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缘系统》西澨

3、河影（3）

　　现在正是天将亮未亮的时候，咸坪区某条街上的商铺陆续都要关门了，显然，他们更喜欢在晚上做生意。

　　但这条街之所以隐蔽，就是因为它乍一看跟普通街道毫无区别，有些生意是不适合晚上营业的，那它白天就得开门。

　　陆怀玉和袁嘉林转了十多分钟就看见不远处有个美容院。

　　“beauty salon？够普通的。”

　　袁嘉林平缓的往前走，闻言笑了笑，“虽然大多数美容院都喜欢吸引眼球，但在这里，最好还是普通些。”

　　他们刚准备进去就被两名护士拦在门口，她们露出职业式的微笑，亲切的发问：“两位是想做哪方面的美容呢？”

　　袁嘉林向两位护士眨了眨眼，问道：“美白的产品有吗？”

　　护士们对视了一眼，看了看袁嘉林又看了看陆怀玉，笑道：“您是在开玩笑吗？二位完全不需要美白啊。”

　　演得还挺真，袁嘉林差点真信这是一家再普通不过的美容院了。

　　“我们不需要，但有朋友需要。”袁嘉林满脸笑意，“这几天他们的智能机欠费了，托我过来问一问。”

　　护士依然不动声色，状似随意问了一句：“两位是打哪来啊？”

　　袁嘉林轻声道：“东巷。”

　　“噢！很多客人都是从那来的。”一位护士领着他们进门，往楼梯口指了指，“从这里上二楼，小心别跌倒哦。”

　　这个楼梯口极为隐蔽，需要过一道门才能看见，如果不是护士指路的话，一般人根本发现不了，而且作为美容院这里可谓是五脏俱全，该有的资质，设备什么都不缺，就算来了真客人也不会发现任何异常。

　　他们上了二楼，这次接待他们的不是护士了，而是穿着西服的男人，壮得能一拳打死牛。

　　这几个男人齐刷刷站成一排，领头的说了句：“得罪了。”稍一抬手，后面几个二话不说给陆怀玉和袁嘉林搜了个身，真正的毒贩还没见到，就先来了个下马威。

　　那几个人直到把他们领到房间门口，才开口说了一句：“请。”

　　陆怀玉推开门，只见沙发上坐着一位穿白大褂的女人，金发碧眼。见他们推门进来，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伸手礼貌地请他们坐下。

　　袁嘉林随意瞥了一眼，道了声多谢，和陆怀玉一起坐下了。

　　他们坐在了这个女人的对面，女人用眼神示意旁边的下属，就见下属去背后拿杯子倒了两杯茶，放到袁嘉林和陆怀玉面前。

　　陆怀玉拿起杯子观察了几秒，就把杯子放回了桌上，然后站起身顺势用脚碰了一下袁嘉林，冷淡道：“贵院的‘茶叶’品相如此，想必‘智能机’也是不遑多让，这桩生意不用谈了。”

　　“茶叶”事实上是一种叫醉青的植物，原产斯里本，也是一种毒品，因为和茶叶饮用方式相似，长得也相似，因此得了这个代称。

　　袁嘉林瞬间明白了陆怀玉的意思，也站了起来，他仍然是笑着的，只是说出口的话就让人笑不出来了——

　　至少对面这位笑不出来。

　　“您这样做生意就没意思了，戴维斯医生。”袁嘉林又看向后面那位“下属”，开口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想来这位就是院长了，又何苦委屈自己做一名下属呢？”

　　这个戴维斯确实是美容院的医生，照片还在楼下挂着。

　　“这就是贵院的诚意。”陆怀玉抬腿朝门口走去。

　　“两位稍安勿躁，接新客总要谨慎些的，还请原谅。”院长赔笑道，又吩咐那位女医生，“艾米莉，重新给两位贵客泡杯茶。”

　　那名女医生——也就是艾米莉·戴维斯这次端上来的醉青颜色比之前的更深，陆怀玉照例看了一会，道：“不错，尖绿尾红。”

　　这个“尖绿尾红”是用来判断醉青品质好坏的，就这四个字可不是轻易能培育出来的，首先尾红的货一定产于斯里本，离开斯里本醉青种出来就是全绿的，而且尖绿也非普通的尖绿，这个尖绿的意思是叶尖要嫩，但凡温度或者湿度有一点不达标，在斯里本醉青的尖会是红色。

　　“这位老板行家啊！”院长笑眯眯的，这尖绿尾红可不是一般人买得起，那一般人还以为醉青就是绿色的呢！现在看他们就像活动的ATM，迫不及待地叫人送了件“似梦”来。

　　“我这可是上等货，就这么跟你们说吧，整个首都星也找不出几家有这成色的。”

　　陆怀玉戴上手套，拿起手环仔细端详了一会，问道：“这样的货你有多少？”

　　院长竖起三根手指，缓缓道：“三百。”

　　袁嘉林心里嗤笑了一声：很好，够你死十次了。

　　“我全要了。”陆怀玉道。

　　“哈哈哈！好说，好说！老板豪爽！”院长笑得合不拢嘴，仿佛看见钱就在眼前了，“我这里童叟无欺，只要这个价，还给打八折。”

　　这次他竖起的是五根手指。

　　五万一件，要不说毒品能挣钱呢！

　　“货什么时候到？”

