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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四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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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掌门躺在床上,喉咙里发出愤怒的“嗬嗬”声。
陆祊刚上前一步,南宫曜扇子一动。
他被灵力一把打了回去,气血翻涌,趔趄几步险些向后栽倒在地上,被闻如珩一把扶住。
南宫曜面色阴沉:“他凭什么无辜!”
凭什么那么多人身处地狱,应融却能坐享荣华富贵,无忧无虑地长大!
每次应融抓着他的袖子,高兴地喊大师兄的时候,看着那双阳光明媚的眼睛,他都像是被活活刺痛。
陆祊灵力尽散,没力气挡他这一击,抓住胸口,呼吸都在痛。
“你们这样,和老掌门又有什么区别。”闻如珩握住陆祊的手腕,确认他没受伤,才冷冷道,“南宫曜,你可知妖骨一出,城内多少人流离失所,亲人丧命。”
“比起你来,又好上多少!”
袁安之忽然拖起应融,扔到了南宫曜脚下。
“你如此疾言厉色,说到底不过是怕我们伤了你师尊。”他看着闻如珩,眯起了眼道,“可你师尊又是什么好东西?”
陆祊直觉他要说出不好的话来,却不知该怎样阻止。
“他收你为弟子,不过是想将你炼成傀儡,替他抗下雷劫而已!”
一道闷雷从天空中滚滚炸响。
狂风带着阁外的雨,打在湿透了的木制地板上。
闻如珩怒道:“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袁安之笑了一声,“你这么多年就没有想过,为什么放着那么多个仙门弟子不收,偏偏收你一个无父无母的普通人做亲传弟子?”
“这么多年,他是否悉心教导,将自身功法全部传授于你?”
“是否给了你洗髓丹,还让你吸收万年雪的寒气?”
“秘境里那些满是死气的灵芝,想必你也很熟悉吧?”
“可,这都是……”
“他对你的所有关心,不过是让你心甘情愿为他去死而已!”
他每说一句,闻如珩的脸色都要苍白几分。
袁安之的声音清晰而残忍:“因为你无关紧要,你不过是他修仙之路上一块垫脚石罢了。”
话音落下。
闻如珩脸上血色尽失。
他按在剑柄上的手掌不断颤抖。
他不敢回头看陆祊,少顷,很轻很轻地问:“……师尊,是不是真的?”
好像只要他说一句不是,闻如珩会立即上前,将袁安之的嘴封上。
但事到如今,陆祊不愿骗他。
他想过很多次要怎么告诉闻如珩这件事,却未曾想到是在这样的情形下与他坦诚相待。但……也好,到底是说出来了。
陆祊缄默不语。
闻如珩呆呆地看着他,像是得到了答案。
却还是不敢信,也不愿信。
几人僵持着,袁安之倒是神色自若,南宫曜也不像惊讶的样子,大约早已知晓。陆祊反应过来,怪不得他这些天忽然对自己十分冷淡。
想必在南宫曜眼里,他跟应掌门已成了一般货色!
南宫曜忽然一抬眼。
两侧楼梯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地板震动起来。
半个时辰过去。
段苍松来了!
一股灵力破开虚空。
“闪开!”陆祊吼道。
他猛然把闻如珩推到一旁。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他没有灵力,此时不过是普通人的力道,闪着精光的暗器从闻如珩头顶擦过去,青丝散落,碎星玉珠冠残破不堪地掉在了地上。
那一柄暗器却不是冲他们来的。
闪着寒光的飞刃直直飞过,插入了老掌门的心口。
——心脉尽断,救不了了!
陆祊寒毛炸起。
血色在衣衫上洇开。
老人浑浊的双眼暴突,喉咙深处和嘴里都冒出了血泡来,身体抽搐了一阵,重重摔在床榻下,死不瞑目。
南虚洞府掌门,就这样死在了自己的弟子手下。
南宫曜攥着扇子,死死盯着他。
一直到老人咽下最后一口气,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你……”陆祊喘气道。
他亲手弑师,无论今后应掌门是否身败名裂,他在修真界都不会再有立足之地。
陆祊想说点什么,袖子却忽然被闻如珩抓住了。
他瞬间失去了说话的想法。
闻如珩从未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如此无助,好像又成了当年被他从莲花池捞出来,那个瘦弱的濒死少年,看得陆祊心脏都战栗了起来。
他硬着头皮和徒弟对视,那双漆黑的眼里很弱的光,像是要落泪,又像是要沁出血来。
陆祊有心解释两句,却被外面声响夺去了注意力。
南虚洞府的弟子终于赶到!
陆祊耳边炸起一声大吼。
“陆掌门,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杀我师尊!”南宫曜飞身下楼,喊道。
陆祊惊呆了,什么伤感都没有了,内心无数匹草泥马奔腾而过。
他终于知道南宫曜为什么肯陪他闲聊这么久了,感情就是为了甩这一口举世无敌的黑锅!
我草草草草!
你给老子回来啊!
陆祊在心里咆哮,不带这么坑人的!
南宫曜蒙上面纱,和袁安之一同从听风楼跃下!
陆祊冲出楼顶,只见满城风雨,不见人影,一回头就对上了两侧全副武装的南虚洞府弟子,
“你听我解——”
陆祊被一掌打中胸口,心脉剧痛,整个人横飞了出去。
“师尊!”他听到闻如珩喊。
陆祊动了动指尖,想让他快走,但眼前已经黑了下去,身边是南虚洞府弟子兵荒马乱的踏步声,他昏过去之前最后一眼,只看到段苍松暴怒发青的脸。
*
“咳咳咳咳……”陆祊挣扎着醒过来。
四周一片漆黑。
这是哪?他是谁?
