。
这位奶奶零食也从来不给陈尘买,而陈尘以前嘴馋,把她给陈洵专门买的零食吃了。
她就像恶鬼一样怒瞪着眼狠狠扇了陈尘两巴掌后,还不消气准备拿铁衣架打陈尘,说她一天就知道“好吃”。
幸好下班回家的大伯母听到了及时制止了她,但从那以后大伯母总会给她备上爱吃的零食。
陈尘去她家的时候她都尽量在家。就算她不在家,她也会故意把奶奶支出去。
所以陈尘对这个奶奶的印象可谓是差到了极点,不是必要的话,她甚至也不想去给她拜年。
陈尘就这样一边回忆一边停好车。
陈洵刚放学见到自家熟悉的车里是姐姐时笑得眉眼都开了,老远就跟她打招呼:“姐姐!姐姐!”
见他手舞足蹈朝自己跑过来,陈尘慌忙下车就要伸手接他:“宝宝!”
“哥哥呢?哥哥怎么没有来?”
陈洵现在年纪还小,他潜意识地以为季迟宴就是陈尘一生的伴侣,往常都是季迟宴和她一起来接他,没有看到季迟宴他似乎很难过。
“你是我弟弟还是他弟弟?”见自己弟弟六年级了还这么童心,陈尘不免叹息,有时候她真的怀疑这个弟弟是不是脑子不太好。
“都是呀,姐姐和哥哥都是我的弟弟。”
“不对不对,我是弟弟。”
陈尘算是知道自己爸妈为什么要送他来上辅导班了。
朱明玉和陈之昂这些天送他上学的途中一直在讨论这件事,还说到搬家找房子,他虽然不太懂,但他大概知道是姐姐和对门那个哥哥闹矛盾了。
他稚声稚气地问:“姐姐,以后哥哥也不会来接宝宝了,对吗?”
陈尘低头拍了拍他脑袋,给他拍了拍羽绒服上的灰:“对的,他以后是别人的哥哥了,宝宝也别说他了好吗?”
陈洵突然蹦了一下跳到台阶上,跳了几步后又扑了陈尘满怀:“那姐姐以后不哭了好不好,我不要哥哥。”
小小的身体在她怀里摩挲,陈尘突然泪目,原来这么大的小不点也知道了这么多复杂的事。
她抱紧了他,感受到这小团身体传递的温暖,渐渐哽咽:“姐姐以后都不会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