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唱一和》坠云落砚

9、9

　　百日誓师大会，简而言之，就是集中给所有高三学子打鸡血的日子，校长发表完讲话后，再有学生上台做励志演讲。

　　而台下的学生专注度则取决于演讲内容是否足够打动人。

　　孟颜峤手捧着文综小册子，在听到演讲精彩之处时，偶尔抬起头，认真听一听，其他时间则将注意力放在手上的小册子上。

　　校长讲了大概有十多分钟，其中大部分内容都足够振奋人心，甚至一眼望去，左右两个班里，有泪点低的已经被校长的话感动得哭了出来。

　　这时，天空中飘起一阵小雨，由于影响微乎其微，于是誓师大会照常举行。

　　孟颜峤把校服里面的卫衣帽子戴在头上，她低着头，心里烦躁不已，脸上肉眼可见地不开心。

　　以前她三四分钟就可以背下一大段的知识点，现在即使给她十分钟，她也背不下来，每次她在记忆完都觉得八九不离十的时候，只要一合上书，脑子就一片空白。

　　孟颜峤泄气地将手放下来，手里拿着书的力道一松，小册子随着惯性往后一扔。

　　她闭了闭眼，觉得事事都不顺心。

　　孟颜峤转身去捡，小册子已经被后面的人捡起来了。

　　“谢谢。”孟颜峤半蹲着，入目之处是一只白净修长的手。

　　她接过小册子，抬起头看了眼本人，在发现是她的同桌后，有些意外，而看到他那不合身的校服时，忍了好久才没笑出来。

　　贺斯煜察觉到她孟颜峤的视线，不自在地扯了扯袖子。

　　然而这样的动作达到的有效期不到一秒，一旦松手，立马打回原形。

　　孟颜峤的注意力被短暂转移，暂时忘记了背书给她带来的痛苦。

　　而她也很快打起精神，她转过去，翻了翻小册子，里面有一页在刚才落地的时候不小心被打湿了，上面沾上了一些土渍。

　　“让你不给我记住，遭报应了吧。”孟颜峤皱了皱鼻子，小声地碎碎念道。

　　她才不承认是自己的问题，都是这些知识没眼色，不给她记下来的机会。

　　把锅推给别人，孟颜峤心里好受多了，既然文综背不住，干脆背点英语单词好了。

　　她摸出便利贴，拿上笔，低着头在上面写了些单词。

　　从贺斯煜的视角来看，孟颜峤先是低着头，然后又抬起头，和她前面的女生交头接耳。

　　贺斯煜认得女生是和孟颜峤经常在一起的那个，但名字叫什么，他不记得了。

　　女生自然是陈菲儿，听孟颜峤说想把便利贴贴在她的后背上，用来记单词，她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贺斯煜观察了孟颜峤好一会儿，发现她站得笔直，两手贴在裤缝两边。

　　不背书了？

　　贺斯煜心里疑惑，没过多久，就在他快忘了这回事的时候，班主任经过时，间接地解决了他的疑惑。

　　班主任把陈菲儿后背上的便利贴撕下来，见孟颜峤的表情，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不是谁的恶作剧。

　　班主任忍俊不禁地将便利贴还给孟颜峤，半开玩笑道：“这个办法不错，以后集合的时候都这么干，充分利用时间和人力资源。”

　　孟颜峤不好意思，脸颊发烫，耳朵巨红，还好她带着帽子，看不到她的耳朵。

　　不过她今天穿的卫衣是红色的，帽子也是红色的，腼腆的样子看着还怪可爱的。

　　等班主任走后，孟颜峤默默把便利贴贴回去，感受到后背力度的陈菲儿转过来。

　　两人一对视，都忍不住笑。

　　事已至此，贺斯煜算是知道孟颜峤刚才在做什么了，不是什么都没做，只是换了个方式而已。

　　虽然没看见孟颜峤的表情，但一想到那个画面，感觉挺好笑的。

　　百日誓师大会持续了很长时间，到后面孟颜峤已经把英语单词背得滚瓜烂熟了。

　　她想起后面的贺斯煜，撕下一张便利贴，在上面写了几个字，然后和着刚才的单词一起往后捎。

　　贺斯煜看到前面伸过来的手，人没转过来，手晃了晃，特地提醒后面的人记得接过去。

　　贺斯煜轻咳一声，眼神假装无意地往四周一瞥，然后把纸条接过来，结果旁边借他校服那男生一副吃瓜的表情，等着他打开看。

　　贺斯煜的身体下意识往另一边倾，便利贴打开，一张写了英语单词和中文意思，一张写了【背会儿单词】，字的下面还画了个笑脸。

　　“王然，伸着脖子干嘛呢？”班主任从前面转到后面，瞅王然那样，啧了一声，忍不住上手拍了下他的背。

　　“诶哟。”王然揉着背，脸上笑呵呵的，“没啥呢。”

