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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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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了，海军少校回忆自己18岁加入海军，一路摸爬滚打走到这个位置的职场生涯，现在就此结束了。尽管十八年来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凭着八面玲珑的处事能力，也让罗格镇表面上一片祥和，至少除了镇西的那家餐厅没几个人会去在意难民的去向不是吗？就算有人举报，他也只会是办事不力，协助罪犯这样滔天的恶行，万万不可安在他头上。卡普中将今天只是来送人的，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盯着那个黑头发的小子，但他的主要目的还是带着孙子继续去马林梵多。真正麻烦的是站在卡普身后沉默不语的新任少校，想到这里，他的额头上又渗出些细细微微的汗。
“人口拐卖罪，强迫卖//淫罪，杀人罪……”一边叼着雪茄的斯摩格感觉太阳穴快跳到要爆炸，接任一个工作的第一件事便是收拾前一个人留下的烂摊子，“不用多说，全部逮捕。”
一边几个鼻青脸肿的海军这时才察觉到风向的异常，他们在被押出去的小段路中一直把求助地看向往日的领导，却发现少校一直在躲避自己的目光。这下全完了，最聪明的那个海军想，少校只是不办事，不是不会办事，他可以把自己从泥潭中拔出去，却没有多救几个人的能耐。
“没事了，你们可以走了，”斯摩格对着艾斯和格林娜说道，“不，以防万一还是留个名字吧，你们是本地人还是外乡人？”
艾斯警惕地将格林娜护在身后，他对海军本来就没什么好感，在经历了刚才的事后这种厌恶感变得更加强烈。但偏偏去到达目的地也得依靠海军，踌躇半晌，艾斯还是老老实实说了。
“我们是从其他岛上来的。”
“来干什么？”
“……我想找机会去南海。”
“南海？”斯摩格挑挑眉，“为了避免你跑空我得告诉你，现在海军的民用舰审核很严格，不提前个一年半载申请是搞不下来的。”
“你去南海做什么？”原本在一边发呆看戏的卡普突然插入话题，他将手上仙贝的包装袋揉成一团随意丢掉，身旁带着眼镜的上士流出不赞成的意见，卡普一本正经道，没关系，纸是可降解垃圾。
中将见他不愿回答这个问题，也没了继续追问下去的意思，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少年，你叫什么名字。”，达斯琪拿着纸本记录，等会儿还要加班处理这起案件。
“波特卡斯·D·艾斯。”
卡普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用余光重新打量起这个小孩。
“你们跟我来。”，他说。
“你要带我们去哪儿？”
他们和斯摩格在处刑台前告别，看着少校渐渐走远，艾斯莫名其妙地问道。
“坐船啊？”卡普一脸你小子是不是还没睡醒，“你不是说要去南海吗？”
时近黄昏，太阳拉起处刑台的影子，不偏不倚打在卡普身上。艾斯这时才注意到他们在中心广场，他抬起头，一滴雨落在他的眼角，顺着他贴满小雀斑的脸颊流下，天云似坠，这场雨来得太快，倾注而下的水滴瞬间将他吞噬。奇怪，艾斯想，他又不是罗杰的追随者，为什么会有些难受呢。海贼王被处死的那年，也有什么地方下着这样磅礴的雨吗？
接着，他的半片天空被白色的布料挡住。
“艾斯”。
格林娜脱下外套，那是艾斯在旧居翻箱倒柜找出的一件长衫，披在她身上刚好合适。
“会感冒的。”
他不知道是应该先惊讶少女在短短两天内便从混沌懵懂中学会了表达一些基本意思，还是惊讶一双像是橡胶的手臂抱住卡普的腰将一个小孩弹过来，头戴草帽，脸上有条疤的小孩嚷嚷着爷爷我要饿死了晚饭呢，和卡普撞了个满怀。
他们四个人狼狈地躲在海军分部的屋檐下，屋内强势的炊事班阿姨警告看门的守卫，如果再让门口橡胶小子进来那这个月都别想吃到肉了，卡普先生？不知道，你就当没看到吧。守卫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最后还是选择了做个瞎子，当然，自己挨点饿不算事，怎么能让可爱的塔斯琦上士受委屈呢？
“卡普中将？”
熟悉的声音从右侧传来，艾斯看过去，刚刚给予他警告的男人正同样湿漉漉地和他们躲在一起，手上还提着刚刚从码头采购的几袋鱼。
“你是…”卡普逐渐睁大眼睛，“托尔？”
请不要客气。托尔递上干燥的毛巾和菜单，卡普接过，胡乱在脸上擦了擦。没想到你都长这么大了，在那之后多少年了？满打满算正好二十年。老人若有所思点点头，当初你没留在海军，真是可惜了。他又环顾四周。你现在在这里工作吗？