他差点以为自己又被一掌送走重生了。
陆祊茫然地盯着黑暗看了一会儿,记忆才逐渐回归脑海。
南宫曜,应融……还有闻如珩。
陆祊沉默地看着自己的双手,闻如珩看着他那双眼睛,像是烙进了心里,一碰就疼,让他几乎连回忆的勇气都没有。
他想要爬起来,却被疼痛牵扯得摔了回去,倒抽一口凉气。
陆祊捂着嘴咳嗽了半天,手上沾满了血,身上像是被几辆大卡车碾了一遍,胸口疼得呼吸都困难,废了好大力气才撑起身体,环顾了四周一圈。这地方黑暗潮湿,角落里堆着稻草,面前是几根巨大的铁杆。
看上去像是某处的地牢。
陆祊试着动用了一□□内的灵力,断魂散的药效过去好久了,他的经脉却仍是枯涸的,这地方似乎有某种压制灵力的阵法。
他邦邦敲了几下那几根铁栏。
实心的。
中间缝隙连伸手都艰难。
要不要那么实在啊!
陆祊无语。
跟电视剧里那些一挣就可以跑的牢房学学行不行!
“闻如珩?”他用嘶哑的嗓子喊了几声。
牢房一片寂静。
闻如珩大概不在这儿。
陆祊松了口气,旋即心又是一揪。
牢房很小,空荡荡的,只有栏杆对面,有一扇极小的可供透气的窗。
陆祊靠在稻草上,听着沉重的雨声。
他现在已经维持不住易容的法术了,用的是本相,一身白衣沾着血和泥水,头发早已散乱不堪,想想就知道自己有多狼狈,也不嫌弃这稻草了。
他苦笑了一声。
大乘仙师,蓬莱掌门,他怎么会把自己折腾成这副鬼样子。
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陆祊在心里骂了自己两句,忽然看到天际一阵闪过一道白光。
“轰隆——”
下一秒,惊雷炸响。
雷声太过剧烈,吓得他一个哆嗦。
蟑螂老鼠逃命似的,从角落里悉悉索索爬了出来。
透过小小的窗子,他能看到浓重黑云盘旋着环绕在城池上方,时不时有细碎的紫雷闪过,狂风肆虐,暴雨倾盆。
陆祊心一沉。
他掐指算了算,神色僵硬。
他竟然在这地方昏迷了两个昼夜,按时间算,雷劫就在今晚!
陆祊从稻草上弹了起来,吼道:“有人吗!有人吗!”
他抓着栏杆心急如焚。
渡劫的天雷哪是闹着玩的!
闻如珩不知所踪,他又被关在这里,今夜雷劫一落,整座城池都要被轰为一地焦土!
阴冷潮湿的牢房里无人应答。
他用力捶了两下栏杆,除了让手更疼以外毫无用处。
护城阵法还没关,他没法去城郊无人之处迎雷劫,还有什么地方……秘境!
秘境与城外相连!
可他现在这样,连牢门都出不去,根本没法逃到秘境去,逞论带上闻如珩入境渡劫。
真要命了。
陆祊听着雷声,冷汗涔涔。
怎么办?
他啪地打开了一下那个毫无卵用的生命值条看了一眼。
只见鲜红的生命值条没预警,却维持在一个极低的水平,如果不细看,甚至都看不到那一点生命值。
这他妈不就是传说中的,装神弄鬼的预言——九死一生。
死就死,不死就不死。
要你何用啊破条!
主角遇难的时候都是有人会来拯救一下的,陆祊游荡多年,一时忘记了自己好歹还是个“主角受”,正崩溃之际,栏杆被人扣了三下。
陆祊抬起头,看到了一张预料之外的脸,顿时愣住了。
应融脸色苍白地站在牢门外。
“你……南宫曜没对你怎么样吗?”陆祊迟疑道,按理说,应掌门一死,应融就失去了价值,他亲眼看见南宫耀带走了应融。
他竟然还能好端端站在他面前吗?
应融似乎不是很想提:“……他本来是想杀了我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还是没杀。
应融想起大师兄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还有近乎扎入喉管的刀刃,最后南宫曜还是“哐啷”一声丢下了刀,把他扔到了某处。
“不说这个了,”应融紧张道,“我从段长老那里偷了钥匙,本来昨夜就要拖你出去行刑,李师兄尽力抗住了,师尊你快走!”
他两下把锁鼓捣开了,一把将陆祊拽了出去。
陆祊没想到还有被应融救的一天,跟着他在牢里穿梭,一时百感交集。
不过,这崽子真的靠谱吗。
见到光亮的瞬间,陆祊有些迟疑。
虽然应融是应掌门的亲生儿子,但亦是他的徒弟,南虚洞府的人,真有那么简单让他拿到钥匙?莫非是有人在暗中帮忙吗?
陆祊走到牢门口,见一人逆光站在那里。
袁安之对着应融微笑:“辛苦你了。”
应融睁大眼睛:“你怎么在这儿!”
陆祊拔腿就要跑,被他一掌打在颈上,掌心死死攥住他的袖子,身体一软,昏在袁安之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