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归途》木糖苏

26、第二十六章

　　独自一人漫无目的地行走在街头，脑中空白，好似行尸走肉。
　　周遭的大楼高耸入云，外墙巨大的屏幕上，正在投放江氏集团和方氏集团合作的新项目。
　　在十字路口等红绿灯时，我只是抬头多看了两眼，就顺着拥挤的人潮前行，像一尾随波逐流的鱼。
　　走到一扇巨大的橱窗前，手机响了，我知道这是方起政打来的，我没有接，让手机响了很久，歌声唱了一遍又一遍。
　　千头万绪吵得我头晕目眩，我干脆关了机，无意中瞥见橱窗中自己的倒影……
　　那张淡漠的脸仓皇又失落，环绕着一股挥不去的孤寂感。
　　不知走了多久，我走得筋疲力尽脚步虚浮，最终坐在街心花园的长椅上，茫然地看着这十月的暮色。
　　匆匆忙忙的人群来来去去，看着看着，一时间我竟然不清楚自己现在置身什么地方。
　　我这是被骗了吗？我果然被骗了。
　　一团迷雾状的东西由始至终将我围在其中，无边的迷茫缓缓从心底蔓延开来。
　　夜色渐渐暗了下去，千万座楼房亮起无数的灯火，没有一盏属于我。
　　“笑林，怎么不接我电话？”不远处响起熟悉的声音，一道斜长的阴影逐渐靠近。
　　方起政站在长椅前，路灯晕黄的光将他的脸衬得很温柔，剪裁合宜的风衣穿在他身上，挺拔俊朗，羊绒的红棕格纹围巾在夜风中轻轻摆动。
　　我盯着眼前的人，却感觉好像胸口压着巨石，几乎要令我透不过气。
　　“是你啊。”我看着他，声音平静地问，“方起政，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方起政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转移了话锋，“天黑了，你冷不冷？”
　　他摘下挂在脖子上的围巾，要给我戴上。
　　眼瞧着围巾即将缠上来，像一条温柔的绞索，我往后一仰，“不用，谢谢。”
　　“那笑林，我们回家。”方起政伸手要拉我的手，我条件反射地缩回了手。
　　方起政表情变了变，嘴角还是维持着礼节性的微笑，“怎么？还不想回家，那我陪你在附近逛逛？”
　　他低了头望着我，声音低沉下去，像这秋夜的风那样，泛着微微的冷。
　　心头那股说不清的酸涩仿佛翻涌的海浪，我反问道：“方起政，我的画在哪里？”
　　“什么画？”
　　“我的那幅《芦苇》，现在在哪里？”
　　空气似乎凝固了一瞬间，方起政表情一僵，面色发白，脸上浮现无奈痛苦的神色。
　　他一眨不眨地看着我，我也注视着他。
　　就这样对视了一会儿，他蹲下身，按住我的肩头，“没想到你已经知道了。”
　　也许见这次我没有避开，以为还有转圜的余地，他重新笑起来，笑容中竟然有些落寞，“我本来想等事情结束之后，才告诉你的。笑林，你先不要生气，我们慢慢谈。”
　　我心头好像狠狠被撞击了一下，疲惫不堪的内心轰然崩塌，有种说不出是失望还是遗憾的情绪纠缠而上。所有压抑许久的负面情绪冲破决堤，一发不可收拾。
　　“有什么好谈的，你真是人渣！”我厌恶地挥开他的手，要起身，胳膊却被紧紧攥住了。
　　我没防备被他拉了一个踉跄，直接撞进他怀中，登时鼻子被撞得生疼，眼冒金星。
　　还没回过神，感觉脚下悬空，视野中的景物上下颠倒，我竟然被打横抱起。
　　“方起政，你还打算绑架吗？你这是犯罪！”我一拳砸在方起政的脸上，他却不以为意，板着没有表情的脸。
　　我曲起手肘狠撞他的胸口，感觉禁锢住我的力道一松，我立刻翻身落下，手臂撞在水泥地面上。
　　顾不上疼，我站起身就要跑，手腕一紧，擒住我手腕的力道几乎要捏碎骨头。
　　我火冒三丈，朝他腰侧补了一脚，他猛地侧身闪避，顺势一扭，将我手臂反剪到背后。
　　那只手好像铁圈，死死箍着我不放，任我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强烈的无力感袭来，我心底一阵厌烦，挣扎着大喊道：“放开！滚开！你要我报警吗？”
　　一辆车滑行到面前，方起政押着我，一把将我推到车前，司机主动打开后座的门，方起政把我塞入后座。
　　当我整个人栽进真皮座椅时，他紧跟着上了车，车门咔哒一声被锁。
　　“你到底想干什么！方起政，你是不是有病啊！”我疯了一样扑上去，对他又打又踢。
　　他把我牢牢按入座椅中，膝盖压住我的腿，喉结随着喘息上下滚动，“笑林，你闹够了？”
　　“闹？到底是谁在闹？”我依旧不死心地挣扎。
　　他直接给我一记头槌，脑门刹那间好像要爆炸开来，天旋地转，我倒抽冷气卸了劲，旋即他抱紧了我，那力道简直要把我勒死。
　　全身翻涌的血液冷却，力竭的我终于冷静了几分，“方起政，你到底想怎么样？难道你能永远这样抱着，不放手？”
　　听到自己的喘息声，心脏越来越钝痛闷胀，我深深吸一口气，又轻轻叹了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你该放开我了。”
　　他沉默不语，犹如攥紧救生圈一般抓住我。
　　“方先生，你是不是骗了我？”我还是说破了这件事，“其实我们不是情侣。”
　　他将我禁锢在手臂里，嘴唇贴着我的耳朵，像在耳鬓厮磨，“答案有那么重要吗？是非对错有那么重要吗？”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但我下意识选择了逃避，不愿意自己去面对那个答案，因为太过难堪，还夹杂着恐惧和愤怒。
　　没想到自己会这样愚蠢，被这么一个人渣耍得团团转。
　　“我可以补偿你，你想要什么，笑林？只要我能办到，你要什么都可以。”
　　“补偿？”我不禁冷笑出声，“你拿我的画去给李子涯参加大赏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
　　“抱歉，笑林。”方起政强调着，“我一定会补偿你的。”
　　莫非他真的以为，地球是围绕他一个人转？谁给他这样荒谬的认知，以为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是这样随意伤害，又能重新修补的东西吗？
　　我双手不自觉地蜷成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肉里，“那我只要一件事？”
　　“笑林，你说。”
　　“方先生，请你打开车门，我要下车！”
　　方起政没有动，我也不去看他，我的目光透过车窗投向了外面。
　　霓虹灯影成了杂乱斑斓的色块，映在我的视网膜上，像万花筒里支离破碎的幻影。
　　“就因为这件事，你非要离开我？”他的声音很轻，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我以一种愈加冷静的语气说：“你不和我商量，就拿走了我的画，你多半也是知道我不可能答应的。可你还是这样做了，到了这一步，你就已经做出了选择，不是吗？江氏集团和方氏集团合作的新项目确实比答案，比是非对错重要。”
　　“笑林，你确定你要这么拿话来刺我？”
　　“虽然你之前救过我，但是你现在骗了我，也算扯平了。再见了，方先生！”
　　气氛降至冷点，空气令人窒息，那边久久沉默，就在我以为他要爆发，也做好心理准备承受他的怒气之时，他只是收紧了手臂，那张温柔却强韧的网一时间将我从头至尾罩住，令我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