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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梦醒时分,却不见梦中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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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中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浓烟扑面,炽热的烈焰于四处乱窜,无情地舔舐着大地。
似有人群流窜,推搡着她,哭声震天。
突得,身前的男人身形一顿,一声沉痛的闷哼在耳畔响起,伴随着皮肉与铁器摩挲的声音,男子身影倒下,于大地发出闷响。
她的呼吸好像也随着这声闷响停止了一般,心好似被栓了块石头似的直沉下去。
无尽哀恸,阴霾密布,满目的血光浸透了她的眼,模糊得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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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和八年,乡野的一处客栈里
“不要.......不要.......”
床榻上的女子紧皱眉头,娇软的身子痛苦得蜷缩在一起,一直模模糊糊地说着什么。
同榻的阿无本就浅眠,被低喃惊醒,猛的睁开眼清冷的眼。
清醒之余,听见耳旁灼热的呼吸急促极了,乍觉不对,连忙起身掀了帘子 ,点了床榻边残存的红烛。
颤颤巍巍的烛火下,小娘子白皙粉嫩的小脸透着薄汗,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微张着的粉唇正在急促地呼吸着。
“郡主!郡主!郡主......”阿无晃动着女子的纤细软糯的手臂,试图唤醒正在最噩梦的小明晗。
“醒醒,郡主......”
随着一声比一声高的呼唤,明晗惊恐地睁开眼,猛的起身,抓着身前的被窝不放,似乎还未从刚刚的噩梦中清醒过来。
“郡主?”阿无迟疑地盯着明晗明显失了神的小脸。
听见身旁的呼唤,明晗湿漉漉的杏眼渐渐聚焦,转过头,茫然地看着床榻边那清美秀丽又带着满满担忧的脸庞,终是委屈道:“阿无姐姐......”
见她神智清醒过来,阿无松了口气,抚着她汗湿纤柔的背脊,又将刚刚散落在旁的被子拾起,围住了她单薄的身子。
明晗怔然地环抱着自己的膝盖,小小的一只,软软的,又盯着不知哪处出神。随即抿了抿粉唇,软糯糯地嗯了一声,没过一会儿,轻叹:“阿姐....我又梦见他了”
红烛一晃,晃动了明晗眼里的一汪潭水,熟悉的乌黑瞳仁,睫羽轻颤,火光映在她眸中,光华氤氲,更让人心生怜爱......
“可......我怎么都看不清他的模样。”还有......从未有过的心痛令她心悸。
每次醒来后,她的记忆愈加模糊。
梦中人,梦中情,好似真的只是一场梦境,无穷无尽的黑夜吞噬了它,无影无踪,却又似晚间鬼魅,无处不生。
悲恸,无力,怔然,只有挂在脸颊的两行清泪留下了痕迹。
阿无蹙了蹙秀眉,脸上的轻柔凝结在了眼底,紧了紧围在明晗身上的被褥,道:
“前方就是通城了,再过个把月就可抵达京城,到时让将军和夫人找京城的大夫看看,这一路走来,总不见好,到时,便什么都好了。”
听着阿无姐姐沉稳清冷的声音,她抬首,瞧着阿姐清浅如画的眸色,明晗的心渐渐沉下来,安了心。
总是这样的,自八年前第一次阿无姐姐时,她总是那样处变不惊,让人心安的。
所以当时,即便阿无姐姐似乎不那么喜欢她,总是冷冰冰地凶她,她还是爱黏在阿无姐姐身边,总觉着安心极了。
明晗轻轻点了点头,杏眼微敛,转过身绵绵地倒了下去,软糯地拍拍身边的位置,道:“阿姐,我想抱着你睡。”
朱红色被褥盖在圆乎乎的头顶,只有乌黑亮丽的长发探出头,泛着隐隐光泽。
白嫩的脸庞泛着微粉,娇艳欲滴,薄樱色的嘴唇柔软丰润。
在红烛的映照下,极致的红与黑,泾渭分明。
见此风情,阿无这颗自觉已经冰冷不免心颤了颤。
她叹息一声,起身吹灭了红烛,在床榻旁睡下了,躺下的瞬间,一股子甜香袭来,下一瞬她便被紧紧抱住,温香软玉就贴了上来。
阿无心里又叹一声,从小到大总是这样,她又如何抵挡得住。
明晗抱着阿无姐姐纤柔的身子,闻着若有若无的清淡发香,回想着刚刚的情形,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开口道:“阿无姐姐,你怎的又突然喊我郡主了,你是我姐姐,唤我阿晗就可以了。”
也不知怎么回事,三年前,明晗与阿无姐姐去风情山踏春,谁料途中遇着一伙人推推搡搡,弄得明晗晕头转向,混乱中便与阿无姐姐走失了。
兜兜转转,再找到阿姐时,却见她孤身一人坐于一石凳上,默默发怔,眼前人来人往的潮流似乎都未进她的眼。
明晗当时并未将多想,想着终于是找着人了,便笑着跑去,想拉她起身。谁曾想明晗刚一触碰到阿无姐姐的身子,阿无姐姐就立马起了身,神色极为冷淡,只冷冷地看着她。
明晗许久未看见这样的眼神了,上一次还是初见阿无姐姐的时候,自此,阿姐便一直喊她郡主。
明晗一头雾水,实在不知为何如此,但她知阿姐心软,便一直磨她,过了好些日子,阿姐才松动了些,渐渐恢复以往的模样。
可方才,阿无姐姐又那样子喊她,明晗不免心生委屈,好容易才唤回来的呢。
阿无听着身边人略带些不满的抱怨,微微一笑,抚了抚明晗的额发,轻声道:“好,阿晗,抱歉,姐姐急忘了,再不叫你郡主了。”
............
