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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私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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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朝后,覃祸直接前往牢房,打发了狱卒,与濮程烨单独相处。
濮程烨一身素衣坐在草堆中,合着眼休憩,静默的等待死亡。
覃祸走近,席地而坐,他问:“做这些就为了报仇,值得吗?”
濮程烨已经冷静下来了,他苦涩一笑,没有直接回复,“十年前,百姓歌颂我的无私,我的英勇,但其实我是个自私的人,我只想少钦好好的,所以你问我值吗,值吧。
覃祸没有说话,反而是濮程烨道:“赃款已经找到了吧,忙活十年最后落得一场空。”
覃祸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他问:“你寻贺楠、汪忠宇、田浩当同谋,谋划了这一场贪污,不得不说手段高明,只是我有一处不懂,还请濮大人为我解答。”
濮程烨道:“但说无妨。”
覃祸道:“虽说贺楠三人脑子不灵活好控制,可偏偏就是因为蠢,若一不小心暴露了不就前功尽弃?”
濮程烨的嘴角轻扬,若是不细看真看不出区别,“无妨,毕竟十年前举报少钦的人里也有他们一份,如今位置调换,他们又当如何。”
覃祸咂舌,道:“只可惜今日一早他们三人纷纷向陛下上了纸自白书,只被罚了两年俸禄。”
濮程烨面上的表情僵住,悠悠道:“陛下还是太心慈手软了,早知如此我便直接杀了他们。”
覃祸道:“如今天下局势动荡,表面风平浪静,实际周边几国都有蠢蠢欲动之心,若在此时废了朝中大臣才是真的不明智。”
片刻,狱卒行至牢外,道:“梁大人,快要行刑了。”
话毕,濮程烨站起身,拂了拂身上的尘埃,收拾好自己的面容,确保发髻是正的,这才随着狱卒走。
经过覃祸时,他似是想起什么,道:“有件事想麻烦梁大人,每年开的第一枝梅花还请大人为我和少钦摘来。”
覃祸答应。
行刑场上,周边人满为患,围了一群百姓,他们不知发生何事,只知这场上有个坏人要被斩首。
百姓们嘴里念叨着杀了他,不得好死之类的话,甚至有些人空口说白话,替濮程烨伪造了一个罪名。
覃祸就站在人群中,站位不算靠前,随着监斩大人一声令下,刀夫抬起那柄看似有十斤之重的砍刀,午日的阳光落在上面,反射的光刺的人眼睛生疼。
覃祸侧头眯了下眼的时间,濮程烨便人头分离了,鲜血像是没反应过来,从脖颈断裂处不断地向外喷涌。
后来听人说,濮程烨的尸身如愿与梅少钦同葬,就葬在那座他们曾住的小院里。
夜幕降临,全府下人皆已回房休憩,覃祸穿上黑衣,遮上面容朝皇宫进发。
卡着守卫轮换的时间他趁机轻功飞过宫墙,守卫也只觉空中飞过了一只鸟。
覃祸边行边躲着巡视的侍卫。龙麟殿灯火通明,覃祸没有着急进入,而是在殿外看着迟暮批阅奏折的虚影。
不知过了多久,迟暮站起身,离开了龙麟殿,看方向应是去寝宫。
覃祸抢先一步到达,迟暮在宫门口屏退了太监宫女,覃祸趁机纵身一跃跳到树上。
察觉动静,迟暮侧目朝树上看去,呈戒备状态。
耳畔传来悦耳的男声,“兄弟,你占的是我的位子。”
覃祸侧头,另一树干上倚着一人,他竟没有发觉。
没等他多想,来人借力腾起,一脚踹向覃祸,覃祸双臂交叉,这一脚不知用了多大的力,生生将他从树上踹下。
出了树叶的遮蔽,覃祸看清来人。
及时雨趁机拔了剑便向覃祸刺去,覃祸也拔出剑抵挡,剑刃相磨,发出刺耳的声音,刀光剑影,二人打的不分上下。
而迟暮仍站在原地,没有要叫守卫的意思。
覃祸的发丝随着打斗飞扬,仅靠身量与一双眉眼迟暮便认出了他。
迟暮道:“停手吧,梁云宿。”
话毕,二人皆收了剑。覃祸勾着唇角摘下黑布,露出五官,“陛下怎知道是臣?”
迟暮反问:“你来皇宫作甚?”
覃祸道:“臣想陛下了,就来看看。”
见状,及时雨识趣躲回树上。
迟暮道:“罢了,随朕进来。”
覃祸跟着迟暮进了寝宫,没有浓厚的熏香味,想来是不点香的。
迟暮背对着覃祸,冷哼一声:“私闯皇宫,还带兵刃你就不怕朕处死你?”
覃祸轻笑,道:“臣猜陛下舍不得。”
话毕,迟暮从一旁剑鞘中拔出剑,直指覃祸脖颈,“眼下你还觉得朕舍不得吗?”
覃祸面色不变,伸出食指将剑撇向一旁,他道:“陛下若是真想杀了臣就不会喊停,况且陛下想要臣的命,不用您来取,臣双手奉上。”
迟暮将视线从覃祸身上抽离,剑也被插回剑鞘。
覃祸贴近迟暮,与他只一寸之隔,贴着耳畔道:“陛下如今该相信臣是向着您的吧?”
