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过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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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是一张白符。
回头看到这张符咒从远处飞来时，纪栾都愣了。
剑灵渊里，居然还有符咒形式的法器吗？之前竟从未听说过。
朝昶既得了本命剑，空中飞着的所有法器便都已回归原位。结果现在突然冲出一张白符，跟起晚了怕迟到似的，火急火燎冲到朝昶跟前。
这符瞧着也怪，是正常符箓的大小，但却不是纸样的材质。通身是莹润的白色，边缘有一圈泛金字纹，古朴神秘，像是某种上古失传的语言。纪栾直觉它不是凡品，却也看不出它的品阶。
这符箓冲到朝昶面前，先是一个急刹，然后像小狗一样绕着他转了两圈，似乎是确定了气息后，在两人反应过来前，啪嗒一下贴上了朝昶的手腕。
“！！”纪栾吓了一跳。
这也不知道什么来历的东西，怎就自己贴上来了？他赶忙去揭，可仅仅是一息之间，这符就像和皮肤粘合了一样，牢牢缠在腕上。它摸起来的触感很奇妙，有点儿灵兽经脉的韧劲，又像是什么动物的皮，柔软细滑。
朝昶倒没有怎么慌张。在纪栾手忙脚乱想把这东西取下来时，他琢磨着从脊背里升出的战栗感——和取到本命剑时的宿命感不同，白符贴上来那一刻，他更像是感觉身体里有部分缺失的角落......被填补了。
“师尊，我觉得这东西没有恶意。它给我的感觉很奇妙，但不负面。”
朝昶试着动了动心神，纪栾费半天劲儿也弄不下来的符箓，立刻慢悠悠松荡下一角。
看人下菜碟是吧？
纪栾磨了磨后槽牙。合着这玩意儿已经自行认了主，别人谁的话都不听。他刚才和028在识海里翻书，并没找到关于这个法器的介绍，但就凭纪栾这么半天也奈何不了它，就可以判定这东西绝对在天品之上。
作为龙傲天男主，有些奇遇是再正常不过了。朝昶的剧情线改动很大，这很可能是个在变数中孕生的新的金手指。朝昶自己也并未觉出这东西有恶意，或许先让他留着也不打紧.....
这么思量着，纪栾便没叫朝昶将那白符丢下。只是在返回剑灵渊顶前，还是让他将袖子拉了一拉，正好挡住腕部若隐若现的白边。
***
回到崖顶，璇英和霁清最先围上来。
“小纪栾，你当真是收了个好徒弟啊。”
霁清接过乌砂细看。他是六峰峰主中最懂法器的，食指一寸寸抚过剑身，看得两眼放光。
不远处其他宗门各自成群聚着，也都好奇地朝这边打量，或是议论剑，或是议论朝昶。有相熟的宗门世家直接上前来恭贺，朝昶也不再是几年前初入筑基的毛头小子，回应道谢都很得体。
他的天赋异禀这些年早已名声在外，虽然还没走到泽方试炼的剧情点，在整个修真界里，他已然是颗受人瞩目的新星。
眼下他叫人围着，周遭一片赞誉恭贺声，那远远飘来的一句酸话就显得格外刺耳。
“拜个好师尊的确是好，能单独进剑灵渊，还可以在里面挑这么久。挑到把好剑，可不是应当的嘛。”
这话是在讽刺什么，大家都听得懂。剑灵渊开启的时间有限，每个宗门无论带来多少弟子，至多能进去两次，每次也仅有一炷香的时间。曜陵的次序排在前面，内门外门各一批弟子皆已取完本命法器，而朝昶是由纪栾单独带进去的，又得了这样一把好剑，便惹人犯了红眼病。
朝昶自己是无所谓，却向来听不得别人说半句师尊的不好，一双黑眸瞬时间就冷了下来。只是还未等他开口，旁边却有一抹身影先一步踏出。
“道友既能来取本命法器，修为想必已有所成，可这道心，怕还是欠磨砺吧。”
众人望去，是名叫青纱半掩面庞的白衣女修，瞧着柔婉清丽，眉目间却有股飒气。有人已从她衣角的绣纹认出了她的身份——半月阁新秀，楚楠。
