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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江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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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林弹雨中,卫山河啃了一口馒头,馒头很脏,但这些东西倒是成了他的佐料。尽管吃了一口灰,他还是分外珍惜这个馒头。
周围不断飞来子弹,他扯下一块布,忍着痛,简单的包扎了伤口。血肉和衣服相连,但他并没有发出声音,一旦有声音,就算是鸡飞狗跳,毒贩也会发现他的踪迹。
枪里没有子弹了,他抱着最后的希望摸了摸裤兜,却也什么都没有。现在处境艰难,除了仅剩的馒头和一身血衣,身无分文。
腹部中了弹,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待天黑,他小心的从山洞里爬了出来,夜里有点冷,钻木取火必会被巡逻的毒贩发现,形单影只,他不能轻举妄动,捂着伤口往深山外走去。这是他唯一的生路。
路上猛兽狂叫,星星低冥,无尽夜,不知西东,格外的黑。卫山河一路扶着树干,口干舌燥,身心俱疲。
指南针乱动,手表也摔碎了,联系不到人。卫山河无奈的扯出一抹笑,但他宁可死在这儿也绝不臣服。他是特警,一心向国。
又过了一会儿,卫山河从疼痛中醒来,天微亮,他不敢耽搁,继续前进。
眼前有着不断流淌的东西,他走近一看,是一条小溪,他大口的喝着水,边喝边锤胸腔,因为喝的太凶,咳嗽到脖子上的青筋暴起。
愕然,不知什么重重的打了他的后背,他跌入山谷中,石头不断硌着肉,直到撞在一棵树上,他才停止跌落。
旧伤还未愈合就撕裂,新伤不断累加。他没撑住,眼前开始模糊,整个人身体前倾。
再次醒来是被蝈蝈的叫声吵醒的。他情况越来越糟糕,不注意保养,睡觉环境很脏,伤口处积满了淤血和石子。
任务未完成,卫山河告诉自己不能死。
在迷茫的刹那,他看到手上的指南针不再乱动,为他指明了方向。他艰难的站起来,靠着最后的力气和坚强意志爬了上去。上来后,手臂立马瘫软,他又咬了一大口馒头续命。
山脚下,有一个忙碌的身影。
路走到一半,他趴在草丛里,观看着出口处的情况,那里被毒贩的人包围。
卫山河皱着眉,为了活命,从一处山坡上滑了下去。他拖着残破不堪的身体,向着有光处走。他走进巷子里,烟火人间,却没有哪盏灯是属于自己的。
他继续往前走。路过时,几个村里人用着异样的眼神看着他。
“这什么人啊?怎么这么奇怪?”一个村里人说道。
“不知道。”他旁边的那个人回了回头,又看了他一眼,“不会是毒贩吧?他后背衣服上有大片白色粉末。”
“啊?”
越想越后怕,他们纷纷跑了起来,立马各回到各家关住了门。
村民是无辜的。保护好人民群众是他的使命,为国服务是他的责任,其实他可以敲门躲到村民家里避难,可他进去,无疑是那家人的灾难。
死也不能连累人民群众。
他硬着头皮,无力的走着,天昏地暗,走到死他也不知道生是什么,该怎么生。
直走没有了路,卫山河拐了弯,穿过巷子,看到了一家医院。
只有医院的门是为他敞开的。除了这里,他实在不知道哪里还会容纳他。就连坐在休息区他都怕自己弄脏凳子,人走去垃圾桶,拿了一个塑料袋。但最后,他选择坐在地上。
刚一坐下,无力感袭来,饥饿让他难捱。
闭上眼睛前,他看到了一个模样清秀的女人。
“先生?先生?”护士重复着叫他,他没应。
紧接着,她的视线凝聚在布满血迹的衣服,她皱着眉头,找来了护士,将他抬到了病房里。
蒋书琴将衣服解开时,摔出来了一块保存完好的警徽和一袋□□。
上面写着:特警卫山河。
蒋书琴看了看他,表情凝重。石头已经长进肉里,其他地方还有磋伤和划伤,已经没有好的地方了。
顾及全局,她将国徽放进了兜里。
护士们并没有看到那块国徽,纷纷不解,一个穿着破破烂烂衣服的人,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伤,但他情况紧急,并没有人说话。