“是的，”托尔收起毛巾和菜单，“这里也很好，每天都过得很充实。”
卡普点点头。
随后被端上来的食物不算精致却实在美味，路飞和卡普为了中间的那盘烤肉大打出手，托尔一边更换盘子一边说还多着呢请别打了。你懂个屁！卡普此时风度全无，大力扯着路飞嘴角的骨头试图从孙子口中救出属于自己的一部分，这小子吃得比你们厨子做得还快！少瞧不起人！后厨一高一矮的掌勺师傅探出头，大声抗议。又有追加哦，高高壮壮的中年女人把一米高的空盘往后厨般，后厨的两个小朋友洗盘子洗到天昏地暗。
“喂，你们怎么不吃啊？”卡普终于在食物争夺战的空隙注意到对面的两人，“都说了别客气了。”
我的饭都被你孙子吃完了。艾斯心里默默吐槽，但比起面前的食物，对面海军中将陌生的好意才让他觉得奇怪。
“你这样做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非要等这小子把饭全部吃光然后老夫饿肚子吗？”
少年不知道他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真的没脑子，只好直接问到。
“我是说带我们去南海……就算是海军中将做这种事也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
老人疑惑地看着他，不会现在还没睡醒吧？卡普想。
“我是说，”艾斯只好更明白了当地说，“我们之前认识吗？”
“你小时候我抱过你，”卡普喝了口茶，面容浮上思忖的神色。爷爷？路飞停下嘴巴直愣愣地看着他，像是少见爷爷这样成熟模样。
“你妈妈她还好吗？”
海军中将摩挲着陶瓷杯的边缘，绿油油的茶面浮现出艾斯的倒影，轮廓像罗杰，五官又像露玖，确实是他们的孩子，他想。对面的少年眼位有些微微泛红，可始终没有哭出来。
“她走的时候没有太多痛苦。”
卡普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
“所以你去南海是为了找到她的故乡吗？”
艾斯点点头。
“你知道具体位置在哪儿吗？”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大概是在南海。”
“巴苔里拉岛。”
“谢谢。”
卡普又叹了口气。
几句话下来，艾斯彻底确定对方没有恶意，于是终于按耐不住内心的好奇，朝着他问到:
“您和我妈妈很熟吗？”
“见过一面。”
他丝毫不提当年是在一座被海军重重包围的小岛上救下因产后大出血濒死的女人，又是如何协助女人历经千难万险逃到东海。小岛的最东处有着这世上最罪恶的处刑台，漫长的六百七十天内来死去的女人们和孩子们的哭声游荡在海军军舰周围，久久不能散去。他们离开岛时前往回看，夕阳比血腥，风过如刀割，露玖的家乡被淹没在胎儿的尸体和军人的子弹中。
谢谢您将我送到这里。他们在东海道别时，露玖扔下这样一句话，带着还在襁褓中的艾斯潜入人山人海中。或许那时候应该拉住她，把她送去风车镇或者达旦一家，但是卡普身后大写的正义让他有些抬不起手来。
而如今那个坚毅的女人不在人世，孱弱的孩子长成了面前的少年，他看起来强壮，英俊且自信。
“走吧孩子们，我们先到伟大航道。”
卡普朝着他们说道，捏着孙子的后领将他提起。慢走卡普先生，托尔向他们挥手道别，身后的伙计们累得只剩半条命。
在重回东岸的路上，路飞已经完全黏上了艾斯。橡胶果实能力者像是一个精力旺盛的小猴子在少年的身边转悠。
“我说，艾斯，和我一起当海贼吧？”
“海贼？”
艾斯有些憋不住笑，他看着面前的卡普突然回头，脸色铁青。
“臭小子，你怎么还在说这种话！你以为我是为什么要带你去马林梵多！”
“又不是我想去的！”
路飞不满地大声顶撞回去，不可理喻，他想，任务归来途径风车村的卡普看见他在和同村的孩子玩海军抓海贼的游戏，他躲在一边观望了一会儿，没想到这个戏码最后变成了路飞策反了扮演海军的小朋友，眼看就要把一艘破船往沙滩上推。卡普气不打一处来，送了路飞几个爱的铁拳后，提溜着孙子朝着军舰走去。这次一定要纠正你这家伙堕落的内心，他愤愤道。
“我可是要成为海贼王的男人！”
“路飞！”
“吵死了！！”
所幸他们的争吵被路人的指责制止，四面八方的街坊邻居终于忍不住从铺面的窗户中探出头来使劲骂道。卡普的手下从不远处赶来，熟练地把自己的领导和领导的孙子拉开，然后将他们推上跳板。
这两位是？副官看着默默跟在他们身后的格林娜和艾斯。卡普在争吵之余分出神回应，他们要去南海，顺便载他们过伟大航道吧。副官的心中虽有疑虑却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招呼两人跟上。
“我说艾斯，加入我的海贼团吧！”
路飞趁着海军一个不注意挣脱了束缚，他拉长手臂，像八爪鱼一样紧紧抱上艾斯。被束缚住的少年无奈地看着他。
“我说路飞，我为什么要加入你的海贼团呢？”