“此次春启纪家并没参与，珞仪仙君作为纪家少主，携自己的亲徒以纪氏名额进剑灵渊，有何不妥？两人一炷香内便回，又有哪里值得非议？
她言语清晰，不卑不亢，”道友见人家得了好剑便要眼红讥讽，岂知是叫自己成了笑话。取得什么本命法器都只看缘分，与师尊、身份又有何干。修道之人若连这点道心都没有，仙途怕是也不长远了。”
“你！”
“楚姑娘说的对啊。”
“正是，若没有缘分，即使在里面呆一天又能如何。”
好些人也开了口，那说酸话的青年表情便更加难看。他身边站着一群修士，身着的锦袍款式相同，又是嵌玉又是金线，明显比寻常修士的衣着要浮华很多。纪栾还在思索曾于何处见过他们袖口青金色的家纹，先看见一人从人群中走出，有些粗暴地把那青年掼到身后。
“闭嘴。”
他一抬眼，纪栾一下就认出来了。
眉目间有股躁戾之气，长相几乎和姜修义一摸一样，还更多了点骄纵跋扈的感觉——想来，应该就是屏南姜氏的少主。三十有余的模样，修为倒是不差，周围站着十几个姜家弟子——近年来是听说姜家愈发强盛，只是没想到，剑灵渊春启，他们来的人竟和曜陵一整个宗来的弟子一样多。
“姜家管教不善，诸位见谅。”
他松松揖了一礼。态度绝称不上走心，但好歹是个样子。在场的都是有头脸的宗门世家，谁也不想把场面搞难看，便由他们自己走到一旁，没人再理会。曜陵这边在几句话后，气氛也重新变得融洽。
“多谢。”
朝昶对着楚楠道谢。同是这一辈中天资出众的弟子，他和楚楠也曾有过一面之缘，只是没说过什么话，没想到今天她会仗义执言。
“小事，何必言谢。”楚楠大大方方地笑起来，“你得了这样好的剑，我还未恭喜呢。改日有机会，可要叫我试试。 ”
“一定。”朝昶也勾起唇角。
纪栾侧身站在一旁，看似在和别人说话，余光却是一个劲儿地瞟——
上啊！小朝！发起攻势！散发魅力！冲啊！
师兄的感情线一条都没动静，徒弟已经要后来居上了！楚楠的确是原著里朝昶的后宫之一，终于！终于有一条男主的感情线要在他眼前搭成了吗！
两人融洽地谈了一会儿，直到远远地，有两个姑娘唤楚楠：“师妹，快点儿，该我们了。”
“我该下去了，那，”楚楠犹豫了片刻，“朝师兄，下次再会。”
“......好。”朝昶也顿了下，“祝你取得如意法器，下次再会。”
也不知是因自己唤出口的称呼，还是眼前人的祝福，姑娘白嫩的肌肤上泛上一点儿粉意。她追着师姐们的方向跑了两步，又回过头，对着朝昶笑了一下。半张面纱在风中轻荡，一双杏眼儿笑得弯弯。
朝昶怔在原地，只觉这一瞬间，心像被什么撞了一下。
***
回曜陵这一路上，纪栾打趣朝昶的嘴就没停。
朝昶当时神思恍惚的样儿他可是全看见了，心里暗笑得不行——就像自家蠢弟弟终于开了窍，让人忍不住想捉弄一样。
朝昶是申辩了好几次，可无论怎么说纪栾都当他是在害羞。什么“并非是那方面的心思，只是有种、无法言说的感觉”，都无法言说了，还能是什么感觉？
他这么欠兮兮地去问，只叫朝昶更红着脸不知道说什么，最后把人问生气了，一个人跑到仙舟舟头坐着。纪栾逗够了，跟出来到他身旁。
“恼什么？再不理师尊了？”
扎起的发束沉默地对着他。
反了你还？
无良师尊动用了武力，伸出魔爪强行把青年的脸扭向他。
只是对上朝昶的双眼时，纪栾却有点愣了。青年脸上并没有怒色，而是微微的茫然，或者说......失魂落魄。
“师尊，你希望我有心悦之人......你希望我有道侣吗？”他问。
这算是什么问题？纪栾懵了。
朝昶自己也不知道这算什么问题。他方才跑出来，并不是因为生气了，而是实在不知怎么逃开师尊的打趣。
楚楠那一回眸，的确叫他心里漾出一点异样，他自己也分辨不出是因为什么，可师尊戏谑着要他俩凑成一对的话，却实实在在让他烦闷了起来。
坐在仙舟外缘，看眼前一片广阔的、被夕阳染为橙色的云海，琢磨着自己琢磨不懂的悸动与烦闷。越是安静，越是迷茫，这才有了那没头没脑的发问。
