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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Chapter21.幸福,就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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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重悠斗拿着自己的病例,看着自己久违的主治医生,神色有些自我担心,有些自我嘲弄,他的病也许根本就治不了。
他的主治医生有些宽慰的说了一句,“我以为你再也不会来这里复诊了。”
八重悠斗笑了笑,但是什么都没说,那些借口纵使冠冕堂皇,但是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主治医师看了他一眼,又淡淡道:“我想,在你来之前你应该有相应的准备了。”
他点头,笑容微微变得苦涩起来,答案也许就在这些对话里面,无比的轻松,无比平常,即使难以让人接受,不过还是要去面对。
“如果你早些来……”
“没有如果,对于我来说,我不作任何时光会倒流的打算,我也没抱太大的希望,毕竟做这一切的都是我自己,这些结果我早想过,所以也没所谓。”
主治医师面对八重悠斗的释然忽然觉得狐疑,他什么时候话变得这么多了,什么时候起他不再是那个被他家欧巴桑逼迫来复诊的臭小子了。于是,他八卦道:“是什么改变了你最初的决定,让你来复诊?”
他怔忪了一秒,笑道:“作家的感悟。”
“哦?什么感悟?”
“我这个作家当得窝囊,忽然觉得,写书赚钱对我而言就是信手拈来的事情,所以想活长久一点。”他耸耸肩,示意说就是这样,没什么特殊的。
“哈哈,也对,写书对你来说就是信手拈来的事情,的确是该活长点。”医生爽朗的笑声回荡在办公室里,气氛一如既往的轻松。
“那我还能活多久?”他的话长驱直入,丝毫没给医生留下喘息时间。
主治医师也只是淡淡的蹙眉,舒展,然后呼口气回答道:“最多两年吧。”
两年,这样不短不长的700多个日夜,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呢?他哂笑,如果说是幸,那这两年的时间究竟能做什么,他喜欢上的人,一辈子也给不了他回应。
“为什么忽然想来知道这个问题,我原本以为你应该是不想知道。”
因为他对自己的生命一直都是一种无所谓的态度,活着和死了都没什么分别。
“你管我的。”说完,拉开门,大步流星走了出去,有些事,就让它变成最肤浅的答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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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他晚了,并非是只剩下这短短的两年,而是遇见她的时间错了,晚了她的一生。如果,一开始就遇见她,那他……
结局又不一样了,不过,那又怎么样呢,改变不了了就是改变不了了。他说过,绝不去奢求时光倒流这种事的发生,不过这一刻,他真的是口是心非,时光倒流这种事如果真的有,他不惜一切代价。
想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拨通某个电话,那是在她上次离开的时候留下的,他想,他们算是朋友,最后应该有个好的结束。
“小惠吗?还记得我吗……呵呵,嗯,是我,其实也没什么事,只是想给你道别而已,嗯对,再过几天我就去意大利了,那好,我们见面再说。”
挂下电话,又定好了去意大利的机票,或许,这一走,真的再也见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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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面前表现的自然,丝毫没让他察觉到与先前有什么不同,她喜欢八重悠斗,就像是弟弟一样的可爱,甚至有时候能找到小时候的感觉。总是露着阳光一样明媚的笑容,总是嘻嘻哈哈的笑着,和他说话就是觉得很轻松。
她搅拌这手里的咖啡,没加糖,没奶精的咖啡是夜久修一最喜欢的,所以她一口也没喝只是不停地搅拌然后听他不停的说。
“再隔几天我就要去意大利了,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我给你寄回来。”他淡淡的笑着,目光注视着她脸上的表情,始终觉得她就是他的天使,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天使这种生物的话,真的没有人比她更够格了。
她摇摇头,忽然笑道:“怎么突然想到去意大利旅游?”