　　“后天，凌晨1点。东巷码头仓库。”院长眯着眼睛笑，勾了勾手，艾米莉向前走了两步到院长身旁，只见院长一把把她拉了过来抱到了腿上，“到时候我让艾米莉送过去。”

　　袁嘉林看了一眼陆怀玉，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他总觉得陆怀玉是下一秒就能吐出“污秽”两个字的程度。

　　眼见着院长摸着艾米莉臀部的手转移到了胸上，陆怀玉的脸更绿了。

　　袁嘉林也有些尴尬，扯了扯陆怀玉的袖子起身道：“那我们就不叨扰了，合作愉快。”

　　陆怀玉好像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停留，甚至不想再看沙发上那两人一眼，扭头就走了。

　　院长平常心眼挺多，但这时候就有些缺心眼了，他还以为陆怀玉是怕耽搁他的好事，才走得这么匆忙呢。

　　又因为陆怀玉一直没什么表情，院长怀疑他最近肯定做了基因修容手术，在袁嘉林准备走的时候，院长推开艾米莉，走向前来，在他耳边问道：“你老婆在哪家医院做的医美啊？”

　　袁嘉林先是愣了一秒，后面实在忍不住笑了起来，轻声道：“他没做过医美。”

　　这下子轮到院长愣住了，感叹到：“长得真带感！我还说哪家有这技术，感情是天生的。”

　　陆怀玉回头就见这个院长贴着袁嘉林说话，袁嘉林还笑得这么开心。

　　最关键的是，他从进美容院到现在，就这个笑直达眼底，说明是真的开心。

　　和一个毒贩有什么说的？

　　于是陆怀玉又倒回来拉起袁嘉林的手腕—但他太急了，一下子就抓住了袁嘉林的手。

　　袁嘉林感觉陆怀玉僵了一下，但他没有放手，还故作镇定的说了句告辞，拉着袁嘉林出了门。

　　等他们通过渡口回了川流区，陆怀玉先把那贝雷帽子扯了下来，问道：“你和他说了什么？”

　　袁嘉林万万没想到陆怀玉回来的第一件事不是梳理线索，也不是联系同事，居然是问这个。

　　“他问我你在哪做的医美。”袁嘉林想起来就觉得好玩。

　　但当事人陆警官就不觉得好玩了，脸垮得比帝国皇宫还彻底。

　　等他们到了车上，袁嘉林似乎又想起一件事情，“对了，他还说你是我老婆。”

　　袁嘉林以为听完这句话会见到陆怀玉一张绿油油的脸，但他见着的是一张红彤彤的脸，还红到了耳朵尖。

　　他还不识好歹得凑到陆怀玉面前，故意道：“你害羞啊？”

　　陆怀玉一言不发，把头扭了过去，打定了主意不理袁嘉林。

　　袁嘉林心想，就陆怀玉这性格估计也没谁能开他这种玩笑，难怪这个反应。要不是赶着回去，他相信陆怀玉会立刻下车，但这个模样的陆怀玉还怪可爱的。

　　“真生气了？又不是他说两句你就真成我老婆了。”

　　陆怀玉默了几秒，又抑制不住好奇：“你怎么发现那个院长的？”

　　“首先那办公室的格局就不像位女性的办公地点，不说办公室的装饰，就椅子和智脑的距离，对于那名女医生来说是不舒适的，更何况椅子还矮了些。”袁嘉林道，“其次，那桌上还有个烟灰缸，里面的灰还没倒，有意思的是，那位女医生身上没有烟味，倒是那位下属过来倒茶的时候我闻到了。”

　　“对了。”袁嘉林补充，“倒茶的时候那位戴维斯医生看向下属的眼神不像命令，更像是询问。”

　　“所以，你还闻了那女医生？”

　　袁嘉林：“……”

　　喂！这位同学，关注这种奇怪的点是怎么回事？

　　到了警署陆怀玉下了车，但袁嘉林得去见陆青一趟。

　　此时刚过早上八点，川流区正渐渐苏醒，有蹦蹦跳跳去上学的小孩，后面跟着跑的大致是他的母亲，小孩不小心撞到了树上，母亲急忙追上去查看，一边着急一边数落几句。

　　街上的早餐店也都开了门，袁嘉林这才想起他和陆怀玉没吃早餐，不过那家伙应该直接开会去了，还是等他回来再带点东西回去算了。

　　袁嘉林估计得没错，警署会议室现在大门紧闭，隔壁缉毒的也被喊了过来。

　　“两点二十五分，第一具尸体出现在了画面上，可以看出是从对面飘过来的，过了三分钟，这具尸体就被岸边的游客发现，并报了警。后面尸体陆续出现，直到第八具停止。”打开监控的是被吓得脸色发白的那位小警员，名叫杨朔。

　　“但咸坪区那个位置连盏灯都没有，更不要说监控了，对面的情况我们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不是说他们死于似梦吗，找到手环没有？”缉毒局的人插话道。

　　杨朔把尸检报告投了出来，说：“他们确实死于似梦，手环在尸体被扔下河之前就被处理了，我们在附近没找到，怀疑也是被扔下河了，所以我们用潜水机下河找了，在第一具尸体的东南方发现了嫌疑人丢弃的8支手环——但上面什么信息都没有。”

　　说完这句会议室里一片阴沉，缉毒局的又问：“你们队长呢，怎么不来开会？”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来人正是迟到的陆怀玉，“抱歉，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