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经倒影》淡·月殇

18、Chapter17.记忆不停重叠过

　　男人穿着黑色的风衣，黑色的发丝比过去长了些，笔挺的站在机场，薄唇微微抿着，他去了国外也不过才几个月的时间，但是……也许对于惠来说，是多么的漫长黑暗。

　　她变成了植物人，他仍旧是她的丈夫，但是她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世界过，甚至冷漠的不闻不问，现在站在这里的自己……又算是怎么一回事呢？他始终是个没用的男人，保护不了自己最心爱的女人，保护不了惠，最后被近江千春玩弄于鼓掌之间。

　　他冷冷的笑出了声，然而机场一片喧闹，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个男人是怎样阴冷的笑着，那种近乎绝望的阴狠的笑容不自然的挂在那张冰冷的脸上。他恨那个女人，恨之入骨，若不是她的心狠手辣，他根本不必与惠陷入这样的绝境。

　　而他，聪明一世的夜久修一……根本无法摆脱这个绝境。

　　“你还是回来了。”他拿起电话的时候，对面那个男声似乎很是自信的肯定着。

　　他不言，只是保持着惯性的动作，等待对方的后文。

　　“怎么不说话，你走的那天难道没有料想到今天吗？”对方的声音，熟悉中不再带有温和和畏缩，反而是一反常态的戏谑和揶揄。

　　他仍旧保持沉默，他想不出来该说点什么，面对电话里的人，说不出来能表达一点什么，或许，从头到尾他都只是我行我素罢了。

　　“怎么，如果不想说话……怎么会接这个电话，夜久修一，我可不知道你是这么健忘的人，这个用了这么多年的号码你会在一瞬间忘记……”对方戏谑的声音再次响起，一步一步将夜久修一逼入绝境。

　　“清川。”他才缓缓气口，面无表情的盯着玻璃窗外的飞机，只是为了分散某种注意力。

　　“为了她，你肯回来。”短促的一句话，直逼他入死穴，直到他说话，电话里的人便一改戏谑的态度，认真的肯定着。

　　他再次陷入沉默，心里不经泛起苦涩，为了这样的她回来又有什么意义，为了一个自己想保护却偏偏伤害的人回来又有什么意义。只是……舍不得，放不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成了他的全部，她就成了他世界的中心。可是，一切都晚了，一切都结束了，他不得不承认，一失足成千古恨。他和惠的爱情，就这样硬生生被摧毁，然而再也回不去了。

　　“修一，她现在是植物人。”

　　“我知道。”他故作淡定的答着，却让他的心不停的颤抖，他怎么能保持着这样的镇定，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究竟是他的心本来就是这么冷血，还是什么。

　　“你还想为她做什么……”那语气里透着淡淡的失望和无奈。

　　“全部。”只有这两个字，他可以丝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

　　对方只是无奈的叹气，这个答案并不让他意外，甚至是觉得这个答案理所当然，只是，他不明白，既然夜久修一能如此为她，那为什么他又要狠心离开她？为什么让她遭遇了现在这种不幸？

　　“修一，你后悔了？”

　　夜久修一抿唇，他后悔，他真的后悔了，后悔当初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在自作聪明，能保护她的方法除了一直守护在她身边，还能有什么？可笑。

　　“修一，她已经出院了，永见家把这件事封得死死的，若不是永见家……她的生活早就不是这么平静了，说不定她的世界已经……崩溃了。”他的话稀松平常，可是，在夜久修一听来，别具深意。

　　“她醒了？！”

　　对方闷闷的笑了几声，他果真异常聪明，如此隐晦的说法，他竟然能听出其中端倪来。然而他却不再说话，只听到夜久修一有些不耐烦的重问了一遍，他才笑道：“当初你这么决绝的走，顾着她，却从未考虑别人的感受……”他暗指的是自己。

　　夜久修一皱眉，微微有些不悦，因为一直没听到他最想得到的答案。“清川！”

　　“是，我知道，我知道……我一开始就该知道，你应该是个自私的人，为了她，你可以不惜牺牲自己，那我还有什么可说？”他反问，对自己的问话有些无奈，不过，他还是投降了，他根本就无法狠下心与夜久修一斗。

　　“今晚到你家见。”

　　说完，电话率先忙音，夜久修一这才呼口气，他有些害怕……那咫尺天涯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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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家门口，夜久修一顿住脚步，他始终无法再向前一步，再一步，也许就会再一次涉足到她的领域里，那种尴尬的情绪，竟在一时间成了愧疚，无法化去。

