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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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星逸走在路上不自觉地搓手哈气，听到这个声音时愣了下，其实他并没有具体听清叫了什么，只是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听到过这种说法，莫名熟悉。
他抬起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一眼，对上了范清言的视线，目光相聚，付星逸明显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能在这个时间点遇到范清言，还是以这种方式。
他一直觉得范清言的眼神很清傲，有着不可质疑的威严，从高中的时候就这么觉得，以至于形成了刻板印象。现在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依旧会像之前一样打招呼。
他怀着敬意向范清言浅浅举了个躬，平时两人交集不多，在开学认助班的时候碰到了一下，其他时间付星逸也没见到过范清言，学校的课业任务不重，两个人也没联系的必要，很多问题都是学生自己解决。
他低头想了想范清言也不会这么叫自己，因此他只当是听错了，打完招呼后紧了紧肩上的书包，把半张脸缩进冲锋衣里，快步往公交站走去，走的时候绕着两人，生怕自己打扰别人。
范清言看着付星逸低着头像躲着打劫犯一样躲着自己，顿时有些许无语，想着才两年不见，他警惕性竟然这么高了。
“老范啊......你觉不觉得他有一点点怕我们啊？”应萧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抬起头，勾着范清言的肩膀往付星逸的方向带过去，用手指了指付星逸，“怎么......怎么走的这么快呢？”
“废话。”范清言看着付星逸颤抖的背影，轻声笑了一下，不留情的把应萧拽回来往寝室走，“冷啊！都这个点了。”
另一边付星逸下了公交就往之前的早餐店走。
“姐，这是给小杜准备的资料，不多，还有一些我之前的笔记，希望能对他有点帮助。”付星逸站在门口，从书包里掏出来一沓他整理的知识总结，“如果有什么不懂得也可以来问我。”
原本还在躺椅上打盹的早餐店阿姨一下子起身，立马把在房内写作业的小杜喊出来：“还不快谢谢哥哥。”阿姨牵着小杜就给付星逸道谢。
“谢谢星逸哥。”小杜腼腆的看了眼付星逸，伸手接过资料，“对了哥，上次事情之后，星满在学校里没在学校买过零食了。”
付星逸一家或多或少都有些胃上的毛病，星满从小就被禁止吃一些油腻的膨化食品，她刚上初一的时候忍不住同学零食的诱惑，去学校小卖部买了一包辣条，回家就一直上吐下泻，被付星逸知道后就说一不小心吃坏了东西，在他的再三逼问下，才说自己买了包辣条。之后，付星逸就拜托小杜在学校里帮忙盯着点星满。
两人谈话的功夫，阿姨从里面拿了袋自己做的汤圆：“星逸，这是阿姨的一点心意，谢谢你帮我们家小杜啊。拿着，早上煮点吃，不用那么早起床受冷了。”说着就把袋子往付星逸书包里塞。
“不用不用，我也没帮上什么。”付星逸后退几步，摆着手就要拒绝。
“欸，回家就煮煮，你妈也回来了，多煮点。”
付星逸听到这话沉默了一瞬，而后接下袋子：“谢谢姐，那我先回去了。”
邻居都不知道付星逸家里的情况，只知道他们的妈妈每隔几个月才回来一次，也都以为罗燕是出去工作忙，没时间经常回家，这也是付星逸跟星满说的理由。
几年前，付星逸还在读初中，爸爸就因为胃癌不幸过世，当时正是需要办各种手续的时候，妈妈却不见人影，他一个人带着妹妹和老师请假、办丧事。事情办完之后每天给妹妹买早饭送她上学，一年后某天放学回家，就看见许久不见的妈妈坐在沙发上逗星满玩。三个人吃完晚饭，去外面散步，期间星满高兴地一直在和妈妈分享自己学校里的故事，付星逸也就不忍心质问妈妈当时为什么不告而别。
他心想，回来就好，妈妈能回家，回家了他们两个人也就不是亲戚口中没人要的孩子。
待星满玩累睡觉后，罗燕才来到付星逸的房间，关上门边走边开口质问：“你爸死了家里亲戚给你们多少钱。”她抚摸着付星逸的头，像个慈爱的母亲。她把头靠在付星逸的耳边，用着气声：“星逸告诉妈妈，乖孩子。”
付星逸没想到许久没见的妈妈第一句单独对自己说的话居然是这个，他心里挣扎了许久，刚要开口询问。
“给了多少！拿出来。”她抓着付星逸的头发微微用力，迫使付星逸仰起头和自己对视，“别和我说他们没给你钱！我知道他们老好人装模做样都会给你们一点。”
母亲的形象无法和眼前这个狰狞的女人吻合。印象中妈妈虽然平时不怎么过问自己，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动手逼迫自己开口。
付星逸终于知道以前为什么是爸爸照顾两人多一点，在自己询问妈妈什么时候回来时也会低声说妈妈忙。
每次妈妈回家，爸爸都会做一大桌的菜欢迎，有时买一些小蛋糕，有时买几束新鲜的花放在餐桌上。吃饭时也都是爸爸挑起话题讲许多事情，单位里发生什么、星逸星满又长高了、星逸又考了全班第一。付星逸睁着大眼期待妈妈的夸赞，但妈妈当时也没有多说什么，付星逸只当是妈妈工作累了。她回家待不到两天就离开，爸爸只说妈妈又要去忙工作，却极力掩饰着自己内心的悲伤。
想到这些，付星逸才意识到爸爸也许早就知道妈妈对这里的记恨，也终于知道为什么每次妈妈离开家，爸爸总会落寞一阵，或许妈妈每次回家，对待爸爸的方式就和现在对待自己一样。
“五万......他们给了我五万让我和星满读书。”尽管付星逸努力克制着自己，却依然掩饰不住颤抖的声音，“妈，大伯给了我五万，别人没再给我钱了。”他双手抱头，乞求妈妈放手。
罗燕猛地放开抓住付星逸的手，轻哼一声：“倒还算他们有点良心，钱放在哪里，马上拿给我，不然我现在就把星满带走。”说完就在付星逸房间里转悠，寻找一切可能放现金或者卡的地方。
付星逸被这一股力甩的撞在书桌上，听到妈妈这样说，心里忍不住难过。妈妈把星满带走之后肯定不会好好照顾她，虽然现在星满见到妈妈很开心，但她被带走之后总会成为妈妈撒气的工具。
他捂着额头直起身，眼泪在眼眶里蓄积，他看着在角落里翻找的母亲哽咽道：“妈，大伯说了......这是给我俩的读书费和生活费，你能不能.....”
