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雪》羌铃

23、23

　　对着这一桌的山珍海味白熙云不知为何没有一点食欲，他没吃几口就放下了筷子，一直在旁边等着崔轶，因为他答应要带自己去家里。

　　他已经开始期待那幅画的样子，一想到崔轶在画的时候满脑子都是自己，整得他还怪害羞的。

　　晚上这里还有别的活动，白熙云他们先行离开前崔轶先去跟他妈打了个招呼，两人一起出来时天色已经漆黑，只留下照明的路灯。白熙云走在前面为他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待他坐上去后又贴心为他关好车门，比保镖还尽职。

　　回到车上，气氛也变得安静，白熙云系好安全带后一晃眼又看到了玻璃上贴着的‘囍’字，然后他莫名牵动了嘴角。

　　路上还是白熙云主动问：“你妈妈回来待几天呢？”

　　崔轶嗓音一如既往清冷：“明天就走。”

　　白熙云看他一眼，迟疑问：“那你……是高考完后立马就走吗？”

　　崔轶目不斜视：“看情况。”

　　具体是看什么情况白熙云也不好再问，他一安静下来，整个车内也安静了。车子开出去两三公里后，白熙云的电话响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是于航打来的，他在对面问：“哥你人呢？”

　　电话开着免提放在旁边，他说：“我们先走了，怎么了？”

　　“你们？”于航在对面摸不着头脑：“不是哥，我还没上车呢！”

　　白熙云当然知道他没上车，说：“你待会儿搭一下别人的顺风车回来，实在不行就打个车，车费我给你报销。”

　　于航却说：“那你现在能回来接我一下吗？”

　　“不能。”他一脸平静说：“我们已经上高速了。”

　　“就这样。”说完他先一步挂了电话，留下于航一人在原地凌乱。

　　回去有一段路程，崔轶全程都在抱着手机学习，白熙云觉得他是故意的，因为这样自己就不会去打扰他。

　　他径直把车朝崔轶家的方向开，到家也已经接近十一点了。开门之后又看见了那两只熟悉的小猫，八千万还是一如既往地粘人，围着崔轶蹭个不停，Jenny对自己还是老样子，白熙云觉得若不是因为崔轶在，它真的会冲上来揍自己。

　　崔轶给他拿了鞋之后先一步走了进去：“叔叔您坐会儿吧，我去拿。”

　　“好。”

　　白熙云走进屋刚一屁股坐下，八千万就跳上沙发转着圈地嗅他，Jenny跟个保镖似的坐在远处盯着这边，他发现这两只猫的个性差的那还真不是一星半点儿。

　　他伸手把八千万抱进怀里抚摸，它就乖乖的趴着也不动，不管自己怎么揉它都不反抗。茶几上的那个花瓶也不知道放哪里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水晶烟灰缸，里面放着两根掐灭的烟头。

　　等待间隙，门外响起一阵清脆的门铃声，白熙云放下猫走去开门。

　　门口站着的是一个看着跟崔轶差不多大的少年，瘦瘦高高的，染着一头显眼的红发，他一看里面的人不认识，迟疑了一瞬：“你好，我找崔轶。”

　　白熙云哦了一声说：“先进来吧，他在楼上。”

　　“谢谢。”

　　他进来后非常熟练地从鞋柜找出了拖鞋换上，白熙云又发现，平时一副生人勿进模样的Jenny对这个少年却是格外热情，不仅主动去蹭他，那个欢喜的模样简直恨不得显人形给他倒杯茶。

　　不仅它，就连八千万也是一样的围着他转。

　　因为是崔轶的猫，白熙云坐在沙发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他也知道相比自己它们跟这个少年肯定要更加熟悉，但他心里就是堵得慌。

　　白熙云移开目光不去看。

　　服了，自己居然在吃一只猫的醋……

　　崔轶下来得很快，手里拿着一张卷好的4K纸，蹲在地上撸猫的少年看见他后抱着Jenny起身招呼了一声：“崔轶。”

　　崔轶看见他后，脸上很平静：“你来了，先坐吧。”他走来把画纸递给白熙云后又说：“这位是子杨的爸爸。”

　　那少年一听，脸上的表情立马变得严肃，面对着白熙云下意识微微鞠了一躬说：“哦哦，叔叔您好，我叫钟秦霜，今年二十岁，也是子杨的朋友。”

　　他嗯了一声，很平静说：“你好。”

　　崔轶在一旁给他们倒水，钟秦霜抱着猫走到沙发坐在了白熙云右手边。

　　白熙云拿到画后也是满怀期待展开看了一眼，画上是他的全身像，一身正装外搭一件长款的黑色大衣，脖子围着一条黑色白纹的围巾。

　　脚上穿着亮黑色的皮鞋，露出一截的脚腕穿着黑色长袜，双脚站立自然分开，从踝骨到脚尖都透着一丝张扬的性感。

　　画上的他保持着一个双手插兜的动作站在原地，脑袋朝左微偏，嘴角荡开一抹笑意，眼神柔情似水，眼睛的高光更是将他的表情展现得更加活灵活现。

　　不过这套穿搭让他在这个天看着都热。

　　白熙云脸上挂着比画上还深的笑意专注欣赏，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能笑得这么温柔，钟秦霜在旁边问：“叔叔，这画的是你吧。”

　　“对。”他举着画展示：“怎么样？”

　　钟秦霜看了也是绘声绘色毫不吝啬夸奖：“简直是玉树临风，风度翩翩，翩若惊鸿啊！古话说，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说的就是叔叔您呐。”

　　马屁虽然夸张，但他爱听，他笑问：“你小子以前语文成绩应该很好吧。”

