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宓才通天》夫诸

18、桃园初遇桃花仙3

　　滁州梁山，药草丰美，终年云雾缭绕，飘渺若仙境。
　　一身素色长衫的周略沐浴晨光下，静静地立在云雾之中，宛若谪仙临世，俊逸出尘。
　　苏宓眨巴一下眼睛，有些痴愣地望了他半响。从出门起，周略就开始一声不响地跟在她后面了，并很淡定地美其名曰‘踏春’。以往苏黄逸都会闹着周略给他上课，近来那孩子却老往外跑，连苏宓都找不着人了。
　　看来是周略一个人在画楼太闷了。。。苏宓暗想，心底不禁有些内疚起来。那时让周略与自己同行，一是出于私心，二则是担忧他身上的蛊毒。苏宓心底渐渐升起一股无力感。这两个月来，自己非但没想出办法解决周略的蛊毒问题，还积累了六年半的包身契。。。。她有些难过地垂下了脑袋，拢了拢立起的领子，仿佛颈脖上的瘀痕更强调了她的无能，背上的竹篓感觉更沉重了。

　　梁山山道虽然窄但并不难走，山道时常有采药或是干农活的农夫行走，石板稍稍有些光滑。苏宓和周略一前一后的走在窄窄的山道里。苏宓手里握着把小短刀，背着一个大竹篓，一路上看见想要的药草或是菇类便将其采撷，额间已见微汗。可是采了好些止痒伤风的药草和食用菇却都没见到黄连。

　　‘黄连喜气温低、空气湿度大的自然环境，最怕高温和干旱。喜荫蔽条件，忌强烈阳光，在强光直射下，植株很快就枯萎。’苏宓脑袋里开始回想‘家乡’里关于黄连生长习性的内容。
　　据她初步观察，梁山湿度和海拔都很适合黄连的生长，估计上到山顶会有不少收获。她提起一些精神，加快了脚步，朝山间的树丛的荫蔽处走去。身后的男子不急不缓地跟着，像是她的影儿那般安静和自然的守护着她。苏宓第一次上深山，却感觉非常有安全感。

　　树丛的水珠沾湿了她的衣衫，苏宓脸颊红彤彤的，发丝有些凌乱地贴在了额间，一双明丽的大眼显得水洗般明净。她撑着膝盖，依着一颗松柏休息。山里的树丛格外阴凉，并且很多藤蔓和荆棘，走起来特别累人。苏宓的袖子和外衫下摆已经被划花了几道，模样有些狼狈。再回头看周略，一身素色衣衫洁净清爽，整个人神态悠然自若，仿佛这山林野地只是他的后花园般自在舒适。他似乎一点也没有爬山的疲惫感和狼狈感，连发丝都还是那么整齐不苟的束在脑后。

　　苏宓眼珠子一转，忽然对他道：“周略，你是会武功所以走起来不累？”她还没见识过传说中的武功呢。。。如今看来，识武之人确实与‘家乡’人有很大区别。她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似乎想从他脸上就看出个武功秘笈来。

　　周略有些好笑地看了少女一眼，轻轻颔首。

　　“若是以你的脚程，大概多久能上山顶？”苏宓一脸崇意地望着他道，小脸不知是运动还是兴奋而更加粉红。

　　要知道，只要是男人，被自己喜爱的女孩儿如此注视，都会难忍愉悦。周略也不意外。他向苏宓走前一步，眼眸深深的望着她，长密的睫毛难掩眼中的笑意。

　　“约莫一个时辰。”周略嘴角勾起优美的弧度，绝代的风华顷刻散发。
　　苏宓脑里开始纠结起来，他们如今已经花了两个多时辰了，却还在山腰处。此刻在苏宓心中，周略温文静态的书生形象瞬间变成了武侠小说里大侠客的形象。乌黑长直的发整洁的束在脑后，素色的衣袍在山风中猎猎飞舞，那修长坚毅的背影就像隐匿多年的侠客。她越看越觉得像，嘴角不自觉的露出了傻笑。

　　“如果带上人，能走多快？”苏宓有些期待的问。脑海里飘过杨过和小龙女的侠侣身影，然后那两人的模样渐渐模糊，最后变成了她和周略的脸。她自个儿一头乐乐的想着。还未等到周略的回答，她的手便被对方拉住。回过神来才发现周略半蹲在她身前，拉着她的手，示意背她。