云桓王府,楮潇院
秋风起,寒意阵阵,院内的竹林发出瑟瑟声响,更显萧萧。
屋内,一个身形伟岸,挺拔俊丽的男人闭目于榻椅上,威严异常,烛光一明一灭,衬得男人的脸棱角分明,更显冰冷,却怎么也掩盖不住容色的出众。
良久已过,整个屋子寂静无声,安静异常,仿佛没有一点生机,烛火的亮光似乎并未照亮房间的任意一处,暗的透底。
“叮铃铃......叮铃铃......"铃声由远及近,渐渐靠近这座冰冷的屋子。
不一会儿“咚咚咚”
沉重的木门被敲响,打破了让人窒息的宁静,随即被推开,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
男人终是睁开了眼,冷冽的眼里似是有了光,眸光深深,盯着来人的身后。
侍卫天冬踏门而入,行了礼,道:“王爷,你吩咐等的人来了。”
紧随在天冬身后的,是一位步履稳健的老者,干枯的皱纹爬满了脸颊,眼神却异常的明亮睿智,让人望而生畏。
萧煊:“你先下去,守在门外,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是”说罢,青山关上木门,独留二人在屋中。
每次王爷与普空大师会面,都要屏退众人。
谁能想到,杀伐果断、手染无数鲜血的王爷竟也是个信佛的。
天冬打了个冷颤,搓着手在门外几米处等着,以免隔墙有耳。
屋内,男人古波不惊的眸光终于有了些许动静,他抬眼看向面前的老者:“你口中的时机到了,是吗?”
身着布衣的老者微微一叹,伸手抚了抚木杖上的铃铛,银器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悠悠绵长飘向不知名的远方。
菩空看着面前曾经的意气少年变成如今这幅摸样,不禁怅然,劝慰道:“王爷,世间缘法,皆有因果,因果轮回,自有定律,明日申时王爷便可见到殿下了。但切记,在此之前不可轻举妄动,王爷若想让殿下今生平安顺遂,不再受那么多的苦楚,还需耐心等待,切莫大意。”
萧煊紧了紧放在桌上的手,终是松开:“本王知晓,经年已过...本王怎会等不起这点时辰......”
“只是......只是想知道她的动向,没想做什么......”
.........
第二日,破晓,天边的金光初初升起,透过了云雾,驱散了昨日寒凉。
阿无早早便起了身,穿戴齐整后便去拿了些早食,回房时,恰逢明晗正往身子上套着一件浅蓝的布衣。
粗制的面料,毫无侯府嫡女的仪制,这扮相,便是连后院仆役也不如了。唯有颈上的玉佩能显着点身份了。
阿无不由陷入沉思。
卞城侯与夫人竟也是信佛的。
前些日子,一位和尚造访,与卞城侯密谈一番后,夫人就将郡主的诸多首饰、华服都没收入库,并嘱托阿晗定要每日佩戴那支缺口都有些锋利的青玉簪。
看着向来疼她的阿娘也露出的严肃神情,阿晗只得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由此,清清透透的小姑娘便踏上了不归路,连发髻都梳得平常,只一支青玉簪于乌发间泛着清冷的光,但璞玉终究是璞玉,掩不住她本来的光,配上这张俏生生的小脸儿,显得朴素间又带着些纯情。
就是不知这不知打哪儿来的和尚到底意欲何为......
对着灰尘尘的梳妆镜,明晗困得只得半瞌着眼,恍惚间余光直直站着一人,明晗唬了一大跳,霎时清醒了些,一双杏眼顿时睁大了些。
再仔细些看,又缓了口气,继续困倦着。
等了好些时候,感觉身后许久都没什么动静,明晗不禁心生疑窦,扭头一看,却见阿无姐姐依旧神思恍惚,一直端着早食,愣愣地站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明晗揉了揉眼睛,不禁问道:“阿姐......你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适?”
阿无一下子回了神,淡淡地笑了笑:“无事,只是......赶路的时辰到了,快来吃些早食,再不若,就来不及赶路了。”
明晗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