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诞》小谂

2、第一天发病

　　清晨，天气真好，这是我初二下半册第一个周末，现在晴空万里，花很动人，鸟鸣也很动听，可我，痛苦的蜷缩着身体——来自幻觉的侵袭。
　　“咚咚咚！”
　　“咚咚咚！”
　　似乎要刺破鼓膜的敲门声，一直持续，一直持续，一直！
　　不论我在什么地方，不论我如何捂住耳朵，仿佛声音源自脑内，仿佛我永远摆脱不掉。
　　“好吵，好烦，滚开！”我竭力嘶吼，没人听见，似乎敲门声也没听见，他还在“咚咚咚！”。
　　我蹲在墙角，捂住双耳，疯狂的摇晃头脑，也不知过了多久，这可恶的声音逐渐消失，门外看不见的在敲门的那个人，似乎走了。终于，我触摸到了安静两个字的字眼。
　　‘我怎么了？’
　　‘刚刚，为什么，我好疯狂？’
　　‘为什么外面有人敲门，我推开门，却没人？’
　　‘为什么已经推开门了，他还在敲？’
　　‘我怎么了？’
　　费解，思考不过，敲门声第一次响起的时候，我已经没有了以前灵敏的思考能力，古怪的敲门声，是我最早的病发，再之前，我是不知道我还有没有其他症状的，这次敲门声只是今天的一个开端，我第一天的病发……不止如此。
　　敲门声消失后，我照常做了早饭，照常吃了早饭，照常趴在餐厅的长桌上写着作业，但心里，还是种下了一颗种子——我似乎与往常不一样了。
　　挠挠头，做完了枯燥同时不再轻松的作业，心里倍感疑惑——这玩意有那么难吗？以前简单思考思考都记下来的知识点，为什么，现在脑子转不过弯了？
　　这时，我已然遗忘了早晨洗漱后响起的敲门声，还有丧失心智的狂吼。
　　坐在窗口发了会儿呆，陷入思想与现实交错的紊乱，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办，就像我还未发觉的念头般，荒诞。
　　“出门走走吧，我或许需要透透气。”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自言自语渡过孤寂，自说自话的时间我总会觉得会过得快一点。
　　我踏向家门，仿佛‘轰隆’了一下，我脑子里炸开无数荒谬的念头：
　　‘不能出去，外面危险。’
　　‘不能出去，有小偷会趁我出去进我家里。’
　　‘不能出去，外面有杀人犯游荡。’
　　‘……’
　　我脑子里瞬间蹦出好多想法，我慌乱了，门仿佛成了禁锢，我被锁在里面。
　　‘我需要出去，外面不危险。’
　　‘我需要出去，我可以锁好家门。’
　　‘我需要出去，杀人犯或许不会盯上我。’
　　‘我必须出去，门不能禁锢我。’
　　我艰难的走到房门边，手伸出又缩回，伸出又缩回，反复好几次，门打开的一刻，我的头脑快要窒息了，被‘外面危险’这个念头压迫到难以呼吸，瞬间就关上房门，那“砰”的一声——既是房门关上的声音，也是我瘫坐在地上的声音。这一刻，我明白了桎梏，我明白了，我已经不再正常，我明白了，世界要将我隔绝。
　　我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生命，‘活着’这两个字，我的求生欲，压得我喘不过气，我也在疑惑，为什么外面危险？我为何不能出去？早上我不是还开过一次门吗？为什么这次开门如此艰难？心里的疑惑，也压得我喘不过气，我在地上喘气一声比一声粗。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回过神：“我这是怎么了？”对着自己发问，却得不到回答。
　　……
　　我回到窗前，不知为何，看着六楼的高度，以及结实的防盗窗，心里莫名的安心与窃喜，看着天上云起云落，我又开始发呆了。
　　朦朦胧渡过午餐，迷迷糊进入下午，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过了这迷茫的中午，这午间似乎是我人生最漫长的午间，我这辈子也不愿意再去渡过这样的午间，永恒般久远，窒息般体验，囚笼般生活，厌烦又无奈，痛苦又乏力。
　　到了下午，我猛然惊醒：“怎么浑浑噩噩的，真麻烦。”
　　“我或许应该查一下我是怎么了，我需要去医院，但我也需要先了解我怎么了。”
　　“我不能这么低沉着，我需要等到父亲回来，带我去医院！”
　　于是我今天第一次打开手机，在度娘上查找我的情况。
　　很不幸，很苦恼，很烦躁，我得到了一个很坏很坏的消息——精神分裂症。
　　精神分裂，和精神病沾上关系的名字，也是和疯子沾染关系的名字，精分患者通常……被称为疯子。
　　……
　　我盯着精神分裂症五个字，就像是失去了意识，就像是失去了心智，抱住头，不知该想什么，该做什么，该知道什么，该安排什么，我只是抱住头，默默的滴落着泪水——我是和常人分道扬镳了，我难以继续学习了，我会被狠狠地骂一顿或者打一顿了，我会失去我追逐的成绩了，我不是正常人了。
