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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长安宝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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轿辇中的男子新娘将两人的手牵起,交叠放于双腿,轻哼起戏来:“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倏得,喜字嫁衣竟像是生出手脚般紧紧缠上墨耒,那新娘仿若烟灰般消散。只剩浑身绑得眼睛都没留下墨伯英。
“嗯……唔。”
“嘘。”福蠡轻道:“我在他身上贴了符。”只见萤火亮光闪烁着窜出。
这轿自他散去后仿若棺材,四处漆黑,密不透风,现下是定然要出去这口“棺材”的。可……仙术被压制,就连错金扇都被术法给禁,如何是好呢?
福尧光灵光一闪,服了自己的脑瓜,从善如流地摸索墨伯英:“伯英兄,你别躲啊,借你法器一用。我的法器在这方洞天被压制狠了。”
果然,在他袖中摸到玉灵幡,福尧光看着扑棱棱地幡钱心生亲切:“好宝贝,去。”
言罢,戊戌额间便附上一张幡钱,顺手也给墨耒解了嫁衣。
墨耒手掌粗糙捏着人的脸蛋生疼,这不,福尧光便直做叫唤:“伯英兄莫生气,不然我给你摸回来好了。”
墨耒神瞳一闪,耳尖悄悄发红变烫,好在如今昏暗,符箓中的众仙瞧不出来,不然真叫人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戊戌周身萦着白雾便要冲向前去,墨伯英拦他道:“莫要向前,往此处来。”他手指向二人的坐榻。
戊戌满脸问号:“仙君,你二人入轿辇便是从前端进入,现下缘何叫我破这坐榻?”
墨伯英也并未故作高深,道:“你虽是纸人,却是灵符所筑、灵识所化,不知晓纸马匠糊纸轿时,只会打轿的四梁八柱,通常不会糊底。眼下看似他是从四方散去,实则是自下方飘出。”
戊戌听懂,猛然向其发功,果然听得阵阵纸张哗啦啦的声响。
轰——
纸轿塌了个彻底。
幸好福蠡早有准备,险些自己又摔个屁股墩儿……
“这是……”
眼前金碧辉煌、香火萦绕,男女老少喜笑颜开,热闹非凡。
只有立过庙的仙神,才知道这里边的门道有多深!
运贞吉在符箓中也惊道:“!!我滴个乖乖,这都赶得上我的庙堂了啊……”
可运池敛是水师啊,受箓时占得个风调雨顺,万民才愿意供他。这庙里头的东西的是个什么,能灵成啥样?!
这时,是个香客模样的人作揖道:“二位施主,不知是谁生育艰难的呀?”
福蠡惊道:“……咳!什么?”
香客道:“瞧你们恩爱的样子呦”,她一直瞟向虚扶福尧光的墨耒,“不打紧的呀,前个三五年,战火纷飞的啦,那个能生啊。我瞧这男宁块头大的很嘛,没想到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唉……”,说着拉过福蠡的手,轻拍着道:“做女子难,做好女子更难!阿姐懂你!”
哇塞!嘛呢?!姐姐你也太能脑补了吧!伯英兄啊,罪过罪过!
她一边说,一边带着两人顺着人潮往里走。
福蠡余光紧盯着香客,谁料,一个垂髻孩童乱跑,搅乱了人群。一抬眼,香客竟然早已无影无踪。
福蠡转头道:“伯英兄,形势所迫有损你声誉,抱歉抱歉。”
墨耒顶着一双幽淡眸子,道:“无妨。”
进入“长安宝庙”山门,一口巨鼎香坛赫然耸立。一小僧施礼示意二人敬香。
呵,故弄玄虚,谁受的起我的香火?
还真不算是她福蠡妄自尊大,福蠡、九嶷仙若说仙法功力算得真君,她和妙道真君不相上下,当真没几个人能受得住福尧光的香火。
墨耒更是如此,本身就是冥官,命带阴煞,谁能受得住他的香火。
就这样一个阴煞一个真君均捻一根香,燃后插在香坛里。
“以檀香为引致使人入幻境,不可谓不是好手段。”,福蠡将两根香拔出,随之折断投入了香坛之中。
伯英颔首,正抬眸,庙内正门中开,三扇门后的执笔起身笑看二人。
福蠡道: “……这笑得,死之不僵。”
——阴森且不和善。
二人看去,执笔的脖子向上倾斜,颇有些睥睨之感。
执笔眼神一瞬不动盯着二人,沿顺香客入庙,两人隐匿于芸芸众生。
福蠡将敕令扇幻化作一普通扇面,在额前扇了扇清风,阖眸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先去看看这送子大神仙。”
如此环视,长安庙具有三座大殿,所有大殿皆是紧闭大门,像是拒客般,福蠡嗤笑道:“这莫不是拒我们?怎见得别人前脚进去,我们连门都入不得?”
墨耒三两步停在大殿门前。骤然发力,登时他周身阴气浓重几分,肉眼可见那木门松动,却仍旧没将殿门打开。
“哦?真不让进?”
福尧光退到一丈远的地方,阳光下道:“戊戌,纸人。”登时闪身出现一双身量似二人的纸人。
随即福尧光分别在纸人额间贴上敕令符箓,福棉低喝道:“神念入内,大门中开!”