　　“没啥就给我站好。”班主任瞥了他一眼，绕到贺斯煜的边上，发现他手中的便利贴有些眼熟，很快将前因后果猜出来，随即满意地点了点头。

　　又过了十分钟，孟颜峤的脚都站麻了，整个人处于精神亢奋而体力不支的状态。

　　她耳边听着鼓舞人心的话，脚下却左右先不太稳，支力的点从左脚换到右脚，又从右脚换到左脚。

　　最后终于等到主持人说百日誓师大会要结束的时候，几乎每个班的最后一排都一阵骚动，得亏有班主任压着，整个队形才没有乱。

　　“最后，让我们一起合唱一首《追梦赤子心》。”

　　音乐声响起来，主席台的两头跑上去两个学生，手里拿着话筒，看样子是领唱的。

　　随着领唱的同学声音响起，台下稀稀拉拉的歌声逐渐在带领下整合成响亮而整齐的声音。

　　孟颜峤隐于人群中，却依然觉得局促，她歌词记得不熟，断断续续地跟了两句，很快声音就没了。

　　但她又怕不合群，又假装正在唱，张了张嘴巴，混在里面滥竽充数。

　　孟颜峤滥竽充数得很心虚，突然听到后面王然在说话：“你怎么不唱？你不是音乐生吗？”

　　“歌词不熟。”贺斯煜答得很坦然，因为不熟，所以一句也没唱。

　　“那可惜了。”王然遗憾道，“我还想听听专业选手是怎么唱歌的。”

　　“专业的业余的都一样。”贺斯煜看了王然一眼，对人的态度此之前显然热络多了。

　　“一样吗？”王然想了想，“不一样吧。”

　　“都是用嘴巴唱歌。”贺斯煜一本正经道，配上他那冷淡脸，偏偏觉得他说得很认真，噎得王然说不出话。

　　在前头滥竽充数的孟颜峤听到后面的对话，原本害怕被抓包的紧张心情顿时放松了很多。

　　她继续滥竽充数，但不像刚才那样，只是嘴巴在那儿一张一合，嘴里多了些实在的内容。

　　任谁也猜想不到，孟颜峤的嘴型是在念刚背过的单词。

　　唱完歌，百日誓师大会就结束了。

　　看似简单没有新意的流程，特别是中间还下了点毛毛细雨，但解散回教室时，孟颜峤感觉心里还是被注入了一点力量的。

　　可能这就是仪式感带来的好处，百日誓师大会对于每个高三的学生来说，就是一次充满仪式感的加油。

　　孟颜峤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像打了鸡血一样，找出六个科目的试卷练习册出来，开始计划每天的任务。

　　英语？简单！每天刷两套！

　　语文？简单！每天积累十个作文素材！

　　文综？简单！每天刷三套选择题！

　　数学？简单？简单！每天刷一套题？

　　孟颜峤的气势到数学这里，慢慢弱下来。

　　到了晚自习，白天各科老师布置的作业将整个晚自习占据完，上午信誓旦旦安排的每日计划眼看着完成一门都费劲。

　　连着写完语文和英语作业，为了即将开始的数学作业，孟颜峤特意地歇了一口气，等攒足了劲再来攻克数学这个小妖精。

　　趁着休息的空挡，她看了看同桌在干什么。

　　贺斯煜竟然在看手机，孟颜峤本来想说点什么，可是看贺斯煜脸色很难看，看着很生气的样子，似乎是遇到了什么事。

　　孟颜峤做了会儿心理建设，不断安慰自己，告诉自己贺斯煜是自己的同桌，两人之前相处挺好的，不要害怕，不要紧张。

　　她深吸一口气，手藏在袖子里，露出的半截手指揪住衣袖。

　　不等孟颜峤开口，贺斯煜脸色不虞地把手机丢到抽屉里，哐当一声响把孟颜峤在心里演练过好几遍的开场白给吓了回去。

　　孟颜峤心脏扑通扑通跳，假装自己在努力写作业。

　　而贺斯煜握着笔，眼神冰冷中夹杂着怒气，他坐了一会儿，自我调整了很久，才将负面情绪压下来。

　　随后，他拿出一副蓝牙耳机，戴在耳朵上，在明令禁止不许带手机的教室里，听着音乐。

　　贺斯煜没心情学习，拿着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孟颜峤不敢多问，却时不时留意着贺斯煜的动态。

　　一连几天，她发现贺斯煜的学习状态好像没有之前好了，这个状态指的是他前两天的时候，而不是刚开始的时候。

　　和刚开始相比，贺斯煜看起来像是在学，但是学得很随意，好像就是听一听，根本没放在心上而已。

　　数学课上，孟颜峤听得吃力，不由自主地走神，便想到了贺斯煜的问题。

　　她抿了抿唇，找出便利贴，写了几句话，然后撕下来卷成一条，推到贺斯煜的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