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灯》川二

1、打灯

　　霍见在没有一个工作找的寒冬里参演了一部女主剧。国内新晋导演薛石东主导，上一部豆瓣评分七点五，风声大噪，未来可期。未来可期的还有另一位，国内新晋顶流，唱作歌手，粉丝很多，从没演过戏。她十九线糊咖，官宣那天，网上掐翻了天。

　　—
　　一般剧组发剧本都是几集几集来，根据拍摄情况适当调整剧本。官宣后霍见才拿到前三集的剧本，她感叹创作的魅力，可能是她这几年拿过最好的，然后开始赴北，带助理进行剧本围读。
　　她到北市时，男主还没来。

　　之前在海市待着，会来事的助理没事给她看看男主的行程安排，明牌的月底工作就五个，还有非公开行程。
　　赶着这月底录完后进组一心拍戏，这就是红和非红的参差。
　　男主时间是挤的，她的时间空的能拍《雾灯》三个来回。

　　霍见垂下眼睫，感觉膝盖又中了一枪。

　　她照常研究剧本和人设，她和女主的经历也有点相似，都有一项愿望始终达不到而郁郁寡欢。

　　比如事业。

　　她入圈六年了，一直没火。

　　霍见努力入戏，又克制自己不要太丧。
　　她比女主丧多了。

　　北市处于大陆北方，风雪大，落起来不带停歇和缓冲，霍见接完经纪人的电话，风雪把她的热情浇灭，一夜间酒店下方就一片银白，厚的落叶树不见枝桠，瓦顶上覆盖几寸，她下楼，踩一脚雪。
　　陷到她的小腿上。

　　陆降的航班推迟，第二天下午才赶到。

　　经纪人安排的会来事的助理给霍见数了他们围读组里的男女分配，除了副制片，大多糙男，为打好剧组关系，能给他们买热式咖啡。
　　喝了绝对不突兀。

　　眼巴巴的看霍见。

　　“……”霍见转了两千给她，她乐颠颠说好嘞。

　　给参与围读的工作人员一人买了一杯，陆降和他的助理小王从隔壁赶来，小艾殷勤递给他们，小王马上和她假意客气起来：“谢谢谢谢，谢谢你，谢谢霍见老师。”
　　霍见扯笑的点点头，抬眼看向“沈宴书”老师。

　　沈宴书老师现实里全然“陆降”

　　头发乌黑，眼睛扇形冷漠，垂眸看向她，里面一沼深潭。
　　穿着一件白色短袖，黑色棉袄，素颜，看起来很累。
　　霍见反应过来自己也这么穿。
　　不聪明的低头看自己一眼。

　　他伸手：“霍老师。”
　　周边人来人往。

　　他的音色涅灭在大众里，霍见急忙伸手，轻声说：“你好陆老师。”

　　小王带着他先去这栋楼里搭的简易的导演工作室。
　　陆降从她们身边走过，没打声招呼。

　　霍见转身向他看去。

　　乐坛当红炸子鸡身高远望有一米九。

　　当你对一个人腆着脸，这个人始终不关注你当你不存在，你就很容易成为这个人的“黑粉”，小艾缩缩脖子，嗤之以鼻说：“唱圈恶霸诚不欺我！”

　　　“？”霍见回头，“你之前不说他是唱圈少爷吗？？”
　　“是少爷啊！”小艾说：“可恶霸也是他代名词啊。”
　　霍见：“……”

　　小艾看她一脸新鲜，忍不住抓狂：“见姐你都要跟他合作了不会都一点不了解他吧？！”
　　“……”霍见恨不得上去捂她嘴。

　　看看周围，小艾自觉闭嘴，还是一脸魔幻。

　　霍见尴尬：“我真不认识。”

　　“见姐你这娱乐圈怎么混的，一点明星都不认识。”
　　小艾比她小一岁，主打的就是一个零零后敢说。

　　“你怎么能不认识呢，你以后还要跟他拍戏呢。”后来小艾怀疑她故意说她不认识，在她后面唧唧歪歪，唧唧歪歪，进围读室前，霍见忽然问：“你听过一句话吗？”

　　“……啥？”

　　“自己的失败固然可怕，朋友的成功更令人揪心。”

　　“……”

　　她维持到现在在圈里“屹立不倒”的状态，就是不看不听不关注。

　　围读相当于看完半本书后写自己对于故事的理解和观后感，统共到一起，悖论，往着一部剧和谐的步调去努力。

　　霍见和陆降原来互相坐在对立面，经制片调整后坐到一起。

　　霍见陆降一个不温不火的十九线和演艺圈新人，平番，霍见去他的方向坐的，就坐在了他后面。聊了不久，摄像过来拍照，录了两分钟视频，霍见才明白过来剧组在记录纪录片。
　　围读结束后晚上九点开始定两到三小时的妆。
　　妆造老师辛苦的连夜调整，明天又是定妆加粗略定妆拍摄。

　　后日中午试拍。

　　正好赶上北市的这个特大风雪，拍段久别重逢。

　　故事真正开启了。

　　再过完这样的一天，这个月的唯一良辰吉日来了，举办开机宴。

　　薛石东导演举起拳头：“《雾灯》大火！”

　　其他人都举不起那个拳头。

　　—

　　定妆结束。
　　故事发生在九十年代末。
　　衣服选在时髦和不时髦中间。
　　霍见饰夏月，陆降饰沈宴书。

　　夏月头发散着，发色在黑和不黑之间，营养不良，穿着玫红色棉袄，在外吃苦但不认，回乡和同学聚会结束，心里涩苦又发呆的走在回家的路上。
　　她母亲打来电话：“给你安排的相亲对象沈寇怎么又不成？”

