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新星际等你》云雀不休

29、第二十八章

　　地下城没有对外发射信号的装置，理由很简单，一旦对外发射信号，那么地下城的位置就会暴露。

　　这些星际流民花费百年造出的桃源，很可能就被联盟拔出，当然也可能会被海盗捷足先登。

　　“既然这里的坐标位置被联盟除名，那为什么艾斯维拉监狱能弄到很多的外来人？”黎尘问。

　　小蛇冷漠地说：“那是他们监狱自己捣的鬼，不然哪里有那么多犯人给他们做实验？”

　　“他们在搞人体实验？”黎尘问。

　　小蛇瞥了眼顾霖，发现后者正在呼呼大睡，这才小声道：“是。因为现在人类面对宇宙来说，太过脆弱，所以他们想改造人体。挺荒谬的。”

　　艾斯维拉监狱完全无视联盟法则，大搞人体实验，蔑视生命，如果被联盟那帮人知道，会不会鼻子都气歪了。

　　秦冽不肯跟黎尘深聊，一个人不知道跑哪去了，黎尘只好抓住小蛇，把问题都问个清楚。

　　好在他长着一副讨人喜欢的皮囊，小蛇在地下城跟这些混混似的原住民呆久了，很少有机会和帅气可爱的异性聊天。

　　“很久以前，海盗中有个头头，姓霍兹。他很变态，艾斯维拉监狱估计是他留下的手笔。”

　　黎尘回忆了一下这个姓氏，问：“他不是已经被剿灭了吗？”

　　那个曾经手段狠辣，又野性十足的海盗霍兹，凭一己之力将零散的海盗们聚在一起，打造出海盗帝国，专门跟联盟对着干。

　　这让联盟头疼不已，却怎么也消灭不尽。

　　直到北枭学园的优秀毕业生秦冽进入联盟军署，一路攀升，还是中将的时候就带队剿灭了霍兹势力。

　　那是秦冽打响名声的第一仗。说实话，秦冽年纪轻轻却战功累累，联盟得了秦冽这样的人才，现在却诬陷他勾结海盗。

　　不过是以为秦冽已经死了，便急着往死人身上泼脏水，来开脱自己的罪责。真不知道联盟那帮人在打什么算盘！
　　黎尘想着想着又来气了。

　　“谁知道呢。”小蛇卷着发梢，“我们这种人啊，就像野草，就算烧尽了，风一吹又活了起来。”

　　小蛇说着说着，就像是陷入了往事，沉默起来。

　　秦冽在洗手池里给脸上泼了点凉水，他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艾德琳被控制了，那秦未衡和鹰隼大队，估计也受到各种制约，无法联系。

　　秦冽在卡莫拉防线驻守多年，有些摸不准现在联盟政府瞬息万变的风向。可如果联系不上联盟的人，便会有信息差，对于秦冽来说是极其不利的。

　　只是，联盟之中，他还有哪些值得信任的人？

　　他单独很久了，这让他习惯将所有控制权都掌握在自己手中，哪怕是他亲自带的鹰隼大队，几个队长都得不到他的信息密钥。

　　可上天偏要跟秦冽开玩笑，把他丢在这么一个靠自己完全行不通的路子上。

　　冷水从两鬓流下，像是汗水，外面微风徐徐，风中夹杂着地下城特有的气味。秦冽却在这个瞬间想起很多年前，在北枭读书的时期。

　　至少在从北枭毕业前，他并不是独身一人，总有人从身后追来，带来一阵清风，然后拽掉他的耳机，说。

　　——喊你都听不见，走啊，去球馆。

　　镜子里的秦冽，很像是多年前参加完际联赛后，在洗手间洗掉脸上汗渍的那个他。
　　还有谁是可以信任的吗？

　　秦冽的心中浮起一个早就烂熟于心的联系信号。

　　不行！

　　他又往脸上泼了一捧凉水。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他的心底还是升起一股强烈的抗拒，仿佛一旦向对方求救，就失去了他赖以生存的控制权。