迟暮离他远了些,道:“你想如何?”
覃祸理了理衣衫,道:“臣不想如何,臣只想让陛下知道,臣的心是在您这儿,臣想帮您。”
迟暮没有即刻答应,先是垂眸思考了一番。
以覃祸这些日子的行为来看确实为他做了许多,只是这片一往情深他当真受不起。罢了,大不了日后送他些男宠。
迟暮清了清嗓,道:“你要如何帮朕?”
见迟暮松口,覃祸心情也不错,他道:“如今御史大夫已除,太后手下的人没了领头者,自当乱了方寸,臣帮您笼络人心,您端坐高位。”
这确实是迟暮想要的,他问:“你想要什么,朕赏给你。”
覃祸道:“陛下看着来,臣都可以。”
迟暮道:“这御史大夫的位子空着也是空着,梁爱卿如此有头脑,不如朕将这个位子赏给你?”
覃祸唇角勾起,朝他行礼,“谢陛下,不过相比御史大夫的位子,臣更想要的是这个。”
话毕,覃祸的视线从迟暮的眼眸移到唇畔。
迟暮将手举至唇前,掩面轻咳,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覃祸道:“可臣就是想要。”
话未完就朝迟暮快步行去,迟暮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一惊,不自觉的向后移动,直到后背撞到墙为止。
退无可退之时,覃祸也停住了,眼中满是调戏,“陛下不同意,臣不会逾矩的。”
话毕,覃祸行礼告退,刚行两步又停住,语气里满是伤心,“臣都要走了陛下也不留一下臣。”
迟暮这时刚离了墙站好,他道:“朕为何要留一个身有隐疾之人?”
覃祸刚想反驳,宫门口传来太监的声音,“太后娘娘驾到。”
此时也不可能从正门出去了,迟暮忙打开窗,道:“这里。”
覃祸纵身一跃,没了身影。
正巧太后也进了殿,迟暮躬身行礼。
太后在宫女的搀扶下坐上凳子,道:“暮儿这是要准备睡了?”
迟暮道:“是,儿臣刚处理好公务。”
太后道:“嗯,你说说这梁云宿整出那么多的事情,让暮儿费心了。”
迟暮道:“与梁爱卿无关,是底下的官员不守本分,处理公务也是儿臣该做的。”
太后被呛了有些面色不善,“是,只是暮儿你还小,许多事情看不明白,等你再大些哀家就将权还给你。”
迟暮只能低声答应,随后他道:“儿臣决定封梁云宿为御史大夫。”
太后即可反对,“不可,梁云宿年岁较轻,哀家觉得兵部尚书汪忠宇就不错,虽说贪污一案也有他,但谁没有过一时的鬼迷心窍。”
汪忠宇?是那个靠父亲关系才从侍郎升为尚书,贪财好色的汪忠宇?
迟暮道:“那也不可,天下间何人贪污后仅是罚了两年的俸禄还升官的?若不是时局动荡,朕定要贬他。”
闻言,太后脸色冷下来了,毕竟这汪忠宇与太后是带点血缘的,她冷哼一声,“陛下这是翅膀硬了,连哀家的话都不听了?莫要忘了,你这位子没有哀家可坐不上。”
无奈,迟暮只好低头认错,“母后,儿臣不是这个意思,若是让汪忠宇当了御史大夫,朝中定会有反对的声音,甚至会说母后您开后门。”
太后不领情,“哀家在这儿,看谁敢这么说。”
迟暮双膝跪下,道:“母后三思,请母后相信儿臣,梁云宿肯定能胜任的。”
见迟暮做到如此份上,她也不打算相逼,毕竟她那侄子还真不是当官的料,“罢了,你看着办。”
话毕,太后领着一众人离去,迟暮仍跪着。
殿内霎时安静的落针可闻,覃祸又从窗外翻进来,行至迟暮身旁扶起他,动作轻柔,似是在扶这世间的珍宝。
二人相顾无言,覃祸打破了安静,他道:“臣会为陛下夺回属于您的一切,那时,将不需向任何人低头。”
只这一句,迟暮的心便颤动不止。
迟暮贵为中宫嫡子,贵为太子,如今贵为九五之尊,仍要向太后低头。
幼时,其他的皇子都说他是没娘亲的皇子,尽管那时迟暮已养在太后膝下,却与独自一人别无差别,甚至更差。
他是皇帝最宠爱的皇子,也是地位最低的皇子。
除了下人,人人皆可欺他,但凡事情闹大太后总会将责任推在他身上,是因为不是亲生的吗,迟暮如今都找不到答案。
迟暮表面不惊,仍是冷着脸,眉头却已舒展开,“怎的还没走?”
覃祸弯唇浅笑,“臣还没跟陛下告别。”
迟暮道:“那你现在可以走了。”
覃祸嗯了一声,倏地低下头吻了下迟暮衣襟上的龙纹,随后遮上面容,消失在空中。
迟暮行至殿门口,望着一望无际的黑夜出神。
他的心就如平静的湖面,看不到一丝波澜,而今日覃祸的举动无疑是向湖泊中扔了一块石子,石子沉入湖泊,归为沉寂,湖面则泛起渐渐涟漪,络绎不绝,再不能恢复往日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