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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想尽办法留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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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寒风四起,江知禾睡在隔间,偶尔听到云应雪传来的咳嗽声,很晚了烛光一直在亮着。
隐约能看到云应雪那清冷的背影,阿玉忙活着烧药给少爷吃,吃后咳嗽声变少了许多,到三更才见烛光消逝,夜里归于平静。
然而江知禾却睡不着,这些天他从府中被赶出来之后便无一处安身之地,在府中虽遭人唾弃,但尚且有一处让他歇息之处,夜里虽总是冻的浑身发抖,也有一床薄薄的被子。
哪怕这一微小的幸福上天也要剥夺走,将军府内人人各怀心思,然而他一个不过是将军一时糊涂与下人生的孩子又怎会被容忍存在。
他的母亲身份卑微,只想靠着孩子上位,殊不知她贪婪的样子会给自己的孩子带来多大的不幸。将军又怎会在意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不管他父亲究竟是谁,一个府中下人生的孩子总是不会有什么好生活。
他的母亲总在夜里坐在他旁边看着他,一遍遍的说道,“将军来了,你可要嘴巴甜点,别整这脏兮兮的样子,叫他嫌弃了去。”眼神空洞,灵魂像是被夺了去。
往往这个时候江知禾都低头看着地板,将军府很大,容得下很多人,同时它也很小,小到江知禾以为自己永远只能呆在那个破旧的角落,暗无天地。
半月前,将军奉旨出征,家中皆由将军夫人掌事,她不知从哪打听到偏宅有一个孩子,许多下人早已传遍,说江知禾是将军一夜的风流债,但总不过是下人口中随口一说,互相传谣罢了。
但将军夫人还是亲自来了一趟,看了看这孩子,看他的面相便冷笑了一下,转身便道,“来人,把这孩子的母亲叫来。”
第二天一早,江知禾便从其他人的口中听到了他母亲的死讯,他甚至没来得及看她最后一面,只知道她死的很惨,几十大板下去硬是不说自己是否勾引过将军。
江知禾很疑惑,明明每天晚上都和他说一定要讨好将军的,而如今却又不承认,吃了苦头,搭上了自己的命,而后一想也许承认了结局也一样吧。
少年蜷缩在角落,周围的人皆对他指指点点,眼中皆是薄凉与好奇。他知道自己也许明天也会赔上这条命,不过是早晚而已。
十二年以来,他一直呆在这偏宅中,日子过的很苦,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想要什么,不敢想也不敢奢望。
他母亲也是一天天在变得更加沉默,从他有记忆开始,就记得母亲一直看着偏宅大门,看着看着又继续干活,仿佛灵魂被抽走。
他一天天长大,受到的流言蜚语也更多,哪怕面部因为营养不良凹陷发黄,却依旧遮不住他眉眼的英气与眼中的纯净。
将军夫人连夜给他安了个偷东西的罪名,给了他四十大板,甚至连解释都不给他机会说便把他往大街上一扔,他恍惚间听到夫人说,“随便找个地方扔了便好,活不过明日。”
江知禾淡淡的笑了,纵然已经意识不清楚,他也还是想笑,没确定我死是你做的最错误的决定。他被扔在街上,待他听到人走后,昏迷了半夜,之后便颤颤巍巍的爬向商铺门檐下,像是想寻一块可容身之处,他一步步爬去。
黑夜里还有一些其他流浪的孩子与乞丐在路边,他们尚且有遮盖之物,而他此时可真是狼狈不堪,又累又饿又冷,终是没了力气再次昏死过去。
梦中江知禾不断的梦中这些曾经的回忆,一遍一遍的在他脑海中浮现出来,他浑身冷汗四起,后突然惊醒,坐了起来。
一睁眼便看见云应雪一身白衣坐在他床边,一脸担忧,“你怎么了?可是受惊了?”烛光打在云应雪脸上,衬得他面部更加温润细腻,江知禾不知如何形容,他只知道此人像是一团火,能将他身上的寒冰融化。
江知禾垂下眼眸,道“对不起,是我打扰了少爷。”云应雪摸了摸他的头,又贴上自己的头,想了想便说道“还在发热,要好好休息。”
后扶着江知禾躺下,帮他掖好被子,转身后又想到什么,道“不必如此拘束。”然后便将蜡烛熄灭,走向隔壁。
江知禾看着那个挺立的背影,内心思绪飞起,他想到刚刚在他额头上的那片温暖,他只觉回味,觉得好温暖。而这边云应雪想着这孩子之前过的到底是什么日子,身上都是伤不说,还如此小心翼翼,受人眼色行事,让人看着心里着实心疼。
从前他在江湖中,碰到的皆是爽快之人,少有身份尊卑之分,如今回到江城哪怕是路边的一个男孩都是如此小心害怕他人。
第二天一早,云应雪起来时,便看到阿玉与江知禾已经在准备早饭,热气腾腾。云应雪有些惊讶,江知禾已经可以起身了吗?
他快步走过去,看着江知禾便问道,“你如何起身了?”江知禾看着眼前那双黝黑的眼睛,不禁紧了紧手中的柴火,随即便说道,“我...我想帮忙。”
云应雪的眼中倒映着他的身影,他紧张又忐忑,原来自己如此单薄一只。
云应雪看着他有些胆怯的样子,还是拿下他手中的柴火,然后很熟练的烧了起来,对他说道“但你还是要好好休息,别得不偿失,伤养好了再帮忙也不迟。”
江知禾看着云应雪的侧脸,看着火苗的颜色在他脸上闪烁着,又想到昨夜他拿着蜡烛坐在自己身边的样子,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景色,而他心中灰暗的部分像是有一处亮了起来。
阿玉拿着刚洗过的食材放进锅中,然后对在发呆的江知禾说,“你帮点小忙就可以啦,暂时别出来吹寒风,你去屋里把碗筷拿出来,一会便吃饭吧。”
江知禾听罢,又看了看仍然在烧火的云应雪,谁家少爷亲自烧火的?随即转身回屋拿了碗筷出来。
饭桌上,江知禾低头快速扒拉着,云应雪看着他许是饿了很久很久了,笑了笑。看他吃的差不多时,云应雪将昨日从他身上捡的玉佩拿了出来递给他。
江知禾看到这块玉佩明显一愣,他并不想接这块玉佩,也许他会被送回将军府。
云应雪看着他似是不打算接这玉佩去,便问道“怎么?这是你身上的玉佩?”
江知禾看着云应雪的眼睛,还是那般好看清澈,同时也看不到他内心深处到底在想什么。
云应雪接着说道“这是将军府上的玉佩,你到底是何人?”
面上还在笑着,但江知禾知道他是在质问他,质问他如何会出现在街边,又如何沦落至此。
江知禾接过玉佩,看着刚刚的空碗,回答道“我不过是府中一弃子,而这玉佩我宁愿不要。”他冷笑着,眼底尽显悲凉。
而在云应雪看到的不仅是江知禾浑身散发的冷气与悲凉,他仿佛看到两年前的自己……说罢他注视着少年,而后站了起来,转身说道,“若是你执意留在这里,便将这玉佩藏好了,别叫人瞧了去。”
少年听后瞬间抬起头,刚刚尚且一片死灰的眼眸中终于有了一丝丝亮光,而他丝毫没注意到自己手中的玉佩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被他掰成了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