见原本阖眼的纸扎人扑簌簌睁开眼睛,眨巴眨巴眼睫,闪身飞向大殿门前。
还未待纸人踏足在地,那大殿门便随之大开,福墨二人身形施法隐匿无踪。
随着纸人入大殿,就见居中卧坐三尊佛像细瞧却又有些不似,通体金黄,头垂眼怜,悯然众生之相。
四周墙壁皆是大小仙官之相,形态各异,手拿法器向着下端望。但怪异的是从内看去,大门均是大开,连同韦陀殿都可瞧见。
福蠡环视一圈,顶上的经幔下垂,天花板纹样古朴,道:“有模有样的。除了神像不同,其他的没有任何不妥。”
蒲团前跪拜的人络绎不绝,执笔在门前记录着什么。
怪就怪在,只有他记录才许跪于蒲团拜相,紧接着绕向四方跪拜,之后便匆匆于后门离开。
像是一个固有流程般,福蠡凑近了些,借着人群遮掩扫了眼执笔所写的内容。
“丁二,拾年。”,丁二随即按了一个红手印,双手合十,一脸虔诚的拜下去。
那簿本,是一赤色簿本,以墨书写。在他脚边还有一摞,应该是之前所作。
墨蠡只淡然瞧过一眼,嗤道:“鬼差执笔所作也不过如此。”
“嚯,他们连鬼差的活计都揽,那还真是没什么做不出来的。”,福蠡正了正自己纸人的衣冠,诧道。
忽然,戊戌在颅内大叫:“仙姑!岩壁上那个神像换了一个姿势!”福尧光顺势抬眼望去,这时原本就是笑看凡人的众相如今更沾染了些诡异。
戊戌晃着自己的纸手,哗啦啦地响,慌忙道:“仙姑!是那个!手上没有法器的!”
眼神锁定是有一神相,样作敞开领,颈间戴佛珠。福蠡与其眼神相接,对视着他。
没有一丝动作,神相手捻佛珠不动,看似望着下端实则直盯二人。
见惯大场面的二人还能怕他这?吓唬谁呢?福蠡眉眼弯弯,口型却道:“再会。”说罢,抬脚便要离开大殿。这时却发现殿内寂静无声,原本攒动的人群也不再嘈杂。
福蠡眼神与墨耒相对,意思明确不过:“快跑!”
登时回头,身后鬼气森森,数百号人倾脖子、瞪眼睛,却咧着诡异的笑容不断贴近,几乎就是在二人身后一两寸的位置。
戊戌在颅内大喊:“仙姑!仙姑!我害怕!快跑!”
福尧光想拍他一脑瓜:“你一个纸人还怕这些?”
“我是送死人,不是送活死人!”,戊戌大叫逃命道。
他二人分别奔到东西两侧,那些个“香客”也自动分成两个部分跟着二人。
根本停不下来,一转身便是那张能活活吓死人的脸怼在自己面前:“为什么不拜神像?”
那边墨耒也是被如此发问,整整齐齐的声音回荡在大殿内:“为什么不拜神像?”
接着,这声音震灭了燃烧的火烛,明明是个大白天却在大殿内阴沉灰暗。
不知为何,殿内的人像是从地下钻出来似的,越来越多直将二人往岩壁方向挤。
墨耒蹬脚跳到香坛桌上,这时原本的红蜡已经变成白蜡。但顾不得那么多,他拾起未燃尽的两节短蜡,掷给福尧光一节。
口中捻诀,白蜡燃起幽蓝色的火焰。仙官同冥官还是不同,福蠡长舒一口气。
手举蓝焰白烛,那些阴鬼果然不敢上前,皆是一副要吃人但没法子的怨怒表情。
福蠡心中抱拳,嘴上行动:“墨大人,多谢多谢!”
这蓝焰火是吹不灭的,属于冥官术法,福蠡想了想……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叫:离生火。
有基本驱邪挡阴的作用,人界也在人过世之际点上几根白蜡,说法是给亡人点明回家路。
其实不止如此,便是亡人也还带着生魂气,若是回家其他阴魂不少会使绊子阻挠,令其错过最后归家的机会。点白蜡,便能驱散阴魂,使亡人归家。
但就在福蠡想到这白烛不会灭的下一瞬,“呼啦”一缕浓黑的灰烟卷在幽焰上,白烛——灭了!
“离生火?!灭了!?”
“怎么搞的?难道是墨耒法力被限制导致离生火也减弱?不太可能吧。”
“就不可能,离生火连地狱道的厉鬼都不能灭,怎么这地界能将离生火灭掉。”
“谁知道呢?反正只有你们地府的人才会使用离生火,我们又不会,还不是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的?”
“你胡搅蛮缠些什么?!”
“别吵了!要打自己找地方去,别在这惹晦气!”
……
不止福蠡手上的白烛灭掉,就连同墨伯英手上的烛火也灭掉了。
九嶷仙姑视线移回墨耒身上,杏眼圆睁愕道:“我的灭就算了,怎么你的也给灭了去?”
施术法后极少会出现施术者自己手上的物器没有法力的情况,施术者自身会给物器做一屏障。就像福蠡所驱使的纸人,便是融入了敕令符箓。
在烛火彻底灭尽的那一瞬,再次陷入灰暗之中,那些蠢蠢欲动的阴鬼毫无顾忌的扑向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