“废什么话！让你拿出来你就拿出来。”罗燕大吼道，“不然我现在就把星满带走。”她用力踢了一脚付星逸，接着大声地在付星逸房间里踱步，像是硬生生要把付星满吵醒一样。
“踢你就像踢狗一样！没用的东西。”
付星逸怕妈妈真把星满带走，不敢再说什么，强忍着自己的眼泪，跪在自己的书桌前，双手在抽屉里翻找，终于找到大伯用黑袋子装着给的几沓现金。
罗燕二话不说把袋子从付星逸手中夺去，悄然蹲在他面前，而后轻轻抚了抚付星逸的脸，温柔地开口：“妈妈就知道你是好孩子，那你好好照顾星满，我先走了哦。”
说完踩着自己的高跟鞋向外走去，到门口她像是想起什么，回过头抬起自己修剪完美的手指，向他指指星满的房间，用口型说道“我会再来的”，接着对付星逸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记忆中妈妈每次离开也都是对他这样笑的。小时候付星逸会沉溺在爸爸编织的谎言里，觉得她都是不得以离开，所以每次走之前都会温柔的对自己笑，不舍的和自己招手。原来一直以来是自己自作多情，觉得妈妈惦记着自己，其实她根本不关心他们任何人，只要拿到了钱，她可以对任何人笑得温柔，对任何人轻声抚慰。
月光洋洋洒洒的照进付星逸的房间，他跪坐在地上，死死盯着门口。过了许久，久到他都以为天快亮了，一看时间，其实才凌晨。他缓慢直起身，揉着自己麻木的双腿，轻声打开星满房间的门。他看见星满抱着今天妈妈随手买的5块钱玩偶，睡得香甜，像是做了什么甜蜜的梦，嘴角也一直翘着。
爸爸当时也是这么做的吗。
在无人的深夜里，自己消化着由家庭带来的不幸与苦楚。望着付星满，他好像看见了几年前的自己，无数次询问爸爸，期待妈妈回家，在妈妈带来的甜衣炮弹里沉沉睡去，却不知道妈妈每次一回家都是对爸爸的折磨。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妈妈会这么做，爸爸明明对她照顾得无微不至，为什么抛弃他们在外面生活。
良久，付星逸才回到房间，卷起裤脚，刚刚被罗燕踢过的那条腿犯着痛，上面有一条被鞋跟擦过的血迹。付星逸忍痛给自己消毒，贴上创口贴，接着缓慢起身整理被罗燕翻乱的地方。
书柜上的书被翻得东倒西歪，有几本翻开放在上面，几本被胡乱的扔在地上，书的角都是翻折的，被高跟鞋踩出痕迹，一点泥点子粘在上面，破败不堪。
付星逸艰难蹲下身，打算把书捡起来，却看见藏在书柜最下面的小盒子。
之前整理遗物的时候在爸爸房间里找到，那时候没时间打开来看，就放在自己书柜最角落，之后事情太多就把这个忘记了。现在又看见这个小盒子，付星逸却再也不敢打开，他颤抖地伸手把盒子取出来，却因为脱力没拿稳，盒子骤然摔在地上，露出里面的照片。
那是一张张四人合照，每次罗燕回家，爸爸就会拉着四个人一起照张相，问他有什么用途，他只会笑呵呵，边摆弄相机边说：“一家人好不容易聚一次，总要留点纪念。你妈妈喜欢自己漂亮，拍照总能留下她最漂亮的一面。”
付星逸双手攒着泛黄的照片，一张张翻看，照片上爸爸总是一脸憨厚的笑容，双手揽着两个孩子的肩，而他身旁的罗燕确实一脸不情愿，连嘴角都是向下弯着。
倏然，付星逸很心疼爸爸，想到他最后几天在医院依然逗着他们笑，告诉他们无论如何都要开心的生活下去，最后却换来这样一个结果。
他好好的把照片收藏在这个盒子里，小心放在书柜的角落。而后把地上站着泥的书拿自己的袖子擦干净，起身一本本放入书架。
一切做完，他躺在床上，泪水再也忍不住，一大颗一大颗从眼角滑落。他拿被子紧紧裹住自己，像裹住自己仅存的幸福童年。
他知道，他和星满现在真的是没人要的孩子。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