“心悦之人......这当然看你自己。你是否有心悦之人，是否有道侣，师尊都不在意。”
“师尊只望你能修得大道，平安喜乐就好。”
明明是在宽慰，明明再找不到一个更好的回答，他的心却无端更沉重起来。
可他还是仰起脸，笑成纪栾习惯的样子，“嗯，多谢师尊。”
仙舟乘在云海之上，与万顷白云同沐霞光。有鹏鸟曳过他们身侧，叫声悠长空灵。纪栾也坐到朝昶身边，安静地看着渺远长空，直到青翡白玉的殿身，远远从山巅露出轮廓。
***
仙舟落到瑶霄殿前，纪栾第一反应是——今日人怎么这么多？
各峰弟子和长老来来往往，还有许多小婢女忙进忙出。
他跳下仙舟，险些撞翻路过婢女手中一整托盘的玉简，他望着被扶了一把、又赶忙往殿前走的婢女背影，目光一直追到她跨进瑶霄殿正门，才突然反应过来——
瑶霄殿开了？
师兄闭关四年，用于宗主处掌外事的瑶霄殿便也关了四年，今日殿门打开，是代表——
袍尾扫过殿门，一道身影从阴影踏至落日霞光下，霎时叫金色绯色染了满身。那双似乎从未把任何东西留在眼底的深色眼瞳，在这一刻穿过斑斓交错的人群，毫不迟疑、毫无差错地一眼望进纪栾眼底，伴着恰巧响起的钟鸣。
“铛——”
天地之间，似乎只剩下了这双眼睛。
纪栾空白了几秒，后知后觉的喜悦爬上嘴角，他这才猛然想起来，原来被酒精泡忘的是这件事。这么多年，师兄每次出关时他都在洞府外守着，这是第一次他为着别的事而忘了。
“师兄！”
三步并作两步蹦到宗主面前，毫无顾及地扑了一个巨大的熊抱。被抱住的身躯僵硬了一下，手却轻轻环在了纪栾腰间。发丝蹭过侧脸，留下四年间他从未忘却的辛夷花香，莫桓暄微微垂下眼帘，感受怀中鲜活、炽热的身躯。
“小栾。”
师兄心情好时便会叫他小栾，纪栾知道。别看脸上好像还是没什么表情，心里定然和他一样高兴。纪栾本想质问质问莫桓暄为何总单是不回他的消息，现在听了这一声，想耍的脾气一下就抛到脑后去了。
“师兄，闭关可顺利？心境可有突破？修为必然上升了吧，我觉得你气息又内敛不少，一定是厉害了许多！”
“我修为也涨了！我都元婴后期了，没想到吧？”
“师兄，你瘦了吧？吃了四年的辟谷丹，你也太能熬了！等会儿咱们下山吃饭去呗，我带你吃点好的。”
意料之中地看见青年开始向宗主竹筒倒豆子般噼里啪啦地输出，璇英摇着头无奈地笑了笑。她把眉飞色舞的青年逮到自己身后，压着他规规矩矩地和自己一同行了礼。
“恭贺宗主出关。”
莫桓暄淡淡颔首，“多谢。四位峰主白日里不在，可是有什么事？”
“并无什么大事，只是今天剑灵渊春启，为着携弟子们进渊取剑，才未能迎贺宗主出关。”霁清道。
“我记得，往年似乎并不需要四位峰主同去。”莫桓暄难得追问了一句。
“嗨，依着惯例，本是我们三个去便够了的，但是他嘛——”，鼎昭搭上纪栾的肩膀，“当师尊当上了瘾，非要亲自带着徒弟去取本命剑，这才四人同去了。”
“他呀，还动用纪家的名额，单独带朝昶进剑灵渊。要我说，这还是信不过我们啊。”
“诶诶——！我第一次收徒，不过一心当个好师尊，你可别什么帽子都给我扣啊！”
“哈哈哈哈哈哈！”
莫桓暄未做回应，只是在他们拌嘴间，淡淡抬眸，看了眼仙舟舟头站着的青年。
望着这边的朝昶，一瞬间脊背僵直。
距离有点远，他并听不清峰主们在说什么，可那个眼神——那个看似随意淡漠的眼神，只消一瞬，就无比清晰地在他心里激起了寒意。他不记得自己有得罪过宗主，可那道眼神却让他觉得......宗主似乎，很厌恶他。
然后朝昶就听见宗主开了口，一边看着他，一边清晰地说，
“甚久未曾考教过宗门弟子的修为。既然他们今天取了本命法器，就与我过招试试吧。”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过招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