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愿雾不散》絷久

1、第1章 只想以身相许

　　如果说最近有哪个瞬间让她真正觉得开心，
　　应该就是现在吧。

　　隔着短短的收银台，那个举着散发出淡淡香甜味蛋糕、正面对着她的男生，让苏潇染脑海里有了这样的讯息：人生或许除了看便利店，还有别的有意义的事情要做。

　　“这真是……买给我的？”沉默了许久，她再次确认道，声音微微发颤。没关系的，就算他现在改变了主意，不打算送她也没关系的，只刚刚他那句“专门买给你的”就已经让她心满意足了。

　　“对。”那人表情仍然平淡，稍微歪了歪头示意她收下。蜷蜷的头发在暖色灯光的映照下，颜色很是漂亮。

　　听到这回答，苏潇染有些惊慌失措。“谢谢，谢谢……”她边感激着边抬起那双早就不知如何安放的手小心翼翼地接了过去。

　　收银台小小的，还堆满了杂物。苏潇染用胳膊推出来一块空位，把这份包装精致的礼物放了上去。她的动作那样轻，仿佛这里面装的不是蛋糕，而是正在熟睡的婴儿。

　　这个看起来不那么好接近的男人是这家小店的常客，大概是从去年年末开始吧，他经常光顾这里。白皙的皮肤，棱角分明的脸庞，说话时带着一抹冷峻，微笑时帅气中又带着一抹温柔；长而微卷的睫毛下，那双眼睛清澈明亮。这是多次观察他后，苏潇染对他的描述。

　　即便是常客，在此之前，苏潇染对他，也只是卖主对顾客的态度。

　　“现在心情好了吗？”

　　“嗯嗯嗯”苏潇染连忙点头，“真是不好意思，让您破费了。”

　　他笑了，眼睛弯成月牙，里面藏着亮晶晶的星星。

　　“快打开看看。”

　　解开丝带，她和他一起拿掉盖子。白色的奶油打底，上面洒满了巧克力碎，中间摆放着各式各样的水果。蛋糕不算大，但已足够苏潇染吃上两顿了。

　　“样式简单了些，因为赶时间。”

　　“不不，我很喜欢。”苏潇染说的是真心话。

　　“按理说应该有个像样的成年礼，祝你生日快乐。”对面的人语气忽然变得十分俏皮：“以后你就是个大人了。”明明是无比幼稚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却没有一点违和感。苏潇染心里霎时间被暖意填满。

　　*
　　今天，是她18岁生日，也是极其糟糕的一天。

　　早上因为多给自己煮了个鸡蛋被姨妈训斥了不说，中午还要顶着炎炎烈日去提货。高三了，她本就功课紧张，却又看了一天的店。到了天微微擦黑，她像解放了一样跑到楼上，试探性地问：“姨妈，那我出门了？”

　　昨晚姨妈已经答应她，今天晚上她可以自由支配时间。

　　可姨妈像失忆了一般，窝在沙发里懒洋洋地哼唧：“浴室有几件衣服没洗呢……”

　　苏潇染就知道出门没那么容易。“那我洗了就没事了吧。”姨妈没吭声。没有反对，这就意味着她默许了。

　　老旧的洗衣机还算是给力，帮了苏潇染大忙。趁着衣服脱水的空当，苏潇染跑回房间大致收拾了一番。可去晾衣裳眨眼的功夫，表妹薛伊婉就跑到她房间看电视剧，在被子上踩的到处是鞋印。

　　薛伊婉向来我行我素。两手抱膝坐在她姐床上、两只脚自在地蹬着床单被子乐哈哈地看刚更新的剧——这是薛伊婉最爱的事情之一。

　　今天，她脚上是双鞋底沾满泥土的红色皮鞋。

　　“婉婉，你不能把鞋脱了吗？”

　　薛伊婉不理她，直接冲在客厅里看电视的她妈大喊道：“妈，今天有优惠的周末观影券！很划算！”

　　苏潇染的姨妈对“优惠”“打折”这样的字眼十分敏感，果然，不到两秒钟，姨妈就推门而入，神情激动：“是吗？！那咱俩去看电影吧。”

　　“好啊好啊，我正想跟你商量去不去呢！”

