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新星际等你》云雀不休

19、第十八章

　　精神力惫怠时期，属于太空军中最危险的心理疾病。

　　说到底，精神力源于人类刚出生时后颈植入的光脑芯片，光脑芯片也是人造产物，又是植入在人体内，难免会遇到一些不可控的问题。

　　太空军很多时候面临的都是独自作战，伴随着精神力的精准度越来越强和控制范围越来越广，仿佛对机甲熟悉到了如指掌，就像自己的外置器官一样。

　　可惫怠时期出现后，会突然无法铺展精神网络，无法控制自己的精神力。

　　如果惫怠时期发生在战时，那驾驶的机甲会因无法控制，而被敌军接管，又或是直接偏离轨道，不知道消失在何处。

　　人类的医疗水平还远远不足以研究更深的精神力方面的问题。

　　如果出现惫怠时期，就只能靠自己熬过去。导致惫怠时期的原因有很多，解除的方式也有很多，因人而异，所以更难以获得直接有效的途径解决。

　　黎尘猜测惫怠时期也有赌一把的成分，他不相信有谁能逃过秦冽的精神网络，硬要说理由的话，他只能想到这个。

　　秦冽却毫不意外黎尘的猜测，冷漠道：“如果你闲着没事，可以进逃生舱，在接近有人类基地的小行星带时，我会你丢下去。”

　　“不用，将军。我怎么联系艾德琳中将？”黎尘对逃生舱这三个字过敏。

　　艾德琳昨晚正好在带实践课，刚带着学生把他们五花八门的机甲开出学园，不久后虫族就来袭了。现在她正带着学生进行救援。

　　黎尘联络上她的时候，她的声音断断续续。

　　“通讯系统被破坏了，我恢复了几个点。但还是……很难……你用精神力接管救援机器……快……滴滴滴。”

　　黎尘将传感器贴在身上，然后远程接入救援机器。视觉神经接受刺激，同时呈现出三份救援机器的视角画面。

　　当烟火真正出现在自己眼前时，黎尘的手心还是出汗了。他的三台救援机器降落在E区，随后展开精细救援。

　　秦冽的中控界面连接光脑芯片，正在回放遇袭时的画面。在敌方来袭的前一刻，他的精神网络大概有0.01秒左右的断连，原因未知。

　　就是这个时间差，让海盗趁虚而入。但是海盗真的有这饭能耐吗？

　　秦冽看着面前的九张屏幕，眼神一动，他倒放了其中一段，直到在某个瞬间，在学园的西南角看见一个巨大黑影——是一片敌机群。

　　那黑影几乎完全融入黑夜之中，远看仿佛是即将逼近的乌云，也像是黑夜里的巨人，再往后调几秒只剩漫天红光。

　　秦冽惯性地捏了捏眉心。

　　机甲正以高速往赤地星赶去，舷窗外是幽深的宇宙，一路通畅，但秦冽却不止一次将目光往外投去。

　　雷达上一切数值正常，可他却隐隐感到不对劲。

　　另一边的黎尘已经熟练地操控三台机器救出废墟下的人。艾德琳火急火燎地重装了临时通讯系统，才勉强和黎尘连上线。

　　“我还担心你看到自己的学校变成这个样子，精神会受不住呢。没想到你还挺冷静，跟个机器似的。”艾德琳比秦冽有道德多了，硬是忙中抽闲，关注一下学生的精神状况。

　　近地机甲内的医疗舱已经不够用了。

　　“一般人看到废墟下的人都会接受不了吧。不过看来你适应很快。”艾德琳说。

　　黎尘倒没注意过这一点，他问：“还有多少学生失联？”