　　夏月：“我跟他熟，他是我们以前上坡那个沈家村的。”

　　“那又怎么了？那不刚刚好的？你别说人家不好，人家说跟你不合适。”

　　“人家都混到开汽车了，看不起咱是应该的，这么多年了，你大学混出来什么样了？”
　　夏月：“……”

　　夏月不说话了。

　　　“我二妹的孩子二十二岁都抱上娃了，你能不能认命，急死我了。”

　　“……”

　　转移注意力的视线往上一抬，看到六年没见的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雪线纷纷扬扬的从她眼前斜吹过。

　　夏妈：“你你你……”

　　阿巴阿巴。

　　夏妈：“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看到了沈宴书。

　　二十三岁的沈宴书高中没拿到毕业证后去考了计算机大专证，在这个互联网新兴时代，一下抓住东风，现已是某新兴公司高管，西装革履。

　　……这段顺利混入我国九十年代年代味，和偶像爱豆全然不一样。

　　当天下午就被导演剪出样片，重要参与人员互相投看，都敢说上未来可期。

　　于是从开拍前陆降最获重视，她宛如一块走后门，所有人不屑一顾的臭石，忽然摇身一变成镇剧之宝。

　　陆降这段没有表情。

　　但大家都开始刻板他是花瓶，有花瓶流量，有演技年轻人，这剧不拍得好才怪。

　　霍见第二天凌晨三四点醒来，小艾给她报备这个类似天翻地覆的事，霍见是懵逼的。

　　昨天下午他们狂欢，她以为他们是气氛组？

　　小艾：“见姐你是女主，女主戏份又这么多，受到大家重视是应该的吧？！”
　　霍见没说话。

　　“你更靠这段戏证明了自己！”

　　霍见突兀想起来说：“老薛找我时其实没叫我试戏。”

　　小艾：“啊？他肯定看过你演戏，心里多少清楚，不想你这次表演又突破了吧？！”

　　霍见摇头。

　　“姐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小艾奇怪的打电话问。
　　霍见：“因为总觉得他们昨天气氛组。”
　　小艾：“……”

　　“哈哈。”她干笑：“姐你有时还真会冷幽默。”

　　完了。她在那越想越想笑。
　　嘎嘎大笑。

　　霍见：“……”

　　霍见黑线，挂了手机，开始起床洗漱，到卫生间台前刷牙。

　　霍见桃花眼，眼尾带点红，面无表情对着镜子盯了两秒后，猝地低下头吐出嘴里的牙膏水。
　　还陷在故事太美好了，我要打自己两巴掌渡渡劫的思绪里，卫生间外的手机噼里啪啦响起。

　　把她吓一跳。

　　霍见放下牙杯又去接电话。

　　拿到手机，金牌女经纪人，杨姐打来的。

　　杨无畏杨姐在圈内很出名，一六二，八十多公斤，浑身透着风风火火势不可挡的彪悍，谈资源和人共事手段利索，一旦顺了她的话就等于上了她的套。

　　她问： “在干什么呢？怎么现在才接我电话？”

　　“……刷牙。”

　　“宝贝。”她温柔了点语气说：“我特意给你安排了化妆师过去，今天开机露面，必须给我保持一个好状态大杀四方！”

　　“……是。”

　　“现在你一个人吗？开免提边做事我边跟你说几句事，你记着，这一部剧成了你就能在娱乐圈横着走，当流量花，撕男主，脚刹其他家！”
　　霍见：“……”

　　杨无畏对陆降和陆降家的粉丝颇有微词和敌意。

　　说这是机遇和痛苦并存，和顶流合作就要遭受初始一年多的辱骂。

　　如果不火，能长达几年。

　　她们策划起初打算让她蹭蹭陆降，哪想这家粉丝特凶……说她资源咖。

　　不等霍见说话。
　　杨姐：“跟他死鱼脸，他妈死死的！”

　　杨无畏在那拍桌：“大不了过后再舔！他们说你资源咖啊，放屁资源咖，资源都是他妈老娘喝酒吃席自带的！气死奶奶。”
　　“…………”

　　霍见六点半坐化状台前化妆。
　　花两小时化一个看似平淡，但无一不完美的清水妆。穿着组服黑色马甲，坐车到开机宴。路上雪融了不少。
　　枝头挂着雪块，时不时掉下来一块，路边卖着包子馒头，蒸屉里的烟火气一股一股往外冒。

　　到了露天开机大会前，背后天空一片湛蓝。
　　主色是一派东北红，金黄的稻穗花篮立在两旁，工作人员真的都发自肺腑的笑，大事很妙。

　　开机宴正式开始。没心没肺的薛石东导演乐开了花。
　　除了他的两个“零演技主演”一个赛一个的脸黑。

　　薛导：“……”

　　薛导：“？？？？”

　　陆降先说话。

　　台上风变大了的往耳朵里吹，陆降全程没有波澜的声音像老旧电视产生雪点的不清晰传出的台词。

　　霍见只觉得他说完也不看自己的将话筒给身边随便递。

　　霍见小他一个头，在他旁边接过话筒压根不敢斜视，木着脸开口。

　　阳光撒在她脸上。
　　暖绒绒的冬天意境。

　　带大家认识一下小霍和小陆_(: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