　　苏潇染一听大事不妙，得赶紧走。可她还没跑下楼就被姨妈叫住了，“潇染，要是都走了，家里没人，谁看店呢？”

　　“姨妈，关门休息一晚吧，反正周日晚上客人不多。”

　　“呦呵，说的轻巧，关了门没有收入，我们吃什么？嗯？你说我们吃什么啊！”这个胖胖的女人又提高了声音：“谁准你晚上出去鬼混的，留家里！”

　　“可……昨天答应我了啊！”

　　“什么答不答应，这不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吗？你怎么那么不懂事！”

　　再之后，苏潇染说什么姨妈都假装听不见，她开上那辆只有她们母女才有资格坐的小型货车，开开心心扬长而去。临走前，薛伊婉趴在车窗上冲她做鬼脸，翻白眼，气得苏潇染想立刻捡起块石头砸过去。

　　“今天可是我18岁生日啊——你这个姨妈怎么当的！看电影看电影就知道看电影，家里的电视不够你看吗！”

　　“什么收入，什么吃什么！钱有一分是你挣的吗？全都是我苏潇染看店卖东西挣的钱——那都是我挣的钱——”

　　对着货车离开的方向大喊大叫完，苏潇染差点气得背过气去。

　　再坚持两个多月，坚持两个多月……等上了大学，她就可以离开这里，能走多远走多远，她再也不要回来，再也不要看见这两个可恶的女人！

　　生完了气，苏潇染又站回了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位置，望着门头挂的那串风铃发呆。今天，就这样过去了，她原本想要过得不一样点，看来，仍是奢求啊！

　　“叮叮叮……叮”风铃响了，苏潇染抬眼望去，这个头发蜷蜷的人站在门口，扬了扬手里的东西。

　　“今天是你生日吗？18岁？”

　　苏潇染愣了，她不记得之前跟这位老顾客聊过她的生日。

　　“啊……对，是我生日……我之前有提起过吗？”

　　这男的自顾自笑了笑，走了进来。“我是听见你刚刚在街上喊的。”

　　苏潇染的脸“唰”地红了，“啊，让您见笑了……真是不好意思……这次来点什么先生？”

　　“不，我不买东西。”

　　“嗯？？？”

　　“不是生日吗？还是18岁。”他把手里的东西递过来，“这是专门买给你的。”

　　苏潇染这才看清，他手上拿的是个包装考究的蛋糕礼盒。

　　一切发生地这样突然，上一刻钟她还觉得被世界遗弃了，这一秒就有这么帅个人送她生日蛋糕，还和他一起唱生日歌。

　　万万没想到，多年来唯一给她惊喜的、让她这个生日看起来还算像样的，竟然是这位连姓名都还不知道的客人。

　　苏潇染感动得差点想以身相许了！

　　那蛋糕在灯光下，闪着漂亮的光泽。

　　过生日的流程走完，两人谁都不说话。苏潇染犹豫着要不要邀请他一起吃，男人先说话了：“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

　　啊……苏潇染既有点失望，又不想开口挽留。散发出来的诱人香气让她这会儿馋的不行，她总不能当着他的面大快朵颐吧。

　　“好……”苏潇染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到了什么。

　　“等等……先生，您叫什么？我的意思是以后我怎么称呼你呢？”以后要格外留意这位善良的客人。

　　“云、子、雾，你可以叫我子雾。”

　　啊，真的是幸福啊，苏潇染又狠狠咬了一大口，嘴上沾满了奶油。

　　鬼记得上次吃蛋糕是什么时候了，这次还是这样的西式蛋糕，看包装盒就知道得个上百大洋。突如其来的幸福，真是让人惊喜啊。

　　云子雾，云子雾，真是个不错的人！心地善良，个子也高，关键是——这客人怎么长这么好看呢，看到他笑苏潇染心都要化了。

　　他什么时候再来呢？

　　刚刚人家走的时候该免费送些东西的，只顾着不好意思了，什么都没干。

　　苏潇染边思索边快活地抽了两张纸擦嘴，接着起身开始寻找蛋糕的藏身之地。她吃一半留一半，这样不用发愁明天的伙食了。一定得藏好，不然要姨妈或者薛伊婉看见，又是一阵讨伐和不着边际的猜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