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2、第二十二章 ...
-
陆祊还想问什么,衣襟忽然被扯住,熟悉的暖流从身上覆盖过去,很快将一身水弄干了,还带着一丝清香,闻如珩把他弄干,才处理了自己身上的水。
哦,还挺贴心。
他决定暂时不计较小傀儡强行扣锁的事。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闻如珩视线从他身上扫过,然后猝然挪开了。
虽然知道是蚀情香的作用,而且那念头并没有实感,非常模糊,但只要一想起方才脑海中隐现的场景。
——他就觉得实在亵渎。
陆祊不知道他态度为什么忽然又冷了下去,只当他还不高兴自己乱来,转头看向了徐小姐。
徐小姐呆呆地看着他们,眼里盈着泪。
陆祊放缓了声调,道:“徐小姐,究竟怎么回事,可以同我们说了吗?”
闻如珩守着门,她走不了。
“我,我……”徐小姐嗫嚅道。
闻如珩看着他,目光冷淡,道:“她的脸其实是你的吧。”
这一句简直石破天惊。
如果她脸上没伤口,此时脸色一定是苍白的:“是我给她的,她是我妹妹。”
陆祊看着徐小姐脸上的伤,悄然打了个哆嗦。
这这这要怎么给。
徐姑娘看起来柔柔弱弱,怎么对自己下手这么狠啊!
旖旎的红纱帐下,徐姑娘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这徐家原有两个女儿,徐姑娘是正妻所生,而妹妹则是徐老爷年轻时酒后乱性,与一名烟花女子意外所生,那名烟花女子怀胎时一直郁卒,生产时大出血而亡。
妹妹自出生起,身上就带着大片红色胎记,恰好当时徐老爷生意屡次受挫,这孩子从小便被人视为不详,府里的人对她非打即骂,徐家老爷冷眼相看,根本不管。
提及胎记的时候,陆祊猛然转头看向闻如珩。
因为胸口那片胎记,这样的辱骂和虐待,他当年大概也经受过吧。
后者眼睫低垂,神色不变。
所幸后来到了蓬莱山,又成为了陆祊的亲传弟子。
不知为何,陆祊揪起的心稍稍落了下来。
闻如珩颈上用来挡胎记和伤口的带子歪了,似乎是因为刚才泡了水,又去追人。陆祊下意识地伸手想去给他扶正,闻如珩触电似的一躲。
陆祊讪讪道:“那个,带子歪了。”
仔细一想,小傀儡已经长大了,脖子这么私密的地方,他一个陌生人来碰确实不太好。
闻如珩一怔道:“抱歉……”
他倒不是故意躲,只是刚才蚀情香给对他的影响太深,陆祊指尖碰到他脖子的那一瞬间,只想逃开,生怕自己有什么不轨之举。
陆祊大剌剌坐回床上,接着听故事。
徐小姐沉浸在过去当中,没注意到这点小插曲。
虽则身份地位有别,但徐府遇不到别的同龄人,两个孩子却相处得很好,如同亲生姐妹一般,徐小姐有什么东西,都会首先分给妹妹。
后来一次意外,徐府走了水,母亲带着徐小姐仓皇逃出,妹妹睡在柴房后面,火势最大,被一根房梁牢牢压住了,但还有留有一口气在。
浓烟与烈火滚滚而起。
“走啊,快走啊!”
“别管她了,灾星一个,烧死算便宜她了!”
她听到母亲厌憎的声音,以她的身高,还能看到火光里妹妹恳求的眼神,但终究没能鼓起勇气回去,跟着母亲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府邸,手攥得满是汗。
后来无数次午夜梦回,她都能梦到妹妹被火活活烧死的惨叫。
徐小姐绞着柔弱的双手,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闻如珩皱起眉毛:“她没有被烧死?”
徐小姐摇头:“清理府邸的人没发现她的尸身,后来我同父母去东边城郊寺庙里祈平安,我在那个庙里上香,求菩萨能让我妹妹回来。”
“第二天,她真的回来了。”徐小姐喃喃道。
那天晚上她躺在床上,看到了妹妹的身影。她一身焦黑,下半身已经没了,整张脸被烧得面目全非,双手已经烧没了,在地上爬过来,肠子拖在身后,开心地说:“姐姐我回来啦!”
陆祊“嘶”地一声:“那你不害怕?”
徐小姐看了一眼,轻轻道:“公子,你对一个人有情的时候,无论她变成什么模样,都不会害怕的。”
她看到妹妹的时候,只是高兴。
很高兴。
她妹妹真的回来了。
陆祊扶着额,他这些年接触的妖魔也不少,第一次见这么诡异的。
这他妈什么都市恐怖传说!
徐小姐你心可真大啊!
