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云散月白

5、第 5 章

　　“关山月。”
　　“嗯。”
　　“你有想过离开黑云村吗？”
　　“没有。”
　　“为什么。”
　　“离开了我能去哪？”
　　“你就不想回以前的家吗？”
　　“回去做什么？人都不在了，住哪儿都一样。”
　　我们中间隔着张桌子，直把他带回来那天起，我们就睡在同一个空间里。
　　只不过他睡我的床，我睡临时搭起来的木椅子床。
　　我睡在临时搭起来的床上，背对着他睁眼去看窗外的弯月。
　　良久，他又极轻地开口，似乎是不想吵醒我。
　　“我要离开了。”
　　“嗯。”
　　“还没睡？”
　　“嗯。”
　　“银子都留给你。冬天快到了，水冷的时候就别去打鱼了，姑娘家得细养。”
　　“嗯。”
　　“多去隔壁大姐家蹭饭，给些银子就是了。”
　　“嗯。”
　　“好好照顾自己，脾气再大点儿也无妨，遇事能跑就跑别逞能。”
　　“嗯。”
　　“万事以保命为主，什么都没有命重要。”
　　“嗯。”
　　“别再胡乱把人带回来，尤其是带刀的，没几个好人。犯不着把命搭上。”
　　“嗯。”
　　“关山月。”
　　“嗯。”
　　“睡吧。”
　　他离开的时候，其实我已经醒了。
　　门外似乎来了客人，他先是出去了一趟，又拿了些什么东西进来。
　　最后他在我床前站了许久，直到门外传来细碎的声音，他才轻手轻脚地替我掖好被角。
　　宽大的手掌轻轻落在我的头上。
　　只感觉他离我越来越近，周遭全是他的气息。
　　最后他又似乎什么都没做，静静地退出去锁好门口，便再没了旁的动静。
　　我睁开眼，用力按上狂跳如雷的心脏。
　　头顶似乎还残留着他笨拙的温柔。
　　不知躺了多久，窗外开始擦亮。
　　借着灰蒙蒙的光，朦胧中似乎看到了桌上有些什么东西。
　　起身穿好衣服，点上灯。
　　待看清桌上放着的东西后。
　　心里有些什么东西被狠狠一击，所有的防备在这一刻都溃不成军。
　　清甜的汁水充盈着整个口腔，记忆中的那份甜似乎就是这么回事。
　　梨堆下，塞了一张纸条。
　　上面写着，盼来年梨树还能重新长起来。
　　指尖一紧，突然发现口中的梨变得十分苦涩。
　　这才惊觉，我原来还有泪能流。
　　.......
　　“知道卫钊往哪儿个方向去了吗？”
　　“贵安。”
　　“让我们的人多照顾些，别叫他死在了路上。”
　　蔡叔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是别叫他死在路上，还是别叫他死了。”
　　“能活着干嘛要死呢？”
　　“姑娘变了。”
　　“蔡叔，他会是计划的关键。最重要的是，他并非麻木之人。我爹说的没错，他是个有血性的儿郎。”
　　蔡叔叹了口气，复又点了点头，“元帅从不会看错人。姑娘神机妙算，如今却只能藏在这小小渔村。实在是……”
　　“我先走了，给他打打掩护，别叫红衣卫发现他了。”
　　“该小心的是姑娘，你收留他一事，总是瞒不过红衣卫的。您还是先躲躲吧。”
　　“躲了就真洗不干净了，黑云村这么多孤儿寡母，我躲开了，该他们遭罪了。”
　　我拍了拍蔡叔的肩膀，叫他放宽心，“等红衣卫到了黑云村后，你们就弄出些动静，把他们往反方向引。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蔡叔知道自己改变不能我的决定，只能叹气，“还请姑娘多多惜命，您是元帅最后的希望。”
　　“知道，走了。”
　　红衣卫的动作很快。
　　不过两天就已经摸到了黑云村。
　　高头大马拥挤在狭小的屋舍之间，显得格外突兀。
　　惹眼的红色铠甲撞进素色的黑云村，活像个张牙舞爪的怪物意图吞噬掉这里。
　　“这人，你们可有见过？”
　　画像画的，正是卫钊。
　　只是这画师技术不行，仅能画出他的万分之一。
　　他不常在村里走动，仅邻家大姐和几个混混见过他。
　　在红衣卫来之前，我就已经将几个混混弄晕丢到了后山。
　　跟邻家大姐编了段故事后，她很快便相信卫钊是个英雄。
　　“都不认识是吧。”
　　为首的红衣卫下马猛地抱过一个孩子。
　　她娘被吓得够呛，愣了几瞬开始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
　　“我看你们这地小人穷也养不活这么多人，这样吧，我帮帮你们。”
　　说着，他高高举起那个孩子，正欲用力往下摔，
　　一支箭破风而出。
　　那人反应极快，却没料到往后还有两支箭在等着他。
　　躲开了前两支，最后一支不偏不倚穿透了他的脖子。
　　“戒备！”
　　村民们开始四处逃散，所有阻碍他们的红衣卫都被一箭封喉。
　　带队的人一死，二把手马上上位控场。
　　还不等他下令往我这个方向来，蔡叔弄出的动静已经先一步绊住了他们的脚步。
　　可他们并不甘心就这么无缘无故地折了几个人在这种破地方。
　　于是在离开前，留下了一个小队，
　　放火烧村。
　　他们怎么敢！
　　我伏击了其中一名红衣卫，抹了他的脖子，抢了他的马，一路狂奔，却还是来不及阻止浓烟升起。
　　“快救火！”
　　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原本都东躲西藏的村民都纷纷跑了出来，
　　拿起手边的能盛水的东西去救火。
　　这一行为刺激了放火的犯人。
　　正要对手无寸铁的村民动手，却被我一箭穿心。
　　我如今彻底暴露出来，剩下的红衣卫都纷纷向我聚集。
　　我如今蒙着脸，又刻意压低了声线，“你们安心救火。”
　　说罢，又满带挑衅意味地当着红衣卫的面冲他们射出一箭。
　　果不其然，他们都被我的行为激怒了。
　　在抽刀追过来之前，却还不忘把手中的火把扔向附近的草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