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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3-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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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
一大清早,方成章让平北去联系在扬州城的旧部,自己带着李先生和平西回下榻的所在,好好准备了一番,这才去同叶初明碰头。
正事谈完,叶初明看了方成章所带来的那两匹蜀锦,连连夸赞,说恐怕便是京城中都寻不到这么好成色的锦缎。
方成章有意同他结交了解本地盐商情况,便说了一个半卖半送的价格,然后看似不经意间问:“也不知是哪家女子有幸,能得叶当家的如此看重?愿意费心费力来寻这蜀锦做礼物?”
叶初明笑了一下,他今日的神色明显比昨日又要神采飞扬几分,反倒将先前那股温和儒雅之气给冲淡了:“实不相瞒,这两匹蜀锦是送给京中贵人。不过,方兄如果手头还能寻到别的如此成色的蜀锦,不妨帮在下留心一下?说不得,过完年便有喜事,到时候还要请方兄前来喝喜酒。”
方成章笑着挑眉:“看来叶当家好事将近?不知定的是哪家女子?”
叶初明犹豫了一下,见方成章满脸络腮胡都压不住的好奇,便笑着道:“其实方兄也认识——”说到这里,他嘴角有掩饰不住的笑意涌上:“是沈少当家。”
方成章愣了一下,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沈左宜。
原本想好的恭贺话语忽然就在嘴边打了个咯噔:“哦?当真?此事从未听沈少当家提过?”
“今早才定下。”叶初明笑道:“说起来,我同她从小一起长大,此事也算是在下多年心愿。她愿意答应,我心中也是十分高兴……”
送走叶初明,平西见方成章坐在椅子上许久不曾动弹半分,就好奇地问李先生:“侯爷这是怎么了?”
李先生挑眉:“在想事情呢。”
“想事情?”
李先生摇头:“有些事,不到眼前是想不明白的。就怕侯爷动了念,却有缘无份。”
平西叹了口气:“先生,您现在说话是越来越高深了。”
李先生打开常年不离身的扇子,摇了摇:“你个小子,听不懂就对了。”
湖心山庄。
因为容九跟着沈左宜去了城内办事,林槿安自己一个人在院子里待着也没事可做,便跑来看林老神医,才进门就见他拿着个篮子,在一堆分门别类、排列整齐的药材中,挑挑拣拣,像是买菜似的拿了好几样药材扔进篮子里,好奇道:“林爷爷,这是在做什么呀?”
林老神医看了眼一旁不声不响的季晏,笑呵呵道:“给阿晏这小子配点药,做个药浴,再扎个针。”
“药浴?”
“是呀,想帮忙?”
“怎么做?”
“这药浴要泡足时辰才有用,你负责盯着他,别让他偷工减料。”
林槿安正要点头,一旁的季晏已经沉声道:“林老!”
林老神医一吹胡子:“紧张什么?她又不会吃了你!”
季晏沉默好一会儿,才憋出几个字来:“不好。”
“咳,你小子还闹别扭呢?别当老头子我不知道,你们两个都定亲了,怕什么?”
“咦?林爷爷你消息真灵通!”这是一脸惊讶的林槿安。
季晏这下彻底不吭声了。
“就这么说定啦,安安你看着他,让他别乱跑,我去给你姑祖父调一下药方子,待会儿来给他扎针!”
林槿安乖乖点头,接过林老神医递来的篮子,见侍女们搬来足有半人多高的大浴桶,便按照吩咐将篮子里的药材全部都倒进去,又让人用热水把药材泡开,见颜色变深,就让人搬来屏风,一面向外跑一面同季晏道:“七哥,好啦。”
她才跑到院子里,就见陈秋染正走进院子,便叫了一声:“秋染姐姐!”
陈秋染笑着同她打招呼:“小当家,原来你在这里。”她看了一圈,问:“林老神医可在?老爷让我来问问,今日的药是不是还如前几日一般?”
“林爷爷配药去了,现在不在,待会儿回来,要么过两刻钟再来?”
“好。”陈秋染想了一下:“小当家,厨房那儿在准备午膳,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我好去说一声。”
林槿安垂眼想了一下,笑道:“想吃昨晚上吃的那份火腿蒸白水鱼?”
陈秋染点头:“这个好办。”
林槿安看着她的背影,不由感叹,自家小姨身边的侍女姐姐怎么一个个都这么能干又好看,李荷姑、陈秋染……
没过多久,林老神医慢吞吞地踢踢踏踏回到了院子,看见林槿安在院子里头待着,双手托腮,好奇地看着院子里晾晒的各式药材,不由挑眉道:“小丫头,在外头干嘛?怎么不进去?不冷?”
“七哥在泡澡,等他好了我再进去。”
林老神医“啧啧”两声:“那个小子,怎么搞得比他老子还拘谨?”
