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如槿》林林喵

26、2-13

　　“……来，这个蒸糕是钱嬷嬷的拿手点心，多吃点。”
　　林槿安揉着眼，迷迷糊糊被钱嬷嬷叫起来，一脚高一脚低地走入正堂的时候，就见沈老夫人正一脸笑意地看着坐在她右手边吃东西的——容九？
　　“阿九！”
　　她开开心心地坐到沈老夫人左手边坐下。
　　沈老夫人看了她一眼：“也不知，是谁睡得像个小猪一样，还要人背进来？”
　　林槿安装傻：“我饿了。”
　　沈老夫人抵不过她这可怜兮兮的眼神，笑着把钱嬷嬷唤过来：“赶紧上晚膳，我们家小少爷饿了！”
　　林槿安抓住沈老夫人的手臂，像扭麻花似的摇了摇：“就知道老祖宗心疼我！”
　　沈老夫人哭笑不得：“看看你这个皮猴子！学学人家阿九，多稳重！”
　　“不一样才好！”林槿安大言不惭：“否则天天对着我这一个样的，老祖宗就不会觉得新鲜。”
　　“行，就你会说话。”沈老夫人实在拿她没办法。
　　钱嬷嬷带着丫鬟们进来摆放晚膳，沈老夫人看了眼，皱着眉道：“这几道菜也太素了。两个孩子都是长身体的时候，再让小厨房加两道菜过来。”
　　钱嬷嬷想了一下：“下午庄子上送了几条鱼和小羊羔肉，本想放着明日吃的，要么我让小厨房去做个鱼丸子汤、再做一个清炖羊排？”
　　沈老夫人连连点头，冲着林槿安和容九道：“你们先随便吃点儿。”
　　——随便吃点儿？
　　看着眼前的莲藕丸子、芡实虾仁、茭白鸡丁、水晶萝卜卷、菱角排骨汤，林槿安觉得今天晚上这顿饭恐怕要吃撑了，抬头看见容九已经端起饭碗开始埋头吃饭，顿时觉得肩头的压力一松——有阿九在，她还担心什么？
　　谁知，才吃了没两口，原本该前往小厨房的钱嬷嬷忽然折了回来，凑到沈老夫人耳边低声说了两句，后者脸上的笑容立时消失了，淡声道：“我现在就过去，别影响孩子们吃饭。”
　　林槿安埋头吃饭，当什么都没听到，眼见沈老夫人同钱嬷嬷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她立刻抬起头，冲着容九摇了摇手：“去不去外头散步消食？”
　　容九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想听壁角吧。”
　　林槿安“哈”了一声，表情略显惊讶：“阿九，你以前都不会说这么多个字的！”
　　容九翻了个白眼。
　　“走，去看看到底谁来了！”

　　来的是蒋氏。
　　林槿安同容九在窗户上挖了个两指宽的洞，蹲在窗户下往里看去——
　　沈老夫人坐在软塌上，板着脸一言不发，蒋氏坐在一旁的矮凳上，拿着帕子不停地抹着眼。
　　“老祖宗，阿峰是我哥哥唯一的子嗣，他不知被谁打断了条腿，求老祖宗看在孩子可怜的份上，同侯爷说一声，让林老神医上门帮阿峰看一眼可好？”
　　沈老夫人露出诧异表情：“没请御医吗？”
　　“请了。御医都说，断了的腿治不好，以后恐是要落下不便……”
　　“御医都这么说了，就认了吧。”
　　“老祖宗，林老神医……”
　　“林老神医在边城，你们家这是打算把人送边城去？”沈老夫人气定神闲地开口。
　　“我从边城回来前，就听说林老神医有打算回京城……”
　　“哦，那有确实消息回来了？”
　　“……没有，但侯爷同老神医走得近，当年侯府又对老神医有恩，您看……”
　　沈老夫人拧眉：“谁说我们家对老神医有恩了？尽乱说！他脾气古怪，不好相处，从前在京城的时候，我有个不舒服，想请他都千难万难的。”
　　蒋氏被沈老夫人这一堆话说得神色呆滞，连哭都哭不下去了。
　　林槿安知道这一局对话大势已定，便拉了一下容九，两个人沿着原路又偷偷摸摸地回到了饭桌旁。
　　待到沈老夫人回来的时候，桌上的菜已经空了一大半。
　　林槿安坐在桌旁慢条斯理地抹嘴巴，容九身板挺直地坐在她旁边，面前的碗干干净净仿佛没动过。
　　沈老夫人清楚林槿安平时饭量，这个皮猴儿喜欢吃各种零嘴儿，其实食量并不大，并且不喜欢吃荤腥的东西，所以平日里都是钱嬷嬷想着办法换各种新鲜的菜式，就为了让她多吃两口饭。
　　那么，就是容九？
　　“今天吃的不少，再坐一会儿，还有两个菜。”
　　林槿安皱眉：“老祖宗，我们都吃饱了……”
　　“哦？”沈老夫人看向容九：“阿九，饱了吗？”
　　容九面无表情：“还可以再吃一点。”
　　“好，那就再吃一点！”沈老夫人被逗得“哈哈”笑起来，连声让钱嬷嬷去小厨房催一下。
　　林槿安无语地趴在桌子上，如果这就是听壁角的代价，也太折磨人了些——她真的什么都吃不下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自从容九回来后，林槿安顿顿去沈老夫人那儿用晚膳。
　　出发去秋猎的早上，她站在铜镜前左看右看，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这几日腰身都变粗了。
　　去小佛堂同沈老夫人请安用早膳的时候，她委婉地表达了一下这个意思，谁知却被沈老夫人嫌弃道：“小孩子，什么腰身不腰身的？吃得饱身体好，别学那些个娇小姐恨不能把自己饿成一张纸的样子。”说着，又给她碗里夹了一只小肉包子。
　　林槿安认命地啃掉，抬眼看到容□□卷残云般将剩下的包子粥全部喝完，这才在心里松了口气。
　　沈老夫人见了，让钱嬷嬷又多拿了一匣子吃食，只怕她们两个路上会饿肚子。临行前又再三嘱咐：“去西山的路得好几个时辰，这两日去的人多，成章不一定能顾得上，你们一定要自己照顾好自己。”
　　“老祖宗放心，有阿九在呢。”
　　见马车和护卫们越过街角，再也看不到影子，沈老夫人这才慢慢往回走，一面感叹：“这几日也不知道她们两个孩子能不能睡好吃好，西山那边本来条件一般，虽然有成章在，但估摸着也不会有人理她们……”
　　钱嬷嬷悄声道：“老祖宗，这次秋猎，不惹人眼才是好事。”
　　沈老夫人沉默片刻，才道：“你说得是。轩弟当年就是太惹眼了，才会……”
　　她叹了口气，不再多说。