　　“很多。地面医疗队已经拉走三四批了，数据等会就会给出——我的天，怎么东西都是坏的！让我怎么修！”艾德琳在那头咆哮。

　　这时黎尘所在的机甲突然大幅度倾斜，联络就此中断。紧接着机甲尾部传来剧烈震动。

　　安全带将黎尘死死困在座位上，但他还是感觉自己要被甩出去了。

　　机甲内一条电火花闪过，然后照明灯开始忽明忽暗。黎尘上一世的作战经验告诉他——机甲遇袭了。

　　“将军！”他喊道。

　　“吵死了，别喊。”秦冽的声音从广播传来。黎尘在他的精神网络内，一举一动都在他的视线下，黎尘喊一声在他那能放大数倍。

　　刚刚秦冽在即将经过一个跳跃点时，心里觉得不对劲，立即操控机甲偏开航线。

　　果不其然，下一刻几架黑色机甲便撕开跳跃点，从内曲率驶出。粒子炮的火光接二连三地爆开，眼前顿时被火光占据。

　　“机甲尾部，靠近武器库的位置被击伤。”机甲内的人工智能提醒道。

　　秦冽像是早有预料一般，以一种刁钻的角度放出无数等离子束，扰乱敌方视线，然后回到正常轨道，巧妙地避开跳跃点附近的能量漩涡，进行反击。

　　在黎尘的眼中，秦冽就像是乐团的指挥家，仿佛战场就是他的乐团，操控仪就是指挥棒，他对于每一次组织进攻或者防守，都如同奏响心中牢记的乐谱一样简单精炼。

　　每次黎尘看着秦冽的操作，心里都只能想出“镇定”这一个词。

　　进入控制区域内，秦冽毫不犹豫展开精神入侵。

　　只要精神力强于对方，便能夺下对方的机甲控制权，而秦冽又天生精神力强悍，在这方面几乎是所向披靡。

　　精神网络无限延伸，在进入敌方机甲的控制范围内，瞬间争夺控制权。黎尘看见敌机在几秒内缴械，释放武器库，心里稍稍放松。

　　他刚要解开安全带，这时机甲的引力系统关闭，紧接着四面八方用来保护性流体，密实的流体将黎尘固定在半空中，

　　秦冽也解开安全带，在没有引力系统的机甲内，像游泳一样来到黎尘身边，然后抓起他的后衣领往逃生舱的方向去。

　　“将军？”

　　秦冽将他按进逃生舱，黎尘的心脏差点跳漏一拍，他反手抓紧秦冽的胳膊，恨不得四肢都缠到秦冽的身上去。

　　“你做什么！”他喊道。

　　秦冽说：“逃生舱的定位在赤地星，上面有定位，进入大气层后会被立即捕捞。”

　　说实话，他从一开始就想把这个麻烦精关进逃生舱，随时丢回赤地星。毕竟秦冽从来没有遇袭后就回联盟打小报告的习惯。

　　要打就要打进敌人的内部。

　　但黎尘并不知道他的想法，那段纠缠他半辈子的梦魇此时真真切切地出现在他眼前，他的声音都在颤抖。

　　他哑声说：“将军，我真的很能打。别赶我走。”