　　联盟既然敢放出自己已经死亡的消息，恐怕已经做好完全的准备了。冒然回去肯定不行，必要时，得领着敌人的脑袋回去才行。

　　他的眉眼间沾染上的夕阳光辉，如他在监狱里杀人后沾上的鲜血，眼中带着狠劲。

　　黎尘推开洗手间的门进来，一眼就看到满脸挂着水珠的秦冽。他还没张嘴，秦冽便绕开他出去，只是在关门的那一刻，黎尘拉住他，问。

　　“联盟马上要议院选举了，到时候行政总统的位置肯定要换一换。所以机甲造出来后，我们还要回赤地星吗？”

　　他觉得联盟有阴谋，反正联盟的那帮人，无时无刻都在憋着各种阴谋，用来扳倒对手。

　　秦冽挣开他的手，眼神中的狠劲还没消散，他说：“不是我们，是你还要回赤地星。”

　　黎尘哑了半天，说：“将军，你有什么计划，为什么不能带我一起？”

　　秦冽总是大包大揽，时间久了就不喜欢跟人解释，实际上也没有下属敢要他解释。于是他只是看了眼黎尘，然后转身走了。

　　声音从门后飘来，“你有什么值得让我带着你的吗？”

　　虽然是疑问句，但语气中带着强烈的秦冽风格的否定。

　　黎尘在室内站定，忽然一拳锤向墙面。

　　他讨厌秦冽的最大原因——秦冽那家伙目中无人，任何事情只有他行动了别人才会知道，哪怕那是要命的行动。

　　黎尘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要求别人对他敞开心扉，但如果那个别人是秦冽，他就没有缘由的分外不爽。

　　太空级的机甲不是那么好造的，至少不可能一个人独立完成，除了顾霖。

　　顾霖的仓库简直包罗万象，仓库后面还连着一片改装过的停机场，设备先进。秦冽去看了眼，原来找上顾霖也只是死马当活马医，没想到那小子真有点本事。

　　大概五六架半成品的机甲停放在其中，只看个轮廓，已经有联盟制造的影子了。

　　一个太空级的机甲建造出来需要耗费多少成本，秦上将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的那架放在驻军要塞的机甲，费用上可以买下一颗行星。

　　“这些设备都是哪里来的？”秦冽问。顾霖使用的设备和地下城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顾霖拿着工具，在半成品内叮叮当当地处理，他说，“我姐弄来的。我每年生日她都要我许愿，我一次许愿一个设备，十九年过来，设备就齐全了。”

　　地下城交通不便，物资应该是专人出去采购的。秦冽想，大概小蛇就是那个能离开人造基地的人。

　　“这是我第一架太空级的机甲，武器库可能跟不上，但是坏了也不保修。”顾霖说。

　　“这一台，你造了多久？”

　　按照联盟的规范化生产，大概八个月能出一批。

　　“六年吧。”顾霖轻松地说。

　　秦冽没再说话，转身去看顾霖打了一整面墙的书柜，顾霖这种完全不将就生活质量的人，居然给书柜做了门，还做了纱帘。

　　柜子里满满的都是机甲制作方面的书籍和画册。

　　秦冽甚至看到了几本机甲工程学院用的专业书，拿出来翻翻，封面粘着第一页，他心思一动，撕开粘合处，看见首页上写着一个人名。

　　龙飞凤舞的一个人名——北枭学园，机甲工程学院，顾罔。

　　秦冽看着那个名字，愣了一下，接着往后翻去。这本教材很老了，现在估计已经绝版。

　　书页的空白处写着密密麻麻的笔记，有些字一看就是顾霖的，和那龙飞凤舞的字迹完全不同，简直像是虫爬。

　　他默不作声地合上书本，塞回书柜，问：“你的书都是哪里来的，上过学吗？”

　　顾霖正沉浸在制造之后，过了半晌才回道：“没上过大学，地下城又没有学校，不过初等教育还是通过学习机制学过了。至于那些书，好像都是我姐弄来的。”