妹妹虽然已无人样,徐小姐仍然瞒着父母偷偷将她藏在屋子里,还给她带一些饭菜吃食,可惜妹妹只剩半个身体,无法进食。后来她没处去躲,就藏到了原来母亲待过的醉红楼里。
“起初她,她只让我给她寻一些死尸,或是将死之人,她吃了那些血肉之后,长出了胳膊和腿。”徐小姐说道。
妹妹在屋子里吃得欢快,嚼下一只手,便能长出一只手,吞了人家的内脏,就能长出内脏,到最后已经与常人无异。
可惜死人的身体只能维持一段时间,不久她就将目光投到了活人身上。
怪不得外头死的那些人,身上都带着啃咬的痕迹。
这特么才是真缺啥补啥啊!
陆祊心道。
“后来,她说她什么都有了,可还差一张脸,怎么也不合适,”徐小姐低声道,“她说是我欠她的。”
她就把脸给了妹妹,伪装成意外被开水烫到的模样,从此只能以面纱遮脸示人,徐老爷和母亲痛心疾首。
“所以你那天找我算命,果然是为了将魔气引到我身上?”陆祊思考着道。
“徐小姐,”闻如珩冷冷道,“你不该助她杀害活人。”
徐小姐眼神空洞,喃喃道:“可是我没有救她,我欠她的,是我欠她的,我该还……我该还……”
连陆祊也察觉出不对来。
她似哭似笑,摸索着前去找人,着了魔似的念叨:“我欠她的,是我欠她的……”
“徐小姐——徐小姐!”他喊道。
“嗡!”闻如珩的剑一震,发出清越的剑鸣,好似清泉流入脑海,让人神智一清。
徐小姐骤然回神,呆呆地看着他们。
“徐姑娘,你跟邪魔待得太久,已经被影响太深了。”闻如珩道。
“可是,可……”徐小姐无措道。
陆祊叹息一声,同情地看着她:“她早已不是你妹妹了。”
初被邪魔影响时,她或许还残存着一些神智,想要一具完整的身体,但时间久了,到底已经不是活人,只会为了原本的执念不断杀人。
“她会怎样?”徐小姐问。
陆祊有些于心不忍的,但也不能让她这么下去,想要伸手安慰她,却被闻如珩淡淡的声音打断:“人鬼殊途,你就当她已被烧死在那个晚上了吧。”
徐小姐坐在那里,很慢地落下一滴泪来。
两人将失魂落魄的徐小姐送至醉红楼外,她一个大家闺秀出现在这个场合不怎么好,方才打斗又惊动了不少人,陆祊给老妈子塞了不少银子,权做封口费。
夜色已深。
应融抱着剑在青楼门前打瞌睡,不知道什么时候吃了糕点,嘴角全是碎屑,等他们走近了才蓦然睁眼。
“徐小姐呢?”他看着两人,目光有些疑惑,“你,你们去干什么了?”
他看了看醉红楼,又看了看陆祊凌乱的衣衫。
陆祊一乐,逗人的心思又起来了。
“别你了,对,我们在醉红楼找到了徐小姐,三个人过了一个非常愉快的晚上。”他抱着闻如珩的胳膊一脸怜惜。
应融暴起,拿剑扎他:“登徒子!”
陆祊抓着锁链躲开。
闻如珩看着他胡来,眼神里尽是无奈,却又比方才稍微亮了些。
陆祊跑到一半,忽然停了脚步。
他道:“你方才追的那妖邪,逃去了哪里?”
闻如珩说道:“城东,追了一半不见踪影。”
陆祊回忆了一遍徐小姐方才所说:“算了,反正以闻兄的双眼,应该能追到,那妖邪被你戳了一剑,今晚应当没力气伤人。不过徐小姐说,她拜了城郊寺庙后妹妹才回来,莫非那寺庙有什么问题吗?”
应融莫名道:“什么城郊,什么寺庙?”
陆祊耐心地将刚才的事叙述了一遍。
他颇有几分说书人的风采,讲得绘声绘色,听得应融一愣一愣的,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陆祊忽然想起徐小姐提及寺庙也在东郊,闻如珩也追至城东,二者有什么更深的渊源吗?
他刚想问,又住了口。
等等,不行,他现在是个不学无术的登徒子人设,不能表现得这么智慧。
于是他冲着小傀儡期待地眨巴眼睛。
眨个不停。
“你染上眼疾了吗?”应融忍无可忍。
闻如珩终于说了出来:“妖邪可能就躲在城东的庙宇里。”
“啊对对对,闻兄真厉害!”陆祊鼓掌道,眼里冒着星星。
闻如珩:“……”
他现在觉得,陆祊不回蓬莱也是有道理的,整天端着仙师飘逸脱俗的架子,太难为他了。
蜀中之地甚是繁华,街上的灯火几乎彻夜不息。
三人随便找了个店家,想探知那寺庙的消息,得到的答案却无一例外。
“你说,城东并无寺庙?”陆祊一愣。
店家笃定道:“是啊,东边的城郊哪里来的寺庙啊,我家祖辈在这儿开铺子的,传闻从前倒是有个法华寺,不过后来荒废了,早就不知道在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