“不是去旅游,是要去意大利定居。”他含笑解释着,然后又继续道:“只要你想到有什么需要的,随时给我发邮件,稍后去了那边我就把邮箱发给你。”
“为什么这么突然?”她的话似乎有些一语双关。
他嬉笑着,“也不是这几天的事,本来上次就想告诉你的,不过那时候还没有完全定下来,现在已经决定了,先去意大利。”
“哦?什么事情让你这么快就决定了?”她有些暧昧的看着他,口气中带有些玩笑般的揶揄。
他回敬她一个眼神,他知道她误会自己的意思了,不过,这样也好啊,就让她这么以为吧。“其实,我过去有两个目的,第一个是因为我喜欢的女孩子在那里,她终于肯和我……交往了。”他一边说一边注视着白仓惠的表情,“第二嘛,是因为写书的关系,总是要趁着现在时间多,多走走多看看才写得出好东西。”
她点点头,认同他的做法,然后立刻从包里掏出笔和本子出来,摆在他面前,笑道:“来吧,未来大作家,先给我签个名,以后等我生活潦倒了就凭借这个来找你。”
面对她的调皮,他有些无奈,然后真的拿过笔和本子,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还给她。“这样可以了吧。”他虽然笑着看着她,但心中揪起一个一个的疙瘩,就在此时,本事该离别的时候,但却再也无法按捺住某些情绪。
他们,是再普通不过的朋友,他们的相遇纵使戏剧,但他们的离别……却是那么的真是,让他真是的感觉到那种刻骨铭心的疼痛,难以挣脱的不舍。
“惠。”他忽然很认真的看着她,手也捉住她的手,看着她脸上有些惊异的表情,“惠,你……”你会不会想我,会不会舍不得我,这些话要他怎么开口说得出,然后他故作轻松的笑了笑,才变作拍拍她的手,“你要幸福……”
某些想说出的话却变成了不合时宜的祝福,她笑着回了一句,“会的。”
然后各自沉默,沉默到咖啡早已经冷透,服务生来问过几次要不要续杯的时候,她才呼口气,她还是决定说。“悠斗,我们是朋友,作为朋友,我也告诉你一件事吧,只有你知道的事。”
“好啊。”他笑得认真的看着她,“你说。”
“我已经记得夜久修一了,我记得我们结过婚,我记得我很爱他,我也记得我是怎么变成植物人怎么失忆的了。”她的话不长不短,不卑不亢,淡淡的说着,回忆着。
他起先有些吃惊,但是没有表现出来,现在对于他们来说,这些话又有什么意义呢?他决定不发表任何感慨,先听她说。
“所以,我也认为我再也不能回到他的身边了。”平淡的说完,继续搅拌着服务生新添的热咖啡,仍旧是没有放糖,没有放奶精的黑咖啡,夜久修一的最爱。
“……”他是作家,他会揣度女人的心,所以才不会傻到去问她为什么,在她的心中,大概已经被撕裂了一个大洞,无论什么,再也弥补不了。
“但是,你知道吗?有的事情忽然让我觉得好笑,过去,我是那么的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时间,那么的喜欢他,对他的爱情是那么的小心翼翼,拿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融化了,可是……换来的却是我对他的捉摸不透,我以为我是真的很爱他,不能失去他,可是只有在这种时候,一度失去了我才知道,我早就失去他了,或者说我从没得到过他……也许,我都忘了,当初是拿着什么样的感觉去爱他,究竟是不是爱他我都忘了……究竟是因为爱他,还是因为舍不得我的坚持。”
她的话似乎有那么一点语无伦次,让他琢磨不透里面究竟是什么情绪,是伤心,是绝望……还是无奈还是饱含深情才会这样。
他不说话,只是淡淡的看着她,忽然觉得那双眼睛似有些红,里面闪烁着某些像是泪水的光芒,她哭了吗?
她想哭吗?她委屈吗?