“因为我以后要成为海贼王，到时候你就是海贼王的船员了！”
口气还不小，艾斯默默想。
“可是我不想成为海贼王的船员啊？”
他看着路飞的表情渐渐从大方张扬的笑容变成见了鬼一样，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连海贼王的船员都不想当？！艾斯……”孩子的口气渐渐变得严肃，又偏偏舍不得放开他，“果然，你也想成为海贼王……”
“不是。”
艾斯的回答算不上斩钉截铁，但是也至少让路飞松了口气。
“那你想做什么？”路飞带着困惑看着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物种，“海军吗？”
“……也不是。”
那是什么呢？
艾斯突然仔细思考起这个问题。他17岁及以前的人生与母亲相依为命，他能看出妈妈也努力过想让他们安顿在某个岛屿得以安渡人生，却又不知为何总是频繁搬家，大抵和自己不知行踪的生父有关吧。
他应该是个海贼，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海贼。在他有事模糊的记忆中，母亲总是在路过市场满布的悬赏令的面板时会停下脚步，仔细看看在木板上层层叠加的面孔。那上面应该有父亲的笑容才对，但是露玖不提，艾斯便也没有主动问过，怕妈妈伤心。他渐渐长大，露玖也也不再看悬赏令。伟大航道的海贼层出不穷，那个男人的面孔应该是被一张张牛皮纸埋住了。
在这样可以称作颠沛流离的生活中，露玖只有一次主动问过他，艾斯，你恨你父亲吗？
露玖那时已经油尽灯枯，她发着低烧，迷迷糊糊，死神正牵引着她朝着彼岸走去。16年前为了将艾斯留在腹中她用尽了一切方法，怀胎十五月还能活下来看着她的孩子长大已经是奇迹。
“恨过，”艾斯将新的冰毛巾放在母亲的额头，他心疼，母亲大抵是不愿意他恨的，语气里满是愧疚，却也不想撒谎。
没想到病中的母亲笑了笑。
“没关系，艾斯，没关系，”她的声音听起来太过虚弱，病痛长久地折磨着这个女人，“无论你恨与不恨，我们都爱你，
也只希望你拥有幸福的一生。”
只希望他幸福就好，从未明确地告诉他自己应该朝着哪个方向幸福。做一个穷凶极恶但幸福的坏蛋也是可以的吗？他虽然这样想，却并不认为自己会成为这种人。即使是制作最简单的料理，从采购到备菜再到制作，都需要花上大量的精力。母亲曾经开过的小小餐馆总是会给难民简单的吃食，她少有提及费用，只是在对方吃完后默默收拾。有些人会心怀感恩为露玖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有些人则是摆着无所谓的态度扬长而去，再过分一点的会因为食物的份量大骂一通。
他们这是吃霸王餐！艾斯在获得露玖的许可后，用替换下来的水管赶跑混混，后者仓惶逃窜。她拍拍孩子的头，说那你要努力，以后有能力打倒这些坏蛋。
有什么样的母亲会鼓励孩子打架？艾斯在母亲确实后才幡然了悟，在那之后不久露玖便关闭了小餐馆，艾斯知道搬家的时候又要到了，或许母亲已经察觉到自己命不久矣，世道险恶，她需要她的孩子有自保的能力。
妈妈希望自己幸福，他不愿意成为一个坏蛋，也恰好有一身好本领，那么按着这个思路走下去，似乎成为一名海军也是不错的主意。只可惜自己的父亲是穷凶极恶的海贼，如果有一天他的身世被抓出来，恐怕会在马林梵多倍公开处刑。
路还长着呢。
思考至此，艾斯抽出手将路飞从自己身上扯开，他拍拍小自己三岁的孩子的头，笑着说。
“我现在还有一件事没有完成，这样吧，如果有一天我们能够在伟大航道重逢。那时候你再问我，说不定我会下定决心。”
他用下定决心这个词，话说出去时自己也愣了愣。
路飞嘟囔着这根本不算什么承诺，艾斯骗我。这个岁数的孩子总是精力旺盛，折腾了一会儿又饿得不行，他被船上的饭菜香味勾走，不一会儿厨房传来的噼里啪啦的打斗声，厨子在用自己的生命捍卫全船的食物。
军舰已经开了很远很远，艾斯和卡普逆着海风，遥望罗格镇在消失在沉沉暮霭，水天一线。后者后知后觉想问问旁边一言不发少女又是什么来历。于是艾斯不得不第三次作解释，昨天她在下着暴风雨的大海中漂浮，自己恰巧捡到她，然后他们在罗格镇碰上，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暗红的夕阳褪去，漆黑的夜幕披上天空。卡普沉思一会儿，对着他说：
“你们想成为海军吗？”
“什么？”
“如果你们想加入海军，老夫会替你们想办法的。”
海风悠悠地吹过，卡普望着军舰驶离的方向，艾斯看着他，突然明白他的目光穿过万里长空，落在罗格镇的处刑台。
“你不用管你的父母是谁，我在海军中还算能说上话，你们只要在我的手下好好训练，好好活着就行。”
卡普十指并拢，弯着腰撑在船沿，凝视墨一般的海面。他过于高大，逆着船上的灯光，少年看不清他的表情。
??
艾斯轻笑，撑着头拍拍卡普的肩膀。
“老头，你不欠我们什么的。”