　　“怎么了？她就在里面。”清川扭头看着夜久修一的表情，他忽然觉得好笑，成熟稳重的夜久修一竟然变得如此不堪。

　　夜久修一抬手，触碰到把手，比去年冬天的时候更加冰凉，打开门，看到落地窗大大的敞开着，窗外倾泻进来一室月光，冰冷的洒在在房间的每个角落。

　　直觉告诉他，惠不在。

　　“她不在家里，所以你松了口气？”清川再一次调笑着反问。

　　夜久修一呼口气，正色看着清川，凝眉道：“你变了。”

　　短短三个字，仍旧让清川藏人怔了半响，然后才笑道：“是啊，在你抛下一切走了之后，就都变了，我变了，你的妻子变了……包括真崎小姐也变了，还有什么没变？”他觉得好笑，还有什么是他夜久修一所影响不到的？

　　夜久修一不语，他不知道该怎样去反驳清川的话，因为他自己也认同清川的说法，清川的责怪，他又怎么会听不出来呢？

　　“她……为什么还没回家？”夜久修一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超过10点了，一般情况而言，她是不会这么晚回家的。

　　“为什么？呵……这个问题该我来回答么？”清川反问，笑得戏谑。

　　夜久修一不作声，他知道，这些原因都是因为他。

　　见他不说话，清川只是缓缓的往沙发里一坐，靠在沙发上，笑道：“那好，我来回答你这个问题。”说完，还看了看夜久修一的表情，仍旧是毫无表情，“因为她失去了记忆，她重新开始了自己的生活，她的世界里，不再有你，她的世界也不再是以你为中心。”清川的话就像尖锐的利刃，每一句都在夜久修一留下一条伤痕。

　　因为在这一刻，他是多么的期待，多么的期待夜久修一露出苍白无力的表情，众人面前，仿若神祗的夜久修一，如旧只是毫无光彩可言的……一具行尸。

　　“你又了解她多少？清川。”他的话，就像暗淡夜里的一点盈盈之光，打断了清川的思考，打断他自我的沦陷。

　　不论怎么变，她仍旧是他的惠。

　　无论怎么变，唯独这一点不会变。

　　“我回来的目的是因为她，我会让她想起来的。”夜久修一的声音里透着坚定，那种不容任何人喘息的坚定让清川觉得他好像从来都不了解夜久修一的这一面。

　　作为朋友，他从来都不知道夜久修一这么坚定是因为一个女人……会因为这么一个女人。不过，这反而让他觉得更是好笑了，“修一，你以为这是脚本吗？你以为只要你说这样的台词，演这样的剧情……做男主角的你就会‘梦想成真’吗？”他抬头望着夜久修一棱角分明的轮廓，竟被月色映射得如此好看，说不定他天生就是做演员的料呢？

　　“‘梦想’？清川，你还记得我出道的时候说过什么吗？我……是一个失去梦想的人。”他淡淡的说着，清川望着他毫无情绪的脸霎时觉得他就像是在述说着别人的故事，悲情的故事，然而他却丝毫没有悲伤。

　　他忽然想起那时夜久修一的表情，也就像现在一样，毫无表情，似乎要说的事情都与自己无关。他说，他是一个失去梦想的人，然而他却丝毫没有在意他的话。因为，那时的他是多么迫切的希望夜久修一出道，因为……他的知觉告诉他夜久修一将会多么出色，他就像是一个考古学家，如今算是找到了价值连城的宝物。

　　然而，他一心想要将夜久修一打造成完美的艺术品，他却忽视了夜久修一本身的感情。

　　“所以，如你所说，我根本没有必要担心和在乎，我在乎的从来都只有她一个……”夜久修一笑了笑，好像想到了什么温暖人心的事和人。

　　清川呼口气，他终于承认，自己输了，彻底的输给了夜久修一的倔强和坚持。“是，我终于明白了，你……终究是这么一个自私的人，自私的想要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说完，他起身走到门口，他对夜久修一终究还是没辙，不是吗？“你打算留在这里吗？”

　　夜久修一笑了笑，“我等她回来。”他笑着，想到过去的那些时光，记忆不停的重叠在脑海，他的惠，好像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发呆，好像他每次回来看到她都是窝在沙发的某个角落，好像每次回来都会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不是厨房就是洗衣间被她搞得天翻地覆。他的惠，好像就是个笨蛋女人，不会做饭，却努力的想要扮演好一个“贤妻”，然而手法却异常拙劣；他的惠，时而温柔，时而不讲理，时而难以揣测，可是不知不觉的却被这个女人吸引；他的惠，总是被捉的被他戏弄，总是被他的眼神看得紧张，总是不自然的反应着外界的关注。

　　他的惠，是爱他的。

　　在他的记忆里，就只有这样一个女人，爱他的，他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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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着夜久修一的照片端详了许久，还是什么都想不起，直到月光洒向地板，晚风有些撩人的吹拂着她的发丝，她才肯放下，明明就是觉得这个男人……有些让人觉得特殊。

