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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 46 章 ...

  •   王府的这场马球赛,曹夫人先时做主邀请了明城几家官眷参加,人数不过一二十。然明城久未有如此盛会,一传十、十传百,未受邀请的人家,也通过不同的途径请求参会。眼看势头不可控,曹夫人与太妃一番商仪后,在明兰道上选了十几家,重新下贴,余者皆好言谢过。
      然规模已然扩大,太妃遂承揽过去,令詹事府派人加紧修缮场地,操办如接送、引导、守卫、勤务等事宜。

      球赛当日,各家入内城,由军士引入球场,按名签落座。球场东侧搭建了休息区,供各家随行人员使用,南侧新建马厩,参赛马匹暂皆托管于此。
      太妃、曹夫人、田夫人、魏公之妻万夫人等坐于观台中央,与各家聊些天气、农事、儿女、家常之类的话。至乳娘抱来豆儿,众人便围拢上去,你抱抱我瞧瞧,少不了一番恭维夸赞。
      “王妃近来可好?”不经意间,田夫人走到映雪身边,笑着打招呼。映雪上次见田夫人,还是在一个多月前,田公的灵堂中,当时的她缟素加身、憔悴不已!
      “夫人今日来得正好,晒晒太阳、看看热闹,今日的球赛,我也会上场哦!”映雪亲昵地拉过田夫人的手,到栏杆边说话。
      “太妃想着我,一定让我也来,我这人没学问、没见识,不大会说话,扰了别人的兴致反倒不好了。”
      “夫人您多想了。”
      “这老头子在时,天天围着他转,一下子没了,我就闲下来没事干了。”
      “那您想他吗?”映雪痴痴地问,田夫人闻言苦笑,接着叹道:“想他做什么呢?他总说我不好,这里也错了、那里也错了,不想他!”田夫人显然是口不对心,映雪歪着头去瞧她,二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王妃与田夫人关系很好呀!你看,两人单独在那儿说着体己话呢。”徐星月有意无意地和朱杉说,朱杉没好气儿地回道:“人家会来事!”
      “说明她想的多,想的多人才会来事,才会八面玲珑,倒是显得我们这些人蠢笨了。”
      “可不!姨母要打马球,只和她说了那一次,她就顺杆儿爬,又是跟二哥学骑马、又是跟姨母讨教马球,哪里都能显着她。哼,这般工于心计,我实在是瞧不上眼!”
      “我劝你还是避避锋芒吧!”
      “这是西塞,我朱杉还要避她的锋芒?等着,待会就要她好看!”

      巳中,艳阳高照、春风和煦,太妃亲点的裁判章回,于观台下奏请开赛。
      “姨母、母亲,裁判在下面等着呢!问何时开赛?”陶静起身提醒,太妃闻言笑道:“你下去问问他,人是否都到齐了?”陶静羞赧,她虽与章回定了亲,但众目睽睽之下,自然不好意思去问。曹夫人起身走到观台边,问章回:“章少卿,人都到齐了吗”
      “都到了。”
      “那少卿稍等片刻,我们还有几句话要说。”
      “额……是。”章回恭谨应喏,呆愣的模样引众人大笑,曹夫人示意大家安静,朗声说道:“今日一早,我站在屋檐下发愁,这天阴沉沉的,似是要刮风下雨。若是天空不作美,咱们的这场球赛可怎么办呢?太妃就和我说:‘不过下个雨罢了,又不是下刀子,走一步看一步就是了。’想想也是,愿意打马球的,谁又怕下雨呢?马球,虽是游戏,却有尚武的意思。何为武?刚强为武、勇猛为武,所以愿意打马球的人,肯定是勇猛刚强、不惧风雨的!”
      “又有人要问了,女子的本分是打理内宅、相夫教子,如何能抛头露面、出门打马球呢?马球打的再好,又有什么用呢,毕竟女子无才便是德嘛!”曹夫人说到此处,台上台下的女儿家们皆屏气凝神、静待下文,只听曹夫人接着说道:“错矣!大错特错!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句话真正的意思是:女子即使有才,也不该过多显露,而是应该保持谦逊含蓄,才能修身养德。一个病怏怏的女子有何用?一个遇事没主意、只会哭哭啼啼的女子有何用?女子也需尚武,是也不是?”
      “是!”
      女子附和之声先是此起彼伏,而后竟连成了一大片!映雪也颇受感染,心中对曹夫人的敬意更深!