　　“试试就知道。”他道，回眸给了苏宓一个鼓励的眼神。

　　她有些甜蜜有些紧张的攀上了男子的后背，双眼笑成了月牙形。

　　“准备好了吗？”周略微笑问道。
　　“嗯。”

　　苏宓前一刻还甜笑的神情在应完那一声‘嗯’后瞬间变样。

　　“啊！~~”苏宓发出了第一声惊叫，把整个脸都埋在了男子的肩窝里。风簌簌地从耳边吹过，将发丝吹得狂乱飞扬。
　　。。。。高度继续增加中，周略集中精神尽量稳当地跳跃在树与树的枝干间。
　　“啊！啊！~”苏宓悄悄抬起眼睛，眼瞳睁得大大的，难掩兴奋的继续大叫，声音媲美云霄飞车的乘客。这是苏宓第一次在白天里体验飞檐走壁的景象，并且还是在一片雾蒙蒙的茂盛树林里。眼底是一大片绿色的海洋，星星点点的花儿便是深海里斑斓的珊瑚鱼。她感觉心脏都飞了起来，双手更紧地揪住周略的衣襟，
　　。。。。
　　“啊！啊！啊！~”

　　“要不，我们还是走着去吧。”周略建议道，脚尖稳在了一根树枝上，两人的身子随着树枝轻摇而上下晃动。他侧着脸回头看苏宓，她亦抬头看他，两人鼻子几乎撞在一起。

　　苏宓渐渐冷静下来，眼眸闪闪的看着眼前的男子。忽然一低头，很用力的啵在了他的侧脸上。
　　男子略显苍白的俊颜渐渐泛起粉色，古井般平静的眸子似漾起了涟漪显得潋滟多姿，原本还待说话的唇停在了原处，微微张开着。

　　“不，我还想飞得更高。”苏宓笑嘻嘻地道。这是她在大周最快乐最轻松的一日了。她从来不知道，自己还能这样开怀的大笑大喊，还能那么任性的对他人撒娇。她都快忘了撒娇的姿态了，她以为在父母离去后，她已经没有了本钱任性。苏宓更紧的攀住周略的肩膀，将头埋在他颈窝处，一两滴充满喜悦的珍珠泪悄悄滑出，染湿了男子的衣衫。

　　周略再度‘起飞’，苏宓银铃般的笑声也一直在林中响起。两人在树林里飞行小半个时辰，终于上到了梁山顶端。

　　山顶一片云雾缭绕，让人看不清足下的土地，让人有如踏云端，身临仙境的幻觉。风一吹过，脚底的云雾便温柔流动。云雾里，能看到山下一大片一大片七彩的花草和苍翠碧绿的树林。

　　“山上风景真好。”苏宓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脸颊红红的。她和周略背靠背地坐在一块石头上歇息。

　　“你喜欢山景？”他说话的时候嘴角有丝浅淡的笑意，只是很微的弧度，却有着山间雪莲的清丽优雅。两人紧贴着坐在石凳上，他的体温透过薄衫传递给她，为她挡去山顶的寒凉。

　　“嗯。很舒服，也很自在。”苏宓道。她歪头悄悄的打量周略的侧脸。顺着他突起的眉弓，到笔挺的鼻梁，再到淡色的薄唇，每一个转折，每一个弧度，都那么无暇。想起自己方才大声的亲吻，苏宓脸颊更加红了。两人原本无形的隔阂却在这一刻渐渐消散。天地间，仿佛只有他和她，一辈子一双人。

　　“我也喜欢这样的景色。”片刻，周略道。他低垂着眼睫，让人猜不透神色。只是苏宓感觉到，他话里有淡淡的忧伤。

　　对苏宓来说，周略的过往是一个谜，他一身惨不忍睹的伤和诡异的蛊毒就足以让人畏怕。可是她亦不会多问。谁又没有秘密呢？她何尝不是？一个异空来的过客。。。
　　“你以后都会陪我来采药吗？”她忍不住问。
　　“只要你想。”他的回答让苏宓想起了上回在船上的玩笑。。。
　　苏宓红着脸，开始数竹篓里的药材。黄连果然采了很多，估计这回刘掌柜不会再为难她了。她和周略赶在黄昏前步行下了山。