　　林槿安和容九所坐的马车越靠近西山，速度就越慢，一路上可见各式各样的马车，有几家是宗学里有过点头之交的同窗，更多的是完全不认识的，林槿安权当看风景，一路慢悠悠地晃过去。
　　等到了西山猎场大营，就有方成章安排的侍卫们上来引着她们去安南侯府的住处，林槿安到了地方，还来不及坐下喝口茶，季景已经带着护卫们寻了过来。
　　林槿安自然是认认真真给他行礼，容九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不见人影。
　　季景装模作样地看了一圈，挥手让护卫们先去外头候着，这才坐下来舒了口气：“安安，还是躲到你这儿来舒坦。”
　　林槿安喝着下人刚泡的茶，给他也递了一杯，有些奇怪道：“为什么要躲？”
　　季景连着灌了两大杯茶水，这才道：“你说呢？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这次秋猎是干嘛的？”
　　林槿安想到之前沈老夫人同她说的，这次秋猎其实是宫里几位娘娘们为着皇子公主们办的相亲大会，便笑了起来。再看他今天这一身打扮，头戴小金冠，腰系玉佩，皇子们特有的骑服和配饰彰显着他的身份，侧头道：“六哥今天很神气！”
　　“神气？烦得很，这话你待会儿同阿晏说去，他估计比我还要头大。”
　　“为什么？”林槿安好奇问道。
　　“他是我皇叔唯一的嫡子，长成那副模样，平日里想见上一面都难，你说稀不稀罕？”
　　林槿安仔细想了一下季晏平日里的模样，即便是面无表情的模样，也是能让各位闺秀小姐们趋之若鹜的存在，不由笑了起来：“的确很稀罕。”
　　两人说话间，外头护卫来报，说庆王世子殿下到了。
　　还未等林槿安反应过来，就见一道白色身影冲了进来，再仔细一看，不是季晏还是谁？
　　只是他现下的模样有些狼狈，紧束的袖口被扯开了一个，腰带有些七歪八扭，白玉发冠上还挂着两片不知从哪儿来的花瓣——
　　季景“哈哈”大笑起来，捧着肚子差点没从椅子上翻下来。
　　林槿安也笑得伏在一旁的茶几上。
　　她何曾见过这么狼狈的季晏——哪怕在边城，即便是那个血流成河的夜晚，他都一副冷若冰霜高高在上的贵公子模样，再加上凌厉如剑的冷冽气质，就初见那几次两人不熟悉的时候，说这位庆王世子不食人间烟火，林槿安都信。
　　季晏走到另一旁坐下，眼风扫过，一副“你们再笑一下试试看”的表情。
　　林槿安笑够了，叫来下人们端了水盆和帕子过来，让他清理一番，见护卫们捧来一对新的臂鞲，又伸手帮他扣好，这才眨着眼问：“七哥，这是怎么了？”
　　季晏沉默不语，面色可见的不善。
　　季景眼珠子一转，指着他叫了起来：“我知道了，是你那两个表妹对不对？”
　　“表妹？”林槿安好奇地问。
　　“对，就庆王妃娘家的两个姑娘，从小就跟在他后面，每次碰到他，要么是动不动晕过去恨不能躺他身上，要么就是掉湖里要他救什么的，不知道闹了多少笑话，全京城都知道。我原以为，你去了边城几年，她们都该嫁人了——原来还都等着你？”说到这里，季景仿佛想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又“哈哈”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