      “宁王殿下,我说的对不对?”曹夫人忽如此问,众人这才察觉宁王已悄然而来,他的身后还有魏公、陶公、乔公等人,场中人见贤长毕至,俱欣喜不已。宁王未及多想,拱手行礼道:“姨母之言甚是!”众人闻言,又是一阵大笑。
      而后,曹夫人转身走到栏杆前,示意章回:球赛开始。

      二十余兵士托藤盔入场,章回手持铜锣、策马至众人前,高声宣读参赛选手名姓,选手下场准备。按先前的设计,王府出十人,为甲队,穿红布短套。各家选出十人,为乙队,穿蓝布短套。至一切准备就绪,章回骑马到甲乙两队中间,宣布几条规则后退到旁边,鸣响铜锣、扔出皮球……
      叱马声娇憨、善技者寥寥,正因如此,这女人家的球赛才趣味横生!只是击中了球,便能引四围欢呼,场中人似是受到鼓舞,越来越拼。这便辛苦裁判了,铜锣被敲成了破锣,阻止如脱缰、抬杆过高、抢球、挡门等等犯规行为,却并不大奏效!
      中场休息前,映雪为甲队首开记录,休息时,同队的几名女使聚拢在映雪的身边,直夸映雪打得好。映雪高兴不已,只说是运气使然,自己碰巧而已。乙队的媳妇姑娘们见王妃好说话,也围了过去,无身份之隔,甚是亲密!

      “咱们王妃,真是没有半分架子!来西塞时间不长,融入得倒挺快!”田夫人笑道,太妃只简单回她:“练了好些时日啦,原先都没骑过马!”
      “王爷,王妃这马球打得如何?”不知是哪家夫人,朝屏风那头高声问了一句,过了好一会儿,那头总算回了个“好”过来,却也招女人家们哄笑!曹夫人一边拭面一边说道:“王妃的马是咱们王爷送的,马术是咱们王爷教的,自然是好的!”女人家们听了,俱笑得前仰后合。
      其间,军士们抬来粥桶、搬来香气四溢的烤肉,供众人食用。如此粗犷的吃法,虽罕见却很实用,可谓是宾主尽欢!

      午餐过后,稍作休息,下半场开始。众女再次策马在球场中竞技,铜锣声不时鸣响,场边人时时欢呼。然风起云涌,日头很快被遮蔽,天阴了下来,观台上的人懊恼地望着天,不曾想场中陡生出变故。
      映雪的灰毛马,突然疯狂地旋转、跳动、嘶鸣,周围的人连忙避开,马背上的映雪就像风中之叶、险象环生!朱柏从观台跃下,章回亦拍马冲入场中,映雪一下子摔下了马,头上的藤盔被马蹄踢飞了出去……
      朱柏夺过一把长戈,大吼着奔向灰毛马,兵士们反应过来,亦跟上。数根戈矛刺向灰毛马,灰毛马吃痛,伴随一声响彻山林的嘶鸣,它的前蹄跃起,彻底撒了野!
      “杀了它!”
      兵士们从四面八方奔来,团团围住疯马,朱柏一声令,他们齐齐向前,将灰毛马攮翻在地。雨淅淅沥沥地落下,落到朱柏怀中人的脸上,打散了她额头上的鲜血。不远处,灰毛马一动不动,雨水清洗着它的尸身,它的血染红了身下的青草地。
      “查!”
      “所有人待在原地,不许动!”
      “叫老台吉来,验一验马!”
      一片死寂中,太妃用颤抖的声音发布命令,她坐到了观台边,冷眼扫视整个球场。东边的棚子里,西塞的大郡主朱杉,正瑟缩在徐星月的怀中哭泣。
      “朱杨,去陪陪你二哥。”
      朱杨闻言,飞奔下台,跑进雨中……

