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雪月》鱼珜

1、初见少年

　　一月，江城，寒风肆意，大雪飘零。房中依旧是只有一点点烛光，即便这样云应雪也只是身穿单衣，仅披了一件白色裘衣便在桌前伏案工作。
　　半掩着的窗户不时透过阵阵寒气，云应雪抬眸望去，瞧见已陪伴在自己身边许久的小厮阿玉搓着手不断哈着气，似乎格外冷。
　　云应雪莞尔一笑，便顿了顿，装作严肃的样子，道：“阿玉，干什么呢？”阿玉吓一跳，不过三秒便反应是主人在询问，道“少爷，这今年冬天真是格外冷呀！”说着又对手心哈了口气。
　　“那你便把窗户关紧一些，再去库房拿些柴火来吧。”云应雪看着即将燃尽的蜡烛如是说道。
　　看着阿玉的背影，思绪周转，望着案前的折子，他只觉无力，胸口似有千斤重，只记得六年前也是雪夜，父亲便是在那个晚上被一道圣旨召去，便再也未回，一时间云家上下人人自危，而他却在异地为了自己的一腔热血在外游行，不曾帮家里贡献分毫，如今家道中落，他又岂能原谅当时的自己。
　　霎时，他突然握紧手中的白瓷杯，顿时觉得呼吸不上，痛感万分，眼眸逐渐变红，感觉周遭似是冷了几十度，让他全身颤抖。
　　阿玉拿着一堆柴火刚赶过来，看见自家少爷倒在案前不断颤抖，顿时大惊，将柴火一股脑丢在大门口，冲入少爷房间，立马将口袋中的一个小壶打开，扶起少爷的身体，将壶口对向少爷的嘴巴灌了下去，看着少爷睫毛都在颤抖，浑身上下冰凉万分，阿玉红了眼眶，哽咽道，“少爷，你这是又不在乎自己的身体了……”
　　云应雪喝下由凝雪草所熬制的药汤后顿感轻松，嘴唇也变得逐渐红润起来，遂即便坐了起来，看着阿玉眼里带泪的模样依旧是淡然地笑道：“不碍事，别担心。”
　　阿玉不甘心，便答道，“少爷，并不是你的错，你不该如此这般承担所有。”
　　云应雪望着茶杯里的渐渐涟漪，眼神逐渐湿润，但心下却更加清楚自己该做什么，冷然道，“够了，早点去休息吧，这边不需要你伺候着了。”
　　六年前他还能够意气风发对一切事物都抱有希望和热血，而六年后他只希望一切都安好。一夜无梦，阳光洒在云应雪白皙的脸庞上让他禁不住眨了眨眼睛，今日江城城主举办百家宴，热闹万分，街道旁早就布置一新，此等热闹，云应雪也自然是想上街看看的。
　　穿上翠纹银白底色轻裘披风，扣上斗笠帽，便叫上阿玉朝着城中走去。阿玉抱着怀里的字画不禁疑惑道，“少爷这些能卖几个银钱？”云应雪徐徐道，“无论多少银钱可卖，饱餐一顿总是足够的。”走出宅府大门便向主城大街走去，那里人多眼杂，多的是人。
　　阿玉跟在后头，好不狼狈。突然一不知名物从不远处向云应雪脑袋砸过来，云应雪霎时攥住后背的剑，刚准备出刀，便瞧见那物向自己肩头砸去，似是一块玉佩，花纹奇特。
　　他便顺手接住，端详起来，这玉佩拿在手中甚是称手，质量上好，绝非小户人家所能拥有，他望向玉佩丢来方向，几个小孩恶狠狠的看着他，仔细看他们身后还有一个小孩坐在地上靠在墙边，身上已遍体凌伤似是奄奄一息。
　　他淡淡的看了一眼云应雪手中的玉佩，眼里满含不甘却又无可奈何，只一眼便低下头去，像是昏迷了过去。云应雪这才踱步像那群孩子走去，看着他们一个个凶狠的样子，也是已知晓大概，必是一个个谁也不让着谁，互相欺负，争抢食物。
　　而那个孩子像是伤的更重些，已然已无了意识，云应雪举起手中的玉佩便问道“这是谁的玉佩呀，怎么乱丢呢？”一个有些壮的孩子喊道，“一块破玉佩而已，扔了便罢。”
　　另一个孩子随即不屑道“一块玉佩而已，不过是有几分姿色，真以为是什么上好的物件了，还护着不让人看，那不如丢了谁也不看，都是乞丐谁又比谁高贵。”
　　顺便踢了踢脚底的石子，而石子毫无例外是向那个昏迷的孩子踢去，然而砸向他身上，他也似乎没啥感觉，仍皱着眉头紧闭双眼，紧握双手攥成拳头。云应雪不禁皱了皱眉头，冷冷一笑，“同为天涯沦落人，何苦相互为难呢？”
　　而后他走向那孩子，将他扶了起来靠在自己肩头上，同时看着姗姗来迟的阿玉便说道，“阿玉，拿两幅字画给这些孩子们。”
　　阿玉也是一脸懵，字画给小孩子们有何用，又不能换钱。为首的壮哥笑道，“我们可不需要这字画，倒不如给点银钱来得实在，你们说是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说罢，后边一群男孩便附和道，“就是啊就是啊，给几个字画可怜谁呢。”阿玉恼怒道“你们居然看轻少爷的字画，你们可知……”
　　还没说完少爷便抬手打断，将自己的蓝色囊袋中拿出一百文钱丢向那胖孩子，淡淡笑道“吃点好的吧，而不是靠欺负他人来得到自己想要的。”
　　然后便扶着那孩子往自己宅院走去，阿玉连忙跟上说道“少爷不卖这字画了吗。”云应雪看了看那玉佩手不禁握紧了几分，看向肩头的少年，便说“算了今日暂且搁置，如若你想要去看看那百家宴，便允你休息一日前去游玩吧。”
　　阿玉听罢别提有多高兴了，之后他便框框的一对手势比划下来，脚步加快，到宅子把字画搁置好，一番收拾，帮云应雪将那少年扶向床塌，“少爷，他这般样子直接睡在您的塌上似乎不妥。”阿玉如是说道。
　　云应雪笑了笑，答道“无碍。”将那少年安顿好以后，阿玉变有些局促的说道“那少爷？我去那百家宴了哈？我一定给你们带好吃的回来！”云应雪笑道，“去吧，好吃的可别忘了我们。”“是！”阿玉鞠了一躬，便转身离去。
　　云应雪回头看着塌上在沉睡却依旧皱着眉头的少年，看着他身上的伤，他从怀里拿出芷血膏，涂抹在少年手臂脸颊多处伤痕处，后又为他包扎了起来，一下一下的格外认真。
　　一切完毕之后，他端详起来那枚玉佩，这似乎是将军府座下玉佩，若是他的，他又为何会流落街头。一切疑问在云应雪脑中浮现，却又无从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