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生存指南》借龙

5、723亿

　　我从巷口观望着人来人往的城门。

　　新手机屏幕亮着，上面显示着刚收到的信息：

　　【于梓恒，30岁，中央军中校军官，隶属于中央情报部】

　　下面附着一张照片，我一眼就认出了那只烟灰色的眼睛。

　　“谢了。”我简短地回复，把手机扔回副驾驶。

　　岗亭边站着一个中校军官，不过不是他。也许是因为通缉的缘故，守城门的士兵一下子变多了。

　　大概还有半小时就要进入宵禁期，城门附近的地区都有规定，不允许宵禁出行，城门也会关闭。虽然我一秒都不想再呆下去，不过这会儿已经没有多少车通行，想制造混乱混出去不太容易。

　　有人敲了敲我的车窗。是一个背着枪的士兵，看起来有点眼熟，我却一时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他。虽然做了伪装，我还是有些紧张，一只手握住手枪，一只手摇下车窗：“您好，有什么事吗？”

　　小士兵似乎被我先发制人的问题打蒙了，好半天才想起来自己要干什么。“城门马上要关闭了，如果要出城最好等到明天。”他说，又急急忙忙指了个方向，好像害怕我提出什么异议，“那边有一个不错的旅馆，可以暂住一晚。”

　　这么贴心吗？我有些疑惑，但还是很客气地谢过了他，准备按他说的做。

　　他匆匆应了声：“不用谢。”又背着枪跑回去，转身的时候露出了胸前蓝色的鸢尾花。

　　我突然就想起来这张熟悉的脸，我的确见过他很多次，在顾中将办公室门口，顾家主宅大门，最近的一次是在中央军总部办公大楼的走廊上，他向我敬礼打了个招呼：“孟中校早啊。”

　　“怎么了，爸爸？”顾长明迷迷糊糊地坐起来，我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稍好一些：“没事，有点累了，找家旅馆吧。”

　　顾长明好像不是很相信我的话，扒着我的椅背，我抢在他开口之前训斥：“坐好。”

　　那个带着顾家家纹的士兵已经走远了，我这才发现岗亭边的中校军官前胸口袋上也绣着蓝色的鸢尾花。按照常理来说，虽然是“顾家与联盟共天下”的大格局，表面上顾家仍然不会把手伸得这么远。这一次专门调用这么大量的军队，恐怕确实是被我逼急了，非要我偿命不可。

　　我掉转车头，驶向士兵指示的方向。

　　隔着两个巷口我就听见了躁动的音乐声，真正看见旅馆的时候我有些惊讶。比起我想象中的全副武装的士兵把守，城门边的治安似乎反而变得随便了起来，只有一个很殷勤的老板娘迎上来敲敲我的车窗。

　　“还有房间吗？”我问。

　　“还有一件豪华套间。”她说，对我笑了笑，“方圆二三十里只有我们这一家，生意好得很，再犹豫就只好睡车上了哦，帅哥。”

　　我无视了她抛过来的媚眼：“最近中央军查得严吗？”

　　她一脸“我都明白”的表情：“没人会查我们家，我跟您打包票，明天安全出城。”

　　“真被查了也没法回来找你讨说法了。”话是这么说，我熄了火解开安全带，“长明，下车了。”

　　豪华套房比我预想中要好，阳光从房间的落地窗外倾泻进来，我看了一会儿，拉上了窗帘。老板娘就靠在门口看我，等到顾长明乖乖放好东西进了卫生间，她对我挑了挑下巴：“小帅哥，我请你喝酒啊？”

　　她语气轻佻，我不为所动。我要对女性感兴趣的话，也就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了。我没理她，她也不尴尬，看见顾长明也只是捏了捏他的脸：“小伙子还长得挺帅，可惜这么小就没了爹。”

　　我心中警铃大作，顾长明也立刻躲开她的手抓住我的衣摆：“这就是我爸爸。”

　　“对啊，我是问你，你喊爹的那个人呢？”她蹲下来，看着顾长明，他到底是个小孩子，抓着我衣服的手愈加收紧。我把他拉到背后，压低了声音：“你是什么人？”