      王府的这场马球赛,王妃险些丧命,西塞创立于战火中,内部也曾出现过叛乱,可如此公然发生在明城内城、西塞最顶层的行刺案,倒还是第一次。阴谋诡计向来神秘,人们对真相的好奇、对悬案的猜想从未停止,甚至愈演愈烈!民间口口相传,谓之“疯马案”,倒也贴切!

      映雪的脑袋受了震荡,昏迷了一两日后,终于醒转。太妃做主,谢绝了各家探视,只说伤者还需静养。曹夫人日日过来问安,映雪从她的口中,大体知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马儿那般疯癫,是因为被人下了药!至于是何人下药,大概就是那个畏罪自尽的马房管事。

      “阿梓被埋在什么地方?”映雪问及灰毛马,白樱随即恨恨回她:“哎哟~姑娘,您管这个做什么?因为这畜生,差点把命都丢了!”
      “这与马儿有什么相干?都是人作的孽!可怜的阿梓。”她话刚说完,却朱柏拊掌笑着走进来,冉娘几人忙起身行礼,朱柏摆了摆手,坐到床边说道:“你说的很对!都是人作的孽,和马不相干。”
      “您走路能不能别这么悄没声的?”映雪没好气地说,朱柏浑不在意,伸手晃了晃摇篮,摇篮里,豆儿正吐着泡泡。内室南窗半开,院里的矮松冒出了青翠的头,午后的风从外头的窗户溜过穿廊,轻轻晃动着粉红的帷幔,拂在人的脸上。
      “母亲已经责罚了杉儿。”
      “嗯。”映雪早已猜到,阿梓发疯前,马屁股上那一记闷响,是朱杉的杰作。
      “经过这次,她知道自己错了,你不要记恨她。”
      “我知道的。王爷,可查出什么来了?”
      “马儿吃了精炼的醉马草,但线索已断,无从查起了。”
      “哦。”映雪答应了一声,不免有些失落,她见朱柏神色凝重,又笑道:“王爷,我昏迷前,看到您过来救我了,您拿着长矛挡在我前面,我很感动!”朱柏闻言,露出笑意,映雪更进一步,俏皮地说道:“王爷大恩大德,小女子没齿难忘!”朱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映雪见状,也笑出了声。她这一笑不打紧,脑袋却突然转筋似得疼,疼得她皱着眉头、倒吸凉气。
      “你老实些养着吧!”
      “不行,王爷得赔我一匹马!”
      “嗯?你胆子挺大啊!刚有这么一遭,还想着骑马?”朱柏有些讶异,映雪却说:“总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锦绳吧!再说,整日待在王府里,很没意思的,到外面骑马多好。”
      “行。”

      “听说霍总兵和徐姐姐已经回去了?”映雪忽如此问,朱柏“嗯”了一声、点了点头,映雪接着追问:“为何走得这般匆忙?”
      “母亲的意思。”
      “您舍得吗?”朱柏闻言,好似被窥破了情思,不禁有些气恼,登时反问道:“你什么意思?”
      “我那日到外书房送东西,碰巧听到您和章回说话。”映雪慢条斯理地说,朱柏一下想起来了,他那日与章回交心,劝他答应与陶家结亲,说到激动处,把自己求娶过徐星月的事情说了出来。映雪一舒胸中块垒,畅快至极,又问他:“王爷新得得绛云荷包呢?今日为何不戴在身上?不会是徐姐姐送的吧?”
      朱柏实在忍不下去了,他冷哼一声站起身,眯着眼看向映雪。映雪见他动了气,忙装头痛,直教朱柏无可奈何、拂袖而去。
      “夫子曰: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朱柏的声音在外间响起,映雪立马高声怼了回去:“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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