看林槿安对药材很好奇的模样,摸了摸胡子道:“想知道这是什么吗?”
林槿安点头:“林爷爷能教教我吗?”
“咳,来,正好要帮那小子配药,你拿着篮子,我来告诉你这些药都干嘛的!”
林老神医正嫌无聊,见林槿安想学,就来了兴致,两个人一个教一个学,不一会儿篮子已经放了六、七成满。
“林爷爷,这些药草都要给七哥熬药?好多……”
话音未落,林槿安就见林老神医忽地变了脸色,顺着他视线望去,就见墙头上跳下了两个黑衣人,手持利刃,在日头下闪着寒光,直冲着他们而来。
林老神医扯着林槿安后退,想躲回屋内,可到底一个年老一个女子,两人还不及退到台阶下,就被人堵在了门口。
林槿安眼见那两人一前一后利刃袭来,来不及站稳脚步,就将手中的篮子劈头往前方那人脸上一扔,篮子里的药材仿佛天女散花,全在空中洒开,又转身向后,毫不犹豫地护在林老神医身前,扯开嗓子大喊:“来人……!”
林老神医知道林槿安这么做是想替他挡刀,急得脸都白了,想推开她,却不知是年老体弱,还是林槿安铁了心要护着他,根本推不动。
两人僵持间,就见那长刀带着寒光一劈而下,林老神医在心中叹了口气,心想老头子天南地北跑了几十年,就要不明不白地死在这地方——忽然就见房门被人从内向外“砰”地一声劈开,直直撞在黑衣人背上。
一道人影从屋内跃出,赤手空拳,但动作却快得惊人,只一招之间就制住了那个被房门砸中的黑衣人,卡住黑衣人的喉咙,然后毫不犹豫下手一拧。又对上被药材洒了一头的另一名黑衣人,出手如风,仍是卡住了喉咙然后一拧——
林槿安在以身护住林老神医的时候,就下意识地闭上了眼,却没等到预料中的痛楚,便悄悄睁开眼,正巧看到季晏穿着单衣,赤脚站在前方,单手将黑衣人制住,面无表情地拧断了那人的脖子。
黑衣人的身体重重摔在地上。
林槿安抬起眼,同季晏冷冽锋利如寒刃的眼神对上,心中不由一颤,若非两人相熟,她甚至怀疑下一刻他就会伸手过来拧断她的脖子——
“……七哥?”她轻轻唤了一声。
季晏闭了闭眼,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吓到她了。
山庄众人赶到的时候,只见院子里横躺着两名黑衣人,药材洒了一地,还有个被劈成两半的竹篮,孤零零地落在地上。
林老神医正蹲在一名黑衣人身旁,不知在看些什么。
沈诺原本正在书房里看账本,得到消息后,连外衣都来不及披,一路飞奔而来,鞋子都跑丢了一个,见只有林老神医一人,不由急道:“安安呢?”
林老神医站起身,拍拍手,指了下后头厢房:“别急,你家丫头在屋子里,给人包扎伤口呢。”
沈诺这才定了心神,一面让人去通知叶澜之和沈左宜,一面让山庄护院去查这两个黑衣人,究竟是怎么潜到这个院子的。
“林老,怎么回事?”
“不知道。”林老神医翻了个白眼:“可能有人看我老头子不顺眼,想把我埋了吧?”
沈诺皱眉:“护卫不周,是我们的错……”
“咳。”林老神医挥挥手:“行了,有空还不如查查,究竟怎么回事。如果不是阿晏那小子在,我同你家小丫头恐怕真的凶多吉少!”
沈诺面沉如水。
湖心山庄因为地势缘故,四面环水,易守难攻,护院们也是精心挑选,修建时又请了风水大家,按照奇门八卦布置,若是初来者无人引路,根本找不到进山庄的路。
山庄建好后,十数年间,从未有人敢觊觎动手,哪怕是宵小行窃都不曾有过,谁知今日竟然有人敢潜入行凶。
照理说,在这扬州城甚至整个江南,都无人敢在这湖心山庄光天化日地行凶。
更奇怪的是,行凶的对象还是林老神医——当初他们请林老神医南下,为了小心起见,对山庄内服侍的众人也只说他是一位远房长辈,擅长摆弄药草而已,后来诊断出叶澜之是中毒而非生病,就更不曾对外伸张过林老神医的真实身份。
如今,这两名闯入山庄想要行凶之人,恐怕同叶澜之的中毒一事脱不了干系。
沈诺原本顾及到叶澜之的心情,不想将有些事放在台面上去处置,如今看来却是不下狠手不行了。
只是有一点令得她不解,为什么有人想要叶澜之的性命?
毕竟江南所有商会都知道,叶当家的在数年前就已经不再打理商会的事,如今大费周章给他下毒,又想杀了能解毒的林老神医,究竟在图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