　　钟秦霜感慨：“非也，这都是我见了叔叔之后由感而发的肺腑之言。”

　　情商这块儿也很高。

　　白熙云又去找寻崔轶的身影，他倒完水又在厨房忙着切水果，白熙云带着笑意满脸期待问：“崔轶，在你眼里我真有这么帅吗？”

　　闻言，崔轶抬头看他，回答得很随意：“我只不过是将您原本的模样如实地刻画出来罢了。”他又埋下了头继续忙活：“要说帅那也是叔叔您本身就长得帅。”

　　又来了。

　　他一句话，让白熙云的笑意更浓，这一个两个的都这么会说话，纵使自己有子弹也打不穿的脸皮，也难掩羞涩。

　　崔轶切好一盘桃子端了过来，白熙云小心收好画又问：“这画多少钱呢？”

　　他放下盘子看向了白熙云，有些没反应过来，他笑了一下：“钱？”

　　“对啊。”白熙云和他对视，也笑：“总不能让你白忙活吧。”

　　他的模样很认真，崔轶解释：“我画画就是个兴趣爱好罢了，也不算白忙活，这些东西也不值钱。”

　　钟秦霜在旁边吃着水果说：“是啊叔叔，就凭咱们跟子杨的交情，这也没有收你钱的道理。”

　　虽然他这样说是好意，但这话白熙云并不爱听。

　　这话仿佛在提醒他，崔轶待自己尊敬，有耐心，愿意搭理自己，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看在白子杨的份上。

　　虽然这话并没有这些意思，但他就是控制不住会那样想，甚至自己也觉得崔轶愿意搭理自己就是因为白子杨的缘故。

　　一想到这些，他的心顿时被苦涩填满。

　　白熙云再问：“当真不要？”

　　“叔叔真的不用。”崔轶蹲坐在小凳子上叉了一块盘子里的桃子递给白熙云：“您尝尝。”

　　他这样做的目的也是想堵住白熙云的嘴，希望他不要再纠结这个问题。

　　白熙云也没反应过来，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他愣神，对于他来说，太亲密了，这跟直接喂他嘴里没区别。崔轶校服袖子挽起一截露出白皙的小臂，就这么举在面前等待着，而自己内心所有的苦涩郁闷也都因为这个不起眼的动作灰飞烟灭，他的心又重新被暖意包裹。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没出息，居然被一块水果打发了。

　　他按耐住笑意从他手里接了过来，在尝了一口后，他也果然把拿钱这件事给抛诸脑后了。

　　崔轶刚坐下没一会儿又起身上了楼，下来的时候手上拎着一个装着吉他的包。

　　“谢谢啊。”钟秦霜起身接了过来：“下个月准时给你拿回来。”

　　崔轶嗯了一声，钟秦霜又冲白熙云说：“叔叔那我就先走了，下次有机会咱们再聊。”

　　白熙云又叉了一块盘子里的桃子：“嗯好。”

　　大门一关上后，客厅安静了许多，白熙云守着那盘桃子若无其事地吃：“我若是再待会儿会打扰到你吗？”

　　“没关系。”崔轶甚至为他打开电视：“您再坐会儿吧。”

　　“崔轶……”

　　崔轶转头看着他：“怎么了？”

　　白熙云不知何时坐在了崔轶刚才坐的那张小凳子上，目光和他对视。

　　“……”白熙云神色自若，但手心里已经出了层薄汗。

　　崔轶的目光有些似曾相识，就像自己今晚在舞台上看向他时他那波澜不惊不带任何情绪的眼神，而他也是耐心十足地在等着自己说下去。

　　在默默挣扎了很久之后，他深吸一口气说：“谢谢……”

　　崔轶一脸轻松：“谢我什么？”

　　他起身拿起画纸在面前晃了晃：“因为这个，你既然不要钱，我总得说声谢谢吧。”

　　“不客气。”崔轶脸上挂着无所谓的笑意。

　　“我也该走了，电视就不看了。”他逃似的走到玄关换鞋。

　　崔轶走来送他：“好，那叔叔您慢走。”

　　“好。”

　　他飞快换好鞋头也不回地逃了。

　　回到车上，他靠着椅背在漆黑安静的环境静止了一分钟，说不上来自己现在是何心情，他有些庆幸，也有些后悔。

　　庆幸自己跑得快，后悔欲言他妈又止。

　　短暂调整好心态后他开车离开了，到家也已经十二点过了，他拖着疲惫的身躯走进浴室洗澡，以前他活着的目的很简单，赚钱养家，以前再苦再累也没觉得日子是这样……乱七八糟的。

　　这种正值青春期的年轻人才该有的心情怎么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他有种这么多年都白活了的错觉。

　　况且一把年纪了还学人家小年轻一样的姿势谈恋爱，传出去怕是要笑死个人。

　　他洗澡很快，十几分钟就搞定，出来的时候发现白子杨跟个鬼一样站在客厅拿着他的画在看。

　　白子杨看他出来后问：“爸，这是崔轶画的吧？”

　　“嗯。”他又故意问：“认得出是谁吗？”

　　白子杨举着画笑了，看他那样子，白熙云就知道他要说什么。

　　“这当然是我全宇宙第一帅气的老爸啊。”

　　果不其然，白熙云曲起食指跟拇指，一脸冷漠说：“你这句评价最多给你打三分。”

　　白子杨笑了笑，重新组织语言，声情并茂说：“爸，画上的你帅气迷人，貌若潘安，英俊潇洒，风流倜傥，鹤立鸡群，沉鱼落雁……”

　　白熙云无情打断：“别背成语了，赶紧滚上去睡觉。”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