　　“药铺也是你踏春的地点之一？”苏宓回头问周略，眼中有些调皮和打趣。
　　“你太晚回来，我不放心。”
　　“那黄逸怎么办？他一个小孩子在家你就放心。”
　　周略听到黄逸名字时，脸色微微一顿，似乎斟酌着什么，片刻才道。
　　“你放心，黄逸自己有分寸。”
　　“就你们男人有分寸，我就成没分寸了。。。”苏宓嘴里有些委屈的说，心底却还是喜滋滋的。

　　周略在灵华药铺门口停了脚步，目送她进去。

　　苏宓提前回到药铺，却不想，一进内堂就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一个令人一见难忘的女人——司马虹。

　　她脸上蒙了层薄薄的面纱，只露出一双桃花般多情的眉眼。可是苏宓还是一眼就认出她了。她亦是看到了苏宓，眼神微微有些惊讶。

　　大堂内还有刘掌柜，张掌柜，店主徐青岚以及两名苏宓没见过的陌生男子。

　　“苏宓，换壶热茶过来。”刘掌柜吩咐道。平时稍显尖刻的嘴脸在此时有着一股异样的沉着和自若。

　　苏宓放下竹篓，安分地开始了斟茶递水的工作，然后又返身到屏风后等待吩咐。

　　屏风内响起断断续续的谈论声。
　　“陈村的状况要好控制多了。至于马家庄，处理遗体都嫌人手不足。”张掌柜沉声道，狭小的眼里藏着凝重。

　　“这马家庄的疫情已经蔓延开来，病患太多。药材输运还遭到了病患抢劫，庄内实在混乱不堪。”一男子忧虑道，声音尖细得有些不大自然，听起来怪别扭的。苏宓想起其中一个陌生男子的长相便是阴柔清秀，很有宦官的调调。

　　“那么说，朝廷决定放弃马家庄了？”说话的是司马虹，她的声音依旧带着种慵懒的笑意。

　　“司马小姐，吴某此次只是以个人身份前来共谋，并不代表朝廷立场。而且，皇上作为祭祀的主持，早就扬言要在春神节里为天花病患祈福。这就是朝廷不会放弃的证明。”那男子似乎有些恼意。

　　“吴大人莫恼，这次朝廷的交涉还得多靠大人尽力呢。”张掌柜道，小眼睛里透着精明的察言观色。

　　“表小姐有何高见呢？”刘掌柜问道。

　　“划地为牢，封锁马家庄和其他几个病发区。药物和大夫，司马家愿全力支持。”她的声音听起来那么随意却透着坚定的意图和智慧的见解。四大家族中有司马家带头出力，其他三家势必得拿出相当的钱财和人力来支持赈灾。同是四大家族的方均也也是明白这个潜规则。

　　“马家庄病亡人数已经过半。大夫只剩三人留在那儿，医治方法更是迟迟不见成效。。。估计再怎么有四大家族的支持也难解决这次的天花病疫。”方均反问道。
　　这次疫情的药物和大夫主要是徐家提供，说到这儿，大家眼神不约而同地望向堂中的徐青岚。

　　“灵华药铺货源是足。。。至于大夫嘛，实在是调不开更多的人。。。恕青岚无力相助。”他遗憾说完，堂下人员一片沉静。

　　屏风外的苏宓不知为何，只觉心跳加速，似乎有无数个声音告诉她，让她奔赴那所谓的天花疫区。月前，她还见过三名天花病患在医铺试药。若干世纪以来，天花的广泛流行使人们惊恐战栗，谈“虎”色变。她知道这个病，这在‘家乡’来说早已不是难题。
　　薄薄的屏风另一端，正愁苦着人员不足和救治策略。听着灾情的严重和病患的痛苦，苏宓感觉呼吸都急速起来。她的心脏似乎都要跳出胸腔，手因为激动而轻颤。接下来的谈话她也听不进去了。行动比思考先做决定，她忽然冒出屏风，心脏却一瞬平静了下来，仿佛忘记了跳动。

　　“我有办法救治天花。”她的声音听起来那么淡定那么自信，全然不像躲在屏风外战战兢兢的样子。一句话说出，连她自己都小小的吓了一跳。

　　堂内人有惊讶的，有鄙夷的，也有好奇的，考究的眼神。苏宓尽可能的让自己与他们每个人对视，表现自己的决心。然后，她对上了司马虹那双桃花般多情的眼睛。这一次，她不再是在她手里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她有她的用处和尊严。

作者有话说

　　呼呼。。。女主觉醒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