可是能怎么办?他可以吗?他可以是那个能安慰她的人吗?不可以吧,他只能远远地看着她,不管她是谁,她都是爱着别人的人,她绝不会爱着自己。
所以,他只是拍拍她的肩,像个朋友一样说句。“没事的。”不知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安慰自己。
“对不起,原本只是想告诉你说我恢复记忆的,没想到我……那么失控。”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没想到会这么失控。
他摇头,示意没关系。
于是她咧开唇笑道:“那好,我也祝福你,早点和你女朋友在一起,幸福。”
她的祝福,她的笑,成为了他的致命伤,他多么想,此刻,若真的有这么一个女人出现在自己的生命该多好,至少,现在能够走得洒脱些,至少,不要再担忧着他不该担忧的人。
“那我走了。”他起身,因为他们的关系,因为再也找不到合适的话题,不如就此打住,那些心情也好还是更多的话也罢,都可以就此打住。
她点点头,说还想在这里坐会,他只管走出门口,不过后来他又回头问她,“惠,你还会不会回到他身边?”
他真的没办法告诉自己不去好奇不去想这个问题。
白仓惠只是抿抿唇,什么也没回答,他要的答案她给不了,或许,真的会回到夜久修一身边,但不是现在,或许,真的不会再回到他身边,但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这种心情还是会被动摇。
他知道,等不到这个答案,所以还是潇洒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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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天气晴朗,热风湿润,从窗户望出去正好是碧蓝的天空,风吹着书桌上的报纸哗哗作响,报纸上赫然写着“三年阴谋,最终被绳之以法”的醒目标题,她看着标题,然后抿抿唇什么也没说,一笑置之。
陈年旧事了,挖它出来做什么,难道也要她学着千春,这样四处报仇不可?
她知道这些事情是谁做的,但就是不肯见他,不肯回到他的身边。一开始的时候很难过,一个人安静下来就会想到那些过去的事,一个人的时候总是觉得很痛苦,但她不能学着那些人借酒消愁,因为肚子里的孩子必须生存下来。
那是她爱过此生唯一一个男人的最好证明,可是,那个时候她怀着孩子的时候她好怕,孩子要怎么成长,她一个人要怎么拉扯大孩子,要怎么和孩子交代为什么他没有父亲,难道她要效仿静子阿姨?
可是,后来,这些都不再是问题了,不管是为了什么,她都会和孩子一起生活下去,也绝不会让镜子阿姨和千春的悲剧在自己身上上演。
“铃铃铃——”
“喂,你好,白仓家。”
“惠,是我……”
“啪——”白仓惠挂下电话,那男人不是一般的神通广大,就这么都能找到,她这个电话除了花店里的主顾知道外,几乎没人知道,连早叶都是通过手机联系。
她已经决定了,不再回到夜久修一身边,只有遥远的距离,才能让她看清楚,她对他的感情究竟算是什么。她才知道,这些时间来,和他在一起的日子算是什么。
打开电脑,打开邮箱,就像刷屏一样,满满的都是八重悠斗的邮件,真正关心着自己的人,还有隔着太平洋的,不过,他真的已经好久没邮寄过照片和邮件来了,最后一次收到他的邮件就是在差不多七个月前,他说他已经和女朋友结婚了,还出了新书,叫《夕阳消失之后》。在那之后,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了,他向来没有固定的电话,包括找到了女朋友也是这样,居无定所,有时候发信地址是在意大利,有时候又是德国,法国,丹麦……奥地利,英国……好像整个欧洲都遍布了他的足迹。
她打开空白的邮件,写到:悠斗,好久没联系了,你好吗?时间,6月22日。
7月12日,悠斗,你现在在哪个国家,怎么没有再写新书了吗?