　　秦冽心想，他到底在想什么？

　　这年头敢坐秦冽的机甲的人不多了，秦冽是看在麻烦精还是学生的份上，提前把他投回安全区，他到底在不情愿什么？

　　这时舷窗外，机甲爆炸的场景冲进两人眼前。秦冽精神控制机甲躲开爆炸后的残骸。

　　黎尘怔住了，那几台敌机明明被秦冽控制了，为什么还会爆炸？

　　但秦冽的神色很镇定，他在精神入侵时，就发现那几台敌机都是无人操控的状态。秦冽猜应该有主机在后面操控，本想把麻烦精弄走后就放长线钓大鱼。

　　没想到主机这么快就来了！

　　秦冽失去耐心，一个巧劲拧开黎尘的手，然后另一只手合上舱门，他的目光紧紧望着舷窗外的场景，脑中的精神网络则早已发散到机甲之外。

　　舱门将合上时，一只手硬是横插出来，被舱门压出一道血痕。那只手拽住了秦冽的衣领。

　　“别走。”他说。

　　此时外面的主机终于露面，造型并非寻常人类机甲的样貌，如同张牙舞爪的巨大虫类，机甲银黑的外壳，看不出任何信号或者标志，只有一层黑亮的外表。

　　秦冽的精神网络疯狂延伸，在接触到的一瞬间，却像是触电一般被反射回来。

　　他的太阳穴刺痛了一下，眼前短暂一黑。

　　机甲失去精准控制，变得摇摇欲坠起来，航线也偏得不成样子。黎尘意识到不对劲，精神力立即接管机甲。

　　大量信息涌入大脑，汇成一张完整的精神网络，黎尘久违的感到头疼，他一面抓着秦冽不放，一面强行控制机甲回到原来的航线。

　　那是什么东西？

　　黎尘在精神网络里看到那个敌机，在他们面前，如同是人类站在一座巨山前。机甲的上端伸出一个如同虫类触角的东西。

　　那东西来回摇动，紧接着放出剧烈的光芒。

　　那光芒的背后，是什么？黎尘通过精神网络，愣愣地望着，仿佛望见了教堂外刺目的阳光。下一刻，一双手捂上他的眼睛。

　　“不能看。”秦冽在他耳边喘息，“控制机甲进行空间跳跃。”

　　“……我控制不好跳跃前的速度。”

　　话音刚落，黎尘赶紧自己隐隐下坠的精神网络似乎被某种力量托举起来，慢慢托回平面，黎尘狂跳的心脏安静下来。

　　是秦冽的精神力，融合进来了。

　　想到这一点，黎尘的心脏再次狂跳起来，连脸颊也充血了。

　　对于他们来说，精神力融合只在于绝对信任的条件下，否则一定会相互排斥，直至其中一人精神力断连。

　　“在胡思乱想什么。快点操作。”秦冽嘴上催得厉害，但也没有争夺机甲操控的主动权，他难得在这种时候考虑别人。

　　“加速曲率，放开三号点。这座机甲控变很灵敏，别急着对接跳跃，先缓几秒。”他迅速教道。

　　神秘敌机触角般的玩意里放出一串波段，在宇宙中，噪音一般让人难忍的波段通过精神网络，直直地传进两人耳中。

　　“这是什么啊！”黎尘咬死口腔内的嫩肉，血味弥漫在嘴里。他恨不得把听觉神经和听觉细胞全部剿灭。

　　连秦冽也双眼赤红，眉头紧锁。

　　两人强撑着将机甲拉向跳跃点，秦冽控制机甲加速到曲率，哪怕在这种环境下他依然能精准地控制速度。

　　在到达曲率的一瞬间，黎尘立刻进行空间跳跃。

　　但跳跃时熟悉的失重感始终没有出现。

　　神秘敌机四周的空间好像产生了波动，黎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忍不住睁大眼睛。精神网络里看得很清楚。

　　敌机四周的空间在以一种非常快的速度开始扭曲！

　　秦冽迅速抢过控制权，避开跳跃点附近的能量漩涡，他们差点被绞死在漩涡里！此时机甲的左翼受到重创，不受控制地偏离起来。

　　好像有某种巨大吸力将机甲往敌机的方向吸去。秦冽在这一瞬间，精神网络延伸开来，捕捉到一个小坐标点正在附近。

　　他将机甲往那个坐标点移去，扭曲的空间使他们难以移动。

　　机甲内顿时警铃大作，逃生系统自动打开，逃生舱的舱门猛一开，秦冽的重心不稳，被黎尘硬生生拽了进去。

　　舱门合上的一瞬间，秦冽将捕捉到的坐标点设入机甲的自动程序中。

　　咔嗒一声门合上，休眠气体弥漫其中，逃生舱被弹射出去，坠进茫茫的宇宙深渊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