　　“您进门前，都不先搞清楚这是什么地方？”她站起来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不如这样，你请我喝杯酒，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一定想听的那种。”

　　也许袁雨真的有什么魔力，总之等我冷静下来的时候，已经和她坐在吧台前了。音乐声吵得我头疼，暴露在人群中让我有些不安。但我必须要知道，她是怎么看出来的，还有她究竟为什么人做事。

　　杯子里的液体见了底，她尝试了很多种方式来挑逗我，但我始终无动于衷。“嘁，没意思。”她收起挑逗的表情，低声抱怨。

　　“如果您真的是什么情报专家，就应该知道我喜欢男人，而且有且仅有那一个。”我客气地举了下杯子，她翻了个白眼，随即又笑了一下：“这些话不要说那么大声哦，孟中校。”

　　“已经不是了。”我放下杯子，“你不是说要先搞清楚你这是什么地方吗？我看你这地方，应该没人会管我喜欢什么人吧？”

　　“723亿。”她耸了耸肩，声音几乎被音乐声淹过去，但我听见了。

　　“你怎么知道的？”我问，尽可能让我自己的声音平静一些。

　　“我不光知道，我还知道买家是什么人。”袁雨说，带着得意的笑脸，“怎么样，是不是你想知道的秘密？”

　　“袁小姐还真是很懂我。”我对她笑了笑，转头示意酒保，“请再为这位小姐来一杯。”

　　“蛮上道的嘛，怎么就看上了那家伙呢？”袁雨撇了撇嘴，又向我招招手让我贴近她的嘴唇，“那批货，是一位姓顾的先生要的。”

　　“还有哪个姓顾的，出得起这么大一笔钱？”她坐直了，留给我一个“你自己去想”的表情。

　　后来怎么回到房间的，我自己都不是很清楚。我跟她喝了好几杯，问出来的全是些无关痛痒的小事，似乎她就是为了告诉我那一件事而出现的。只是最后结束的时候，她像喝多了一样，没头没脑地蹦出来一句话：“蛇已出洞，代号衔尾。”

　　房间里的香熏味道很重，味道很像顾晚征身上的香水味，我总是叫不出名字来，但是感觉很安心，好几天不敢合上的眼睛也变得沉重起来。

　　【院子里飘来百合的花香，我踮起脚趴在窗台上，看见金黄色的树叶已经铺满了地面。在窗子近旁的树枝上停着一只小鸟，阳光透过拉开一半的窗帘满满当当地撒进房间里。

　　院子里的两棵大槐树底下站着一个人。他埋着头在烈日下，身边还堆着乱七八糟的木屑、钉子、斧头一类的东西。当他转过头来，我看不清他的脸，只看见他对我竖起一个大拇指。

　　奇怪，我很想笑，但似乎没什么值得笑的理由。

　　我转过头，看见一个年轻女人的脸，红润光滑。她笑得那么开心，嘴唇张张合合的，却没有声音，只是回给男人一个大拇指。

　　我抬着头看着她，她咧开的嘴角却突然变得扭曲起来，整张脸诡异地充斥着喜悦、恐惧与痛苦。她开始尖叫。

　　我睁开眼睛。我的心脏跳得很快，呼吸无法控制地加速，眼前天旋地转。我感觉到后背已经被汗水完全打湿了，连额前的碎发也紧贴在皮肤上。天色才刚刚亮起来，我听见顾长明平稳的呼吸声，慢慢冷静了下来。

　　城郊的空气很清新，早晨更是含着充足的水汽。耳边开始响起鸟鸣，对于大多数的人来说，这又会是平凡而无聊的一天。

　　我坐起来，顾长明几乎是立刻就醒了过来，从鼻腔里发出小动物一样的哼哼。我想哄他再睡一会儿，但他很快就自己清醒了起来，下了床开始烧水。

　　门被人叩响，声音沉闷。我反射性地掏出手枪，却听见袁雨的声音。

　　“孟先生，要出城的话，最好趁早。”

　　新纪22年10月9日

　　孟烛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