　　大概是因为他太好看了所以吸引了自己吧，不然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呢。她在脑海里怎么都搜索不到夜久修一的影子，怎么都想不起关于他的事情，所以，大概就是因为他太好看了，才特殊吧。

　　“惠，还不睡么？”早叶推开门，原本只是想看看她睡没睡，谁料到她竟然又拿着那家伙的照片在发呆。“我说你啊，既然想不起来就不要勉强自己去想，干什么一定要想起他的事情来！”走到她旁边，夺过她手中的照片，有些愤慨的盯着照片上的人，可恶。

　　她本能的想要夺回照片，却没想到扑空之余抓到了早叶的手，还抓出了几条不浅的血痕，“啊！对不起对不起！”

　　早叶翻了一记白眼，眼下她手中拿着的还不是夜久修一，而是他的照片，就这么紧张了么？她无奈的摇头，然后把照片还给她，这女人也许真的就像陆说的……没救了。她记得夜久修一也好，不记得也好，总之就是没救了。

　　“晚安。”

　　“……呃，安。”

　　门轻轻掩上，世界重归黑暗，她靠在枕头上，真好……这样的感觉虽然陌生了点，孤单了点，可是头脑异常清晰，这样的夜晚……让人觉得怀念。

　　渐渐的靠在枕头上，双手抱着照片，嘴角渐渐勾起那抹淡淡的笑容。她好像能感觉到一点什么，她怀中抱的是她丈夫的照片，大概以前抱着的是她丈夫本人吧……可是，没有人知道吧，没有人知道她和他的过去，最悲惨的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说实话，她现在真的一点都没想起来，自己的名字，自己的过去，自己……的一切都没有想起来。想想未来的日子是不是该很艰辛呢，是不是总是想着过去的东西生活着。

　　还有照片中的人，会不会，他也在茫茫人海中寻找着自己呢？会不会……他也像自己这样，努力的回想着这个人的过去呢。

　　他……会吗？

　　不管他会不会，总有一天他们还会见面的，总有一天，这些她忘记的事情都会想起来。于是，她抱着他的照片沉甸甸的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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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哇，这个人这么能耐，八重悠斗……好熟悉的名字。”看到报纸上的大头条早叶嘴里的牛奶险些喷出来，头条上赫然写着“最年轻作家八重悠斗新书问世”，而且这个人才22岁，长得又不错，早叶倒是觉得这个人不错。

　　“怎么，老婆，你的偶像又变了？”陆一边替自己老婆抹着草莓酱一边调笑的看着早叶脸上的表情，然后顺手把面包递到她手上。

　　没想到却惹来早叶一记白眼，哼声道：“我哪有说他是我的偶像，只是觉得这个人的名字很熟悉而已。”不过嘴里着实不愿意承认，她心中的偶像就是夜久修一，就算知道他这么对惠很是不满，也不得不承认她曾经对他疯狂的追捧。

　　“名人嘛，名字都会让人觉得熟悉。”陆再一次没心没肺的损道，这让早叶很是不满，反唇相讥道：“永见陆，你一大清早的存心找我麻烦吧？”

　　永见陆只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是是是，老婆大人我的错，怎么没看见小惠？一大早回去了？”于是，只能转移早叶的注意力。

　　早叶放下报纸，神情更加幽怨，“回去了。”

　　“这么早……”

　　“那个臭男人回来了！”早叶狠声道，心想，若不是惠走得那么仓促，走得那么闪躲，她绝对不会让她回去见那个不负责任的男人的。

　　“他回来了……呵，果然还是回来了。”永见陆笑了笑。

　　“什么意思？”早叶抬头，发现永见陆的表情怪怪的，那副笑容似乎就像一开始就知道夜久修一会回来一样。

　　永见陆走过去，搂住早叶的身子，轻轻笑道：“你知道某些东西是命中注定好的，挣脱也好，反抗也好，都是徒劳……”

　　早叶挑眉，觉得有些奇怪的看着永见陆，总是觉得这些话就是在敷衍她，说得这么深奥，她想问也无从问起。

　　永见陆见早叶迷茫的眼神，再笑了声，说道：“老婆，我再打个比方，你说，我们的相遇时偶然还是必然？”

　　“这个……应该是必然吧？”早叶越发的觉得奇怪，偶然和必然，说实话她真的分不大清楚二者之间的区别。

　　“什么是偶然，什么是必然？”

　　“……这…………”她再也答不出半个字，然而她终于有些明白，陆想传达给她的事情，就是这样。

　　没有谁能干预和阻止夜久修一和白仓惠的爱情和人生，那些悲伤和幸福究竟是偶然还是必然连我们自己都说不清楚，又怎么能代替他们去阻止抑或者是接受。不管是悲伤也好，幸福也好，自己做出了选择，就没有后悔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