汗珠从她太阳穴处流下来,她剪开肉,用镊子捡出石头,一旁学习的护士咧了咧唇,拳头握紧了。
待淤血和石子都被取出来后,水泡和脓水显现在众人面前。那是黄色的,发着恶臭的汤,伤口就像是被牲畜咬过一样。
医院的主治医生十分稀有,如果不是他幸运,碰到的是蒋书琴的话,卫山河撑不过今晚。
这是一家救死扶伤的医院,军人、特警、长官来到这里治病不要钱。
卫山河被放置在一间小病房里,只有一张单人床,为了不打扰他休息。
受伤严重的病人很多,但像卫山河这样伤况的,医院会放弃,为了不耽误救其他伤员的时间。
蒋书琴无法想象到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医院基础设施不好,虽然政府一直在支持,但仍赶不上但医药物品的消耗程度。中国发展落后,政府也无能为力。
那个时间点,蒋书琴刚做完一台手术,本来是要下班的。但又做了一台手术,她腰酸背痛,夜很深了,她没换衣服,走进办公室,倒头就睡。
早上,太阳射进了房间,一觉睡到早上对于卫山河来说,每次机会都是稀有的。他已经好久没有好好睡过觉了。
蒋书琴推开门,取出已经用完的营养液。处理过伤口后的他五官端正,眉毛很短,嘴唇苍白,毫无一点血色。
她双手插兜,没久留。
天气有些热,她取下了帽子,散下了头发,重新用簪子扎住。
人刚坐下,就传来了敲门声。
“进。”
“蒋医生,这是卫山河的身体报告。”
“好,放那吧。”蒋书琴抬头示意后,又继续工作。
护士埋头玩弄着手,嘴唇动了动,想要开口,却迟迟没有说话。
蒋书琴注意到后,放松了表情,笑了下。
“你别紧张,想问什么?”
“刚才看到您处理伤口的时候,我很紧张,我怕我做不好这个行业。”
蒋书琴站了起来,说:“我也是这样过来的。”
护士没说话,点了点头。蒋书琴不放心,又嘱咐了一句:“他们是军人,伤口自然不好看。”
“嗯。”
蒋书琴本还要说一些,却被敲门声打断。她迈着大步,刚一开门,就看到急头白脸的护士。
“怎么了?”蒋书琴冷静问道。
护士咽了口吐沫,“有伤员送过来。”
“带我去。”
护士站在原地,看着她忙碌的背影渐渐的消失在走廊。
其中一个伤员正在吐白沫,主治医生的身影到处都是,医院里痛苦的声音持续不断,地上不只有脚印,还有汗水。
“能听见我说话吗?”林鑫扒开他的眼睛,在眼前晃了晃。
林佑的眼珠上翻,持续吐着白沫。
用简陋的设备拍了并不清楚的片子后,才知道是中了毒,来源于战火中的水。渴到不行,他们只好挤出鞋子上浸的水和汗水喝,水混入了血液和动物身体的皮毛,并不干净,可这对于他们来说,却是活下去的希望。
长时间的不进食导致身体抵抗力变弱,喝了这种水,必然会引起反应,导致中毒。
医院没有这种药,物资供不应求,只能拿一些普通的药物来抑制和维持生命。
看着一屋子的伤员,蒋书琴的心被狠狠的揪了一下。
护士们持续不断的往医院里抬伤员,医院小,根本容纳不下这么多人。无奈之下,护士们迅速往地下铺了一些床被,供伤员们休息。
“握住这个边角,一定要把好了。”喻弛不断嘱咐着:“那边注意脚下,有台阶!”
一批一批的伤员被送过来,没有一个医生是闲着的,忙的火热朝天。
紧接着,又一个伤员被送了过来,不同于别人的是,他没有了胳膊。护士边抬着架子边哭,脸上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刚放置好伤员,还来不及擦眼泪,就又赶去帮忙。
与此同时,战火连天,战士们誓死守卫边疆,炸弹的轰炸声和惨烈的叫声成了这片土地的标志。
周围寸草不生,树干枯的枯,倒下的树再也没有抬过头,天空阴沉沉的,像是随时要淹没这片死城。
来到这里的人没有想过能活着回去,结果只有你死我活,活着继续打拼,牺牲就是归宿。
眼瞅着战友们一个个牺牲,但却不能感伤,此刻最重要是击退敌人,保卫国家。
江山在人民在。他们还活着,他们死又何妨?
每隔一分钟,战场就要死一个人。就像是他们踩踏在这片土地上要付出的代价一样痛苦。
有些人,连来这个医院的机会都没有,有可能下一秒,这个世界就没有他存在过的痕迹了。
或许有一些战友会保留他们遗留下的警徽作为纪念,可有一些人将被永远铭记在他们心中,在他们的心中活着和微笑。
因为尸骨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