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连一的一切》尾指

3、姐姐

　　连一提起姐姐的时候表情总是怪怪的。

　　走马灯在她脸上开始放映，猜不透她心里到底怎样想。

　　她说她小时候父母吵架，都是姐姐陪着她的，小时候记忆里的姐姐很温和，留着长长的黑头发，很温和。

　　是从什么时候变了的？好像是母亲走了以后。因为母亲走了家里就只有最大的姐姐充当母亲的角色。每天面对暴怒的父亲，我知道她也没办法的。我知道，她也很难过的。连一说

　　从那以后姐姐就变了，和父亲一样喜怒无常。不对，连一纠正说，那以后姐姐比父亲更阴晴不定。

　　刚步入社会前所未有的压力就向她席卷而去。也只有家里能让她发泄了她开始把她心里所有的怨气怒气全都发泄在我身上。经常没来由的打骂我我也习惯了...是上一秒还笑嘻嘻下一秒就会骂我的那种。

　　姐姐隔三差五的就会查连一的手机不为别的只是为她打骂连一找正当理由即使那些理由也不足以支撑她的行为她也会以各种各样奇怪的理由。

　　「有一次——」说到这儿，连一好像突然活跃起来，话也多了

　　「我爸嫌我整天闷在家里，不交朋友因为我不爱说话。那我就去网上交嘛。结果赶上我姐那天心情不好查我手机后发现几个网友」连一顿了一下回忆那天的场景。

　　「就开始劈头盖脸骂我。我不想升级矛盾啊我就钻进被窝闭嘴装睡。」

　　「然后她就抡起手机砸我的头。你知道吗屏幕上的玻璃迸裂开有的飞溅出去有扎进我脖子然后她抓着我头发把我拎起来威胁我说」

　　「再让我发现一次就把你手砍了。」连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还带着一些颤抖。

　　「我害怕啊。因为我知道她真的能干出来。」

　　「...其实我明白比我更早接触父母的她比我更要压抑。所以任她无论如何骂我我都不吭声但还是会害怕。肯定的。这是无法改变的生理反应。」连一还在为她挽尊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想收回「我羡慕」这三个字。

　　连一和我说这么多话是头一次或许她也是想告诉我任何事情都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你羡慕的可能就是别人痛苦的

　　平静的水面下面又死掉了多少鱼

　　我想起连一最开始问我的时候脸上复杂的表情

　　她在那时候就已经把这些过往回想了一遍吧。我又重新让她痛苦了一遍吧。我真的为自己感到羞愧。只是她的表情现在释然了一点她的眉头不再皱成一团。

　　「家到底是什么啊」她问我

　　「唉。」她重重叹口气低着头像小时候被父亲训斥那样。

　　「家是...一群人互相拖累。我不知道。」

　　「差不多。大家都是在互相折磨大家都是斯德哥尔摩病人程度不一样而已。」

　　「你想过摆脱他们吗？」我不敢用「熬」这个字

　　「摆脱？我摆脱不了。永远」

　　「只要我还是我就永远摆脱不了。家庭对我来说是一根铁链没有钥匙的枷锁。你可以和他们一样觉得我是个没良心的废物但这是事实我的家庭给我带来的只有无止境的痛苦。无法回避与逃脱的痛苦」

　　「我是不健康家庭里生产的畸形儿仅此而已我在痛苦里长大也会在痛苦里去世你明白吧我不会摆脱也永远摆脱不掉。」

　　连一的眼睛里突然涌上一团雾霭然后又转过头去不让我看。

　　「家是...一群你无法彻底去爱也无法彻底去恨的一群人。」很久很久

　　连一开口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