7月29日,悠斗,孩子的名字就是你当初取的那个,白仓纪由。
8月20日,你这个干爹怎么当的,纪由都快三岁了,都不肯联系我们。
然后,她再也没有任何方式联系他,包括他们一直联系的邮件地址都成了无效地址,大概,他真的过得很好吧。
好吧,她祝福过他的,她相信他会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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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之后,又一年,夜久修一总能用尽办法找到她们母女的存在,他不厌其烦的打来,她也不厌其烦的接电话,挂电话,换电话。
直到某一天,她去学校接纪由的时候,看到夜久修一抱着纪由,一脸灿烂。
“她是我女儿,不是你女儿。”她冷淡的看着夜久修一。
想要从他手中夺过纪由,不过,看样子他似乎是对纪由说了什么,纪由狠狠的抱住他不放,而他则是对白仓惠露出那种算计了你的笑容,高深莫测。
斗智斗勇,她都赢不过他。
“你说,你要怎么才会不在骚扰我们。”她放弃了要从他手里夺回纪由的打算,只是站在他面前很淡定的看着他。
他只是抿唇笑着,温柔的目光完全锁定在白仓惠身上,一如既往,未曾更变,看得她觉得寒毛都竖起来了,直到纪由稚嫩的声音响起。
纪由说,妈,爸爸说他出差回来了,以后搬来和我们一起住。
她回答说,那不是你爸。
纪由说,爸爸说直到妈妈你肯定会这样说,所以爸爸让我转告你,他这么久不回家是他的错,所以他知道错了。
她咬着牙,瞪了夜久修一一眼说,你爸早死了。
纪由又说,妈妈,爸爸说了,是你误会了,当时出差遇上车祸,抢救过来了,没死。
该死的,她一个箭步,走到夜久修一面前,一把抱过纪由,他也没挣扎,没反对,任由她抱过纪由,还是笑着看着她,那高深莫测的眼神里多了一丝算计。好吧,算他狠。
她正想对纪由说些什么,但纪由却睁着那双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自己,说,妈妈,你不是教过我说不能撒谎吗?
“我没有撒谎。”真是百口莫辩,然后目光又瞪向那个男人。
怎么自己生活了3年的女儿胳膊肘还“向外拐”呢!
“纪由,先上车等爸爸好不好?看来爸爸还是要亲自向妈妈解释。”夜久修一无奈的冲着纪由笑了笑,然后看着纪由上了自己那辆玛莎拉蒂,乖乖的等着他。
看着纪由上车,白仓惠才狠声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夜久修一抿唇,那狭长的眼眸里透漏着一丝寒光,她忽然觉得有些害怕,不该和夜久修一这样的男人杠上,因为她是最了解他的人,斗智斗勇,夜久修一绝不输给任何人,何况是她。
“惠,我不想和你争执过去的问题。”他淡淡的开口,他想安抚她,能让她回到自己身边最好。
“那争执什么?”白仓惠哂笑道,“难道说未来?你觉得可能么,我们之间还有未来简直就是个笑话,你和我……简直就是狭路相逢。”她狠狠的啐了一口,不屑再看他一眼。
他抓住她的手臂,告诉自己不要动怒,不要因为她的不屑而急躁,可是根本办不到,“白仓惠,我放纵你三年了,够了,你可以回来了。”
“放纵?回来?回哪里去?”
她再次哂笑,夜久修一的话让她觉得越发好笑,但也越发心酸,这些年,一个人把纪由拉扯到大的这些年,何尝没有想过要回到他身边,何尝没有想过带着纪由回去认回爸爸,可是,每当一想到这些就心生恨意,她不甘。
“惠……”看到她的无力和她的心酸,他又觉得抱歉,所以,他伸手,将她拦在怀里,好怀念这个味道,在她的发林间,只属于他的地方,只属于她的味道。
她任由他抱着,也不挣扎,也不嘶吼,只是静静地,等他松开手。这样的怀抱,这样的迷恋,叫她怎么能推开,这样的感觉让她的思念从来就没有停止过,她只想看清楚,她对他的爱情,是倒影还是真实,是相爱还是距离。
她只想看清楚他和自己,然而,这一切又变得不清不楚了。
因为舍得下的话,她早就离开了他们爱情的归属地——东京。
然而她没有,反而对这个城市愈加的迷恋,愈加的喜欢,就像对他一样。
过了许久许久,他的手仍旧不肯放开,她的手掌才慢慢的爬上他的背,然后紧紧拥抱,如果这样还不算爱情,那么什么才是爱情。
“谢谢你,修一。”
于是他抱得更紧,没人会知道,那种不想再失去的感觉有多么强烈。
她笑着抚着他的背,那句狭路相逢,本就是说给他听的。
爱情不是邂逅,而是狭路相逢。
全文完,感谢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