　　他是真的一问三不知，除了机甲之外。

　　艾德琳有时候会抱怨她的学生只会理论课程，一到动手实操都差到不行，一个机甲别说飞了，连跑起来都难。

　　可她口中的那些草包学生，毕业后会进到联盟，成为社会精英，工程部的一员。

　　秦冽望着那半成品的机甲，顾霖在里面忙得满头大汗，时不时会有电火花一路闪过，他带着隔绝手套和面罩，仔细的像是在处理一件世间瑰宝。

　　“你想过离开这里，去赤地星或者天河星接受教育吗？”秦冽开口。
　　“嗯？没有。”顾霖随口道，“听说那里不允许私人建造机甲。”

　　“如果你想去，我或许能让你有机会接触到机甲工程方面的东西。”秦冽说。他鲜少说这种话，但他有种直觉，有些人生来就不该被埋没。

　　顾霖还没回话，外面便传来一声巨响，秦冽抬眼望去，只看见一个怒气冲冲的背影。

　　“好像是你弟弟，叫……黎尘？”顾霖的精神力正连着停机场，通过电子眼能看见黎尘离开的身影。

　　两人都没在意。顾霖挠挠后脑勺，接上刚才的话题，说：“我没想过那么远的事情。况且，我姐也不会放我走。”

　　“你父母呢，你见过你父母吗？”

　　“我没有父母，也许小时候见过。生而不养，见没见过都无所谓吧。”顾霖说得十分轻松。

　　这却让秦冽沉默了，安静的室内，只有仪器震动发出的嗡嗡声。

　　地下城入夜之后几乎无人在街上闲逛，这里电力资源紧缺，入夜了便只有路边零星几盏小灯和酒馆还亮着灯了。

　　小蛇忙了一天进来喝酒，一眼便看见吧台边趴着个人。老板对他比划，道：“你弟弟带来的客人，酒量不行，才喝几杯就倒了，还没结账呢。”

　　“醉了？我就喜欢会喝醉的小帅哥。”小蛇口无遮拦，转身就在黎尘身边坐下。
　　“哎，醒醒。”小蛇拍他。

　　黎尘醉眼朦胧地睁开一只眼，看见是她，立即又撇过脸去，拿后脑勺对着她。

　　“这么见外啊。”小蛇也不生气，拿起他点的酒看了看，居然还是高度烈酒。还挺有勇气的，小蛇心道。

　　黎尘喝得头晕，明明看秦冽喝这个就跟喝水一样，可他刚喝一口就会呛到了，才两杯就头晕眼花。

　　他听见小蛇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忽远忽近的。

　　“你难不成在借酒消愁？该不会是失恋了吧？”小蛇打趣他。

　　没成想黎尘真转过头看她，瞪着眼，睫毛在眼皮上颤啊颤，然后肯定地说：“没有。我没有喜欢的人，我谁也不喜欢。”

　　“……我问这个了吗？”

　　“但我有讨厌的人，很讨厌很讨厌，最讨厌他了。”黎尘说得颠三倒四。

　　小蛇却来了兴趣，叫了杯酒，随后问道：“为什么讨厌？”

　　黎尘垂眼，久不久开口，他是喝醉了，但心底一只有个警醒的线，拽着他，让他潜意识不开口。

　　可八卦哪有听一半的理，小蛇一个劲儿地追问，还故意道：“总不会因为人家不喜欢你，你才讨厌她的吧？”

　　这句话黎尘听进去了，他思考了半天，说：“对，他是不喜欢我。”

　　“啊？”

　　“但这也不是他总把我当小孩的理由！”

　　“啊？！”

　　她组织了半天的语言，一言难尽道：“那样不好吗？至少你可以凡是不操心。你是不知道不操心是有多么的快乐，我可真是太想回到那个时期了。”

　　“不好。”黎尘说，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一点也不好，我不是为了在他身边当吉祥物的……”

　　小蛇没听清，见黎尘依旧模模糊糊地睡去，便吐槽道：“身在福中不知福。”

　　“你懂个屁。”睡梦中的黎尘还能反驳她一句，随后便彻底沉入梦乡。

　　你不懂，我想要的不仅仅是留在那人身边。

　　仓库中，秦冽正要回去洗漱，便听见顾霖的个人终端传来消息声，随后他喊住秦冽，道。

　　“我姐说黎尘喝多了，要你去接。”

　　秦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