　　我心里怀存着一丝侥幸，我想等看到报告结果，我心里得到一丝微不足道的安慰，但想到再过一会儿，父亲要回来了，心灵的防线再次被击破，我又开始抱住头，不敢出声的哭泣……
　　……
　　煎熬的度过下午，不想要到晚上，但是也到了晚上。
　　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我不自觉的站在了门边，紧张且窘迫——其一是不知道开门的是谁，其二是想到开门的可能是我的父亲。
　　门被推开，恭喜，是我的父亲，但是心也提了上去……
　　“欢迎回来，爸爸。”
　　扯起不情愿的笑脸，虚伪又表演着，我毕竟还活着。
　　“爸爸，我或许需要去医院看看，我或许病了，精神病。”
　　“怎么可能？！你那么正常！”
　　“我不敢出门，我会觉得门外很危险，我担心我的生命。”
　　“呵呵，逃避学习的话语罢了！我就不信你不敢出门！”
　　“现在你就跟着我出去！”
　　“（一通难听的话语）”
　　“……”
　　“好。”
　　被拉扯到还未关闭的门边，我踏出了今天门槛外的第一步。
　　‘轰隆！’
　　又是这样，脑中炸开的想法填充满了我的所有思考能力——
　　“外面……危险……”
　　“危险！”
　　我急忙后退，手却被死死拽住！
　　“危险也出去！不许回去！”
　　被拖拽着出了门！
　　一切平安，但是我的头脑依旧疯狂警示‘危险！’‘危险！’‘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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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楼每一步楼梯都仿佛是我迈向地狱的路，危险的，向下的，相似极了。
　　‘这楼梯……会塌的吧……’
　　‘好危险的样子……’
　　‘我会掉下去的啊……’
　　繁杂的思绪充斥脑海，我却诡异的坚信着这些荒谬的思绪。
　　我的脚步颤抖，恐惧的情绪与求生的欲望在心堂来回交织穿梭，身体与心灵每一秒都比上一秒畏缩，我声音带上颤抖：“我已经出来了……现在能不能回去……”
　　“装！继续装！我看你哪门子花样！”
　　“我……我没有……”
　　带着些许细微哭腔的声音，引来了更为暴怒的回应……
　　“（一些暴怒着的，肮脏的话）”
　　“嗯……”
　　艰难的来到了楼下，上方悬着的树枝，我心里带来了新的恐惧——‘会掉下来砸到我的！’
　　‘我应该远离这些树枝！’
　　我尽力拖着父亲的手，成功远离了路边栽种的树木。
　　可……头顶的电线，也给我带来了恐惧——‘电线会断掉！会落在我身上！’
　　‘我也需要远离！’
　　我又拖着父亲的手，但这一次未能如愿。
　　“小东西你（难以过审的话）要怎么走？你非得我骂你？”
　　“……”
　　“没有……”
　　我忍耐着恐惧，站在了电线底下，我心里不止的颤抖，心中不断的恐惧，荒谬，却让我坚信。
　　我不敢再拉扯父亲的手，我心里却依旧恐惧。
　　‘路上的车子会突然失灵撞向我的吧？’
　　‘这大晚上的，一定会有酒鬼喝醉了出来打人的吧？’
　　‘听说最近这边有杀人犯游荡，我会被盯上的吧？’
　　‘我会不会突然心脏病发作，死掉了？我的药也没带上啊……’
　　‘楼上外墙的砖会突然砸下来的吧？’
　　‘好危险……好想回去……’
　　‘我不能再走了，我的贫血，该让我头晕了！’
　　我现在不是被父亲拽着走，而是抓着父亲走了，因为我在害怕我的生命，我辉煌的人生——虽然现在暗淡。
　　“我想回去，爸爸。”
　　父亲惊奇的看着我抓紧他右手的手掌，从小到大从来不亲近父亲的孩子今天居然害怕到抓紧了他的手，他心里或许有了些许动摇。
　　“我明天带你去医院，现在可以回去了。”
　　“好！”
　　抓着他的手，颤抖的声音出现了些许激动，我尽量维持心率的情况下，在被父亲扶着，尽量快的向家里走去。我的心率一直居高不下，步伐也不敢太过急促，这是真的会让我失去我追逐的一切的。
　　在不算漫长的半个小时，我出了门，也总算是回了家，我在沙发上用尽全力平静我的心率，我略微急促的呼吸，证明我心的不平静。
　　父亲坐在沙发的另一边，坐着思考，半晌，叹了口气：“又得不少钱。”
　　我已经习惯了父亲的侧重点，他总是这样。
　　“滚去睡觉，明天跟我去医院，现在先请假，回头学习跟不上，打死你。”
　　平静却威胁力极大的声音，我艰难的点头，答应着：“嗯，好。”
　　我知道的，今夜，我无眠。
　　也确实如此，今夜，无眠。
　　我并未睡着。

作者有话说

　　第一天发病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