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述记》白日焰火之然谈

3、吃的与狗

　　妈还是很好的，打打骂骂嘛，这才能体现出我作为小孩时期的价值。
　　爸去工作时，妈照顾着我。
　　炊烟袅袅，屋内香气扑鼻，我已在大姨家蹭了半碗面条。妈来赶我去吃饭时，我已吃得半饱，面条香得咧，这可不能怪我。
　　在乡下，有时会坐着三轮车去不远的镇子上，我和妈去最热闹的集市里吃吃喝喝。以前条件不好，吃碗牛肉面，妈只敢点一碗面条最细的毛细面，总是在我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她吃着我剩下的。在镇上，由于我还小，妈每次都在一个大姐姐的小摊上只买一根火腿肠，回家时也总会带一碗凉皮。看着我妈窸窣的吃着，我可馋了，便缠着我妈给我也来一口，也是这时候我的味蕾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辣呀，辣的我精神抖擞。
　　多年以后，我在某个南方小镇的街摊上吃着一碗记得不是很清楚是不是同样味道加了许多葱和香菜的凉皮，瞬间脑子中一闪而过的画面，
　　我和妈争抢着那一口吃的。
　　小小的屋子，欢声笑语。

　　小狗、中狗和大狗是很好区分的，那么小小的我也是知道看体型的大小来判断。比我大的就是大狗，比我矮一些的就是中狗，小不拉几的就是小狗。
　　但印象中，我最擅长的判断是将只知道凶凶我的狗称之为大狗，会对着我摇尾巴、面带笑容的狗就被归类为小狗。
　　进入厂子里的最佳路口和唯一通道就是要经过一扇大铁门，连续的吼叫声可以让每一个清晨早起的男人和女人们在要打哈欠的时候闭上自己的嘴，然后低声怒骂几声。
　　妈会带着我去那个厂子里，厂子的上空一直是灰扑扑的，巨大的黑烟一缕一缕地染着仅剩不多的白云，抬头看，天黑了。走在碎石路上，毛茸茸的下巴流着口水的狗哥和狗姐们在狗房外的一小片空地上欢呼着，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紧盯着送上门的肉团团。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情境，也不敢多看他们，缩在妈的怀中慢慢挪步，走远了就问妈，这是什么。妈看了看他们，目光平淡地告诉我，那是藏獒。
　　这是我认识的第一只狗，凶凶我的狗。
　　真是奇了怪了，在我的观察下，其他人经过他们的时候也不常是嗷叫的，怎么轮到我时就开始吼叫，那吼叫声此起彼伏，一声比一声洪亮。我真是得感谢他们，或许那时候我就比同龄人先知道什么是PTSD，并且比那些小孩们先患上PTSD。
　　“妈妈，藏獒也吃肉吗。”我那充满睿智的眼睛看向妈。
　　妈眉头皱着，“他们也是狗，不吃肉吃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后来在和妈的聊天之中，我知道了，工厂里的工人有时会将活鸡扔给那些狗们，任凭他们撕咬，鸡毛乱飞，血染沙砾。
　　或许藏獒兄弟姐妹们在看到我的那一刻，以为我和那些可怜的鸡一样，在他们眼中都是差不多大小的活物，并且我的肉质应该比鸡兄们更好，能让他们享用的更加尽兴。
　　没想到我在大狗心里，已经被他们划分为和鸡兄一样的猎物。
　　再回想起狗哥和狗姐们的模样，只能说那画面像被打上了马赛克，只依稀记得在寒风凛冽的北风中，有次爸和妈牵着我暖和儿的手在快要经过大门口时，他们用肩膀将我扛起，让我第一次在他们的头上看到我不曾看到的视野。冷风刮着我的双颊，我只是顾着笑，爸妈也在笑。
　　在我紧张又期待的等待下，狗狗们不负我的期望，还是像老样子不断地冲我吼叫，出现在栏杆旁。这时候的我在看他们时，我觉得他们就是一坨堆积起的毛发在自己的领地中不断地挪动，以前看到的狗房子好像也没想象中的那么大。随着我们的走远，慢慢隐去，他们的声音也逐渐沉寂，也许是风声掩盖了吧，一切又归